“小玉,其實皇上,那個,他是皇上。”
院子裡,徐盛圍在宋玉身邊左右解釋着,宋玉拿着一個木盆正在洗衣。
“你明白嗎?皇上是有三宮六院的。”
“皇上對你與她們不同。”
宋玉聽得煩,將衣衫往盆裡一丟,瞪眼看着她。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徐盛皺着雙眉,也不知自己要表達個啥意思,她心裡矛盾得很。
突然她生氣的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算了,皇上不適合你,你別跟着他了。”
宋玉詫異,“怎麼,不當說客了?”
徐盛嘆了口氣,又起身來到她面前蹲下,拉着她的手,一本正經道,“如果你不能接受他的身份,也不要勉強自己。”
宋玉眉頭一挑,“我從不勉強自己。”
徐盛點點頭,“但你也不要怪他,很多時侯皇上都是身不由己。”
宋玉嘴角一扯,沒有回答,誰能知道她此刻的心痛。
清漪的孩子是寶貝,她的孩子什麼也不是。
甘心嗎?當然不,可又能如何?既然放手了,何必再去糾纏。
她低下頭繼續洗衣。
半晌。
“小玉,你沒事吧?”徐盛好擔心她。
“你走吧。”
“嗯?”
“你跟着我做甚?是想監視我一輩子嗎?還有英武。”宋玉看了看坐在屋頂上的那根木頭。
“你如今是沈國公的女兒,名門之後,千金小姐,你該有你自己的生活。”
“呸。”徐盛聽言,嫌棄的朝一旁吐了口水,“我只是一個鄉野丫頭,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便是我不與你在一起,也不會回沈府。”
宋玉停下手裡的活看着她,但見徐盛臉上的悲傷之色。
正要詢問,突然見王家兄弟與阿寶興匆匆的回來。
“你們去那裡了?”宋玉問道。
王家兄弟興奮的說,“小玉,我們被錄取了。”
“嗯?什麼錄取?”
“大理寺的捕快。”王彪笑來,“適才,有里正過來,說衙門在招捕快,他見我兄弟二人威武,便推薦了我們,讓我二人趕快去衙門考試,呵呵,誰知我二人竟考上了,還簽了合同,三年,俸祿十兩銀子,還有補貼,保險,住房基金……”
“等等。”宋玉驚訝的打斷他,“你們籤合同了?”
“是呀。”王虎道,“這麼好的機會呢,不僅是我們,連阿寶也是貢生了。”
“貢生?”
阿寶笑嘻嘻的摸摸頭,“里正說,皇上廣招賢才,國子監正在招生,推薦我去考,未想考上了,小玉,我也有俸祿了,三年畢業以後,至少是七品官呢,以後我們不用爲生計發愁了。”
宋玉那個頭大。
“也就是說,剛纔你二人去考捕快,你去考貢生,皆被錄取?”
“是呀。”三人點頭。
“都是里正推薦?”
“是。”
“你們與他很熟嗎?”
三人搖搖頭,“你出門不久,里正便來了。”
宋玉聽言,咬牙切齒,朝徐盛看來,徐盛立即舉起雙手,“不是我,我不知情。”
宋玉呵呵乾笑,“你們怎麼也不與我商量一番。”
“這麼好的事,你不同意嗎?”三人都奇怪。
同意?當然不同意,她還想着回裡縣,可如今,王家兄弟她可以放手,但阿寶呢,他生性敦厚,善良,她怎能留他一人在京城?
見她臉色不好,阿寶上前拉着她的手臂搖呀搖,“小玉,阿寶長大了,可以保護小玉了。”
宋玉皮笑肉不笑,“阿寶,我們不讀書了,回去我幫你娶媳婦。”
“不行。”阿寶張大着嘴,“爲什麼?男兒志在四方,當爲朝廷效力,爲百姓做好事,這不是你的理想嗎?”
宋玉一時啞然。
關雎殿。
張御醫爲清漪把着脈,燕榕焦急的坐在一旁,李太后聞言也來了,也是神色緊張。
片刻,張御醫回稟道,“德妃娘娘只是受了點驚嚇,臣這就開點安胎藥,不過,娘娘是頭胎,以後一定要注意,像這種摔倒之事,是萬萬不能再發生了。”
衆人皆鬆了口氣。
太醫退下開方,燕榕來到榻前,爲清漪夾了夾被子,“怎麼這麼不小心?”
清漪紅着雙眼,“榕哥哥對不起。”
“好了,沒事了。”他拭了拭她眼角的淚水,又轉身看向一衆奴婢,厲聲指責:
“你們是怎麼伺候的?”
衆奴婢跪了一地。
采苓咬咬牙,跪移兩步,“回皇上,其實並非娘娘不小心摔倒,而是……”
“閉嘴。”清漪見采苓開口立即呵斥。
采苓一驚,便低下了頭。
李太后見了,皺起了眉,這宮裡的事,她太瞭解,“發生了什麼事,你且說來。”
她問向采苓,采苓又擡頭看了看清漪。
“母后,別聽奴婢胡說。”清漪尷尬一笑。
“奴婢沒有胡說。”采苓壯了壯膽,“稟太后,稟皇上,今日若不是蕭美人挑釁,娘娘也不會摔倒……”
太后吃了一驚,而燕榕眉頭緊皺。
出了關雎殿,燕榕抿嘴不語,李太后走在他身側想與他說說話,一時又找不到話題,突然想到清漪之事,便開口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蕭美人?”
燕榕轉過身來看她。
李太后道,“後宮平靜,皇上才能安心處理政事,蕭美人善妒,再者皇上不常在後宮走動,更讓這些女子心有不平。”
“那依母后的意思?”
李太后見他肯搭理,心下一陣高興。
“解玲還需系玲人,皇上若做到雨露均沾,又豈有今日之事?”
燕榕聽言嗤笑一聲,“母后當真是爲朕着想?”
此言無不諷刺,嘲弄。
李太后誠恐,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皇上……”
“好了,朕累了,就不送母后回宮了。”言畢大步朝前走去,
留下李太后一人,極爲尷尬。
“難道皇上還在想着宋玉?”
燕榕步子一頓。
李太后知道自己說對了,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來到燕榕面前,“若皇上放不下她,何不接她進宮,皇上不是找到她了嗎?”
燕榕目光探究的朝她看來。
李太后有些不自在,“哀家也挺想她。”
燕榕冷笑一聲,“若母后想她,爲何現在才向朕提及?”
李太后一窒。
“以後朕的事,就不用太后掛心了。”
這回連母后也不叫了,燕榕說完再次拂袖而去。
卻不知二人的談話,被出來拿藥的采苓聽見,正是驚鄂不己。
“你說什麼,皇上找到了宋玉?”
清漪聽了采苓的話,手上的藥碗滑落在地,藥也灑了出來。
“娘娘。”采苓趕緊上前收拾,“不管情況如何,娘娘保重身子要緊。”
“那,他還怎麼說?有沒有說要接宋玉進宮?”清漪緊緊抓住采苓的手。
采苓搖頭,“皇上沒有提及,倒是太后提及了,太后是爲了討好皇上。”
清漪聽言狠狠的掐着手心,“她怎如此陰魂不散?”
次日,燕榕下旨,蕭美人禁足一月。
清漪得到消息,並不高興,正巧小王爺來訪。
“清漪,你怎麼樣了?”
見清漪朝他瞪來,小王爺自知口誤,立即改了口,“臣見過德妃娘娘。”
清漪輕應一聲,屏退四周宮人,只留采苓一人服伺。
小王爺又趕緊說來,“聽說你動了胎氣,看御醫沒有?御醫怎麼說?”
小王爺緊張不己,一旁采苓抿嘴而樂,“娘娘自有皇上關心,小王爺這是做甚?”
小王爺一時尷尬不己,欲言又止,最後說道,“本王爲什麼就不能關心了?”
采苓癟癟嘴,“小王爺若真關心,就該想想法子,娘娘還不是因爲你才受了委屈。”
“嗯?”小王爺不解,但聽清漪嘆了聲氣,將那蕭美人的話重複了一遍,又將皇上找到宋玉一事說了,“那事,必然瞞不過,你得早做打算。”
小王爺頓時愣住。
片刻,“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這就向皇上坦白,任憑發落。”
清漪知道他的脾氣,冷哼一聲,采苓趕緊將他攔住,“小王爺糊塗,小王爺難道沒想過,如此以來會連累娘娘。”
“嗯?”
“娘娘早知此事,爲何不報?”
小王爺恍然大悟,“那該如何?”
清漪朝小王爺看來,“這世上,什麼人才能不開口說話?”
小王爺一驚,“你的意思……”
清漪垂下雙眸,撫了撫肚子,“我不想這麼做的,可是如今有了他。”
小王爺順着她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心中一片複雜,“清漪,你當真那麼喜歡皇上嗎?如果這孩子,不是皇上的……”
清漪一記厲眼掃來,大聲呵斥,“大膽,說什麼胡話,不是皇上的是誰的?你是在羞辱我還是皇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王爺立即道歉,然而仍無法平息清漪的怒火。
“你滾,我知道你什麼意思,這輩子我只會嫁給皇上,給皇上生兒育女,你到現在還不死心?”
清漪激動,言詞激烈,不知是因爲有孕,還是別的,采苓見此,狠狠瞪向小王爺,“小王爺這樣的話可不能再說了,這是要害死娘娘呀。”
小王爺低下了頭,緊緊握住雙手。
不管宋玉如何勸說,阿寶是鐵了心,要留下讀書,甚至兩天後,便收拾行李悄悄去國子監報到了。
宋玉看着阿寶留下的紙條,“小玉,我不能一輩子都由你來照顧,我也有我的人生。”
還人生呢?宋玉不知該哭該笑。
頓時,院子空了下來,連着她的心。
他們都有自己的去處,她呢?
“小玉,你若要回裡縣,我陪你。”徐盛在身邊說來。
“沒有皇上的允許,你們那裡也不能去。”
英武的聲音冷冷響起。
徐盛立即轉過身,“我想去那便去那,管你什麼事?”
“你愛去那兒去那兒,但宋玉不行。”
“你?”徐盛氣大,但見英武冷漠的神色,心也涼痛涼痛的,不過,他總算開口說話了,不是嗎?
“難不成皇上要囚禁宋玉一輩子?”
英武沒有回答,像是傳完了話,便沒有他的事。
“你到是說呀。”徐盛不依,纏着他。
“你煩不煩?”
“我就煩了怎麼着。你只聽皇上的命令,皇上這是以勢壓人,以權謀私,你黑白不分,難道,你也要像阿秀一樣?”
氣氛突然僵住,英武嗖的轉過身,目光猙獰。
連宋玉都嚇了一跳。
“我說過,不許在我面前提她。”
“我提了又怎樣?”徐盛纔不怕,怒眼與他對視,“不提她,難道就能改變現實嗎?她死了,爲了那個不靠譜的爹,也是爲了你,她不想你爲難,她想你有更好的生活,你不能再逃避下去……”
“住口。”英武大吼一聲,突然抽出長劍指向徐盛,身子顫抖不己。
宋玉一驚,立即護上前,“你瘋了,你敢傷她?”
然而英武格外激動,雙眼通紅,徐盛也不懼,揚着頭,固執的看着他,宋玉眼見不妙,拉徐盛走,“他在氣頭上。”
徐盛甩開她的手,“要殺就殺,他就一個瘋子。”
兩人這般對峙,火藥味極濃,宋玉急得不行,若打起來,十個她也不是英武的對手,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他平靜,“英武,阿秀的事,大家都很難過,但活着的人也要好好活着,如果阿秀看到你這樣也不會安心的。”
“我的事不用你們來管。”
英武大聲打斷她的話,突然身形一晃,便朝院外飛去。
宋玉見他走了,長長吐了口氣,看着徐盛,“你着死,知道他是瘋子,還要招惹他……喂,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宋玉發現徐盛的不妥,“怎麼了?”
徐盛卻是抱着她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