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藍心冷哼一聲,嘴角輕蔑之意更甚,“爲了防止意外猝死的玄門中人詐屍,他們的身體會被種下禁制,墓地會被安下天羅地網,甚至連魂魄……當然,運氣好的話自然能夠超生,入黃泉轉世投胎,倘若是運氣不好……罪孽的魂魄只能被壓制在那片充滿了咒符的土地下,生生世世的被囚禁着。”
九藍心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沉聲道,“不死不滅。”
這樣的折磨,恍如幽冥十八層煉獄。
九寧心拉住九藍心的手臂,低聲道,“姐姐,不要嚇壞了宜歡。”
九藍心朝着九寧心溫和的笑笑,轉頭對我道,“這點信息,會令人感到害怕嗎?”對上我的笑,卻是皮笑肉不笑。
或許以前會害怕,但是現在……
大概我已經習慣了這樣一點也不美好的消息。
“告訴我,蘋果在哪裡?”我一心,只想再看一眼張蘋果。
九寧心帶路走在前邊,她提醒道,“小心走着,千萬別踩到不該踩的東西。不要亂看別人的墓,會被勾走魂魄的。”
九寧心沉聲警告着,讓我原本想要四周看看的慾望,立馬壓了下去。
好奇會害死人的道理,我還是懂得。
前邊人的動作停了下來,我跟着停了下來。
擡眼,高大的石碑上,是一張張蘋果的四寸照片。
上邊的她笑容燦爛,一張圓圓的臉上,洋溢着幸福而溫暖的光輝。
看了,令人忍不住的同她一起勾起脣角,與她一起肆意快樂的笑。
這張照片,是一年前和她一起在遊樂園的大頭貼機器上拍的。
那個時候我還和她約定,明年,還要去遊樂園。
還要……
去拍一張四寸的照片。
我閉上眼睛,抖着肩膀,無聲的哭泣。
只是這一切,都來不及去完成了。
南柯將我準備好的東西一一擺放在石碑前邊,我忍不住的坐在旁邊的石階上,抱着石碑一塊哭。
南柯道,“你傷心,她在下邊也不會有任何知覺的。她與外界的感觀,早就已經消失了。”
我沒有理會南柯的話,繼續哭。
最後根本壓抑不住情緒,抱着石碑大聲哭。
九寧心忍着忍着,最後忍不住傷悲,蹲下身,抱着我一塊痛哭。
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得到釋放。
這一哭。
哭的撕心裂肺。
哭的歇斯底里。
哭的,將所有的痛苦和掙扎全部哭了出來。
“張蘋果……”我的眼前迷濛一片,“你爲什麼不肯相信我?爲什麼?!但凡你再信任我一點點,我一定能救出你父親,一定可以救出你家人的。”
我搖着頭,困惑道,“可是你,可是你爲什麼……爲什麼什麼都不說?爲什麼忍到最後,將自己搭了進去?”
我手握成拳,使勁的捶打石碑,捶到最後雙手麻痹,鮮血淋淋,也不曾發覺。
九寧心抱住我,將我拖離石碑,她咬着下脣,目光擔憂的看着我。
我麻木着表情,呆呆回望她。
她嘆口氣,“夠了。事已至此,你傷害自己,也換不回張蘋果的復生。”
眼中淚忽然決堤,我哭的渾身顫抖,將額頭抵在九寧心的肩膀上,“我只是……想要發泄一下情緒。”
九藍心走過來,敲打了一下南柯的肩膀,她忽然開口,“你就這樣看着牧宜歡哭得死去活來?瞧瞧她那雙細皮嫩肉的手,那種自殘法,你也不攔攔。如今她的雙手血跡斑斑,等會她反應過來了,估計得疼死。”
南柯緩緩開口,“等她泄完了情緒,她才能重生振作起來。阻止她,不讓她受傷,並不是在愛護她,反倒是害了她。我的歡歡,我的娘子,她不是溫室裡一折就斷的嬌柔花朵,也不是經不起風吹雨打的可憐人。”
九藍心沉默,良久纔開口,“你倒真放的開。不安慰,不阻止,任憑她本心去發展,培養出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愛妻……”
她呵呵的笑了兩聲,意味不明道,“若是有天她的決定超出了你的預測,看你怎麼辦!”
南柯聲音中染了幾分莫名,“她即便超出了我的預測,那也是天意如此。”
九藍心笑的諷刺,“你這種人會順應天意?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若是他當真順應了天意,又何苦去等牧宜歡?
等了那麼多世?
我閉上眼睛,緩和了一番自己的情緒,朝着九寧心笑了笑,“我好了。你呢?”
九寧心表情一怔,於是朝我露出一個欣慰的笑意,溫聲道,“我也一樣。”
我走到南柯身邊,雙手環住南柯的手臂,“你們剛剛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
朝着九藍心微笑,“我家夫君做的對,若是凡事他都爲我事事代勞,而我自己沒有一點的自我保護意識,我會成爲身邊人的累贅,絆腳石。而我牧宜歡,絕不要做這樣拖累隊友的人!”
我的命運,由我主宰!
我的安全,由我負責!
我必須強大,強大,再強大!
強大到能保護下所有我愛的人,強大到不會成爲任何人的累贅與絆腳石!
九藍心那雙蘊含着深意的目光久久看着我,凝望進我的眼底深處。
我毫不避諱的迎上她的目光,不退卻,不閃躲。
九藍心忽然一聲爽朗的大笑,“好一個牧宜歡,有種!”她道,“也不枉我這妹子丟下九家追隨你,也不枉我爲了我家妹子而叛出九家來幫你了。”
她道,“八天後,九奶奶會和林雲洋一起去參加南家公司的一場至關重要的會議,那個時候是我們唯一潛入九家藏書閣的好機會!”
我道,“你叛出九家,那裡頭的機關……你有幾成把握?”
九藍心不屑道,“除非九奶奶或者林雲洋親自出馬,不然那羣小惡靈和九家養的酒囊飯袋,這些東西對付其他人還成,若是落到我的手裡,只有掙扎的餘地!”
她倒是自信。
不過這麼一來,我也就安心稍許。
離開公墓的這一路,不復來時的那般傷懷和悲慼,多了幾分惆悵和不捨的情緒。
還有來自於未來的深深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