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盞緊了緊衣服,快步走到別墅門前,將手中的手電筒關了,細心的塞到了西裝口袋裡,想這手電筒是件稀罕貨,以後如果道觀再沒有蠟燭,半夜起牀上廁所也挺省事。他吐了口吐沫在手心,然後飛快的在雙掌之間摩擦,接着擡着自己的掌心往眼晴上一按,嘆了口氣放下手來。
風清道長曾說蓋盞天生就適合做抓鬼的法師,只是這世道太亂,這鬼遠遠沒有人可怕,所以這鬼可抓可不抓。蓋盞自然不知道師父這番話有什麼深意,他知道自己如果想看見鬼只要塗點吐沫在眼睛上就能看見,如果想抓鬼就跟抓個雞鴨一樣,別人都道鬼可怕,蓋盞卻覺得這鬼跟自己鄉下養的雞鴨沒什麼不同。
等眼睛上塗了口水,蓋盞握住別墅的把手學着張仕壽的樣子,往下一擰便推開了門。別墅的這扇大門,走的歐式風格,刷的象牙色油漆,門上還有諸多銅色花紋裝飾相當氣派,蓋盞不懂什麼是歐式,只覺得這皇甫家的大門保養很是得當,這門不似道觀裡的那些木門,一推便吱呀一聲,這別墅的大門一推就悄無聲息的開了。
蓋盞走進門去,便聞到一股腥臭之氣,他咂咂嘴想果然是個女鬼這氣味忒重了。蓋盞正在鼻子前扇了兩扇,這身後的大門又悄無聲息的關上了,連“嘭”的一聲都沒有,這下整個別墅是徹底的黑成一團,伸手不見五指。
但蓋盞並不是只靠光線來感知鬼氣所在,他睜大眼睛四處張望,嘴裡嘰裡咕嚕的念着師父以前傳給他的驅鬼咒文,他覺得驅**用不大,倒是驅蚊蟲的作用挺大,所以這段驅鬼咒蓋盞念得比較熟。
蓋盞開始在別墅的一層仔仔細細的走來摸去,這別墅只怕是仿照着皇甫老爺那座的裝修建的,連裡面的物件擺設都一模一樣,好多他不曾見過的東西這下可以盡情的摸來摸去。
他走到一臺唱片機旁,一邊碎碎念,一邊將頭伸到唱片機的大喇叭裡。他很像搞清楚這東西的作用,等他將頭從唱片機的大喇叭裡將頭擡起來時,這大喇叭裡忽然傳出一串女聲:“毛毛雨,下個不停,微微風,吹個不停……”
這倒是將蓋盞嚇了一跳,這聲音不似百樂門放的那種嫵媚多情,這唱片機裡放出來的倒似是某個女人淒厲的哭泣一樣,聽的人頭皮發麻。蓋盞四處搜尋,卻不見任何身影,倒是窗戶邊的白窗紗忽地被風吹起來飄飄灑灑的在窗邊張牙舞爪。蓋盞忽覺頭皮發麻,只覺得有一陣腐骨的涼意撲在自己的脊背之上,耳邊還傳來嘶嘶地氣息。
“微風細雨柳青青……哎呦呦……柳青青……小親親不要你的金……”唱片機裡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越唱聲音越小。蓋盞直直站在唱片機的不遠處一動不動,許久之後蓋盞咽咽口水緩緩道:“這位大姐,你口氣太重了。”話剛說完,蓋盞就覺得自己耳邊風聲大作,腥臭之氣越發濃烈,身上的涼意浸透骨髓。蓋盞知道這位大姐要放大招了,他悄悄將手伸到自己的挎包裡,就在耳邊嘶嘶之聲即將穿透耳膜時,他猛地一轉身,將手中的物件忽地甩出。
原本是張輕飄飄的黃符,此刻被蓋盞一揮卻像一支尖銳的飛鏢一樣直拉拉的飛出,卻在碰到一個紅色身影后消失不見了。蓋盞不由得愣了一愣,這大姐功力真是了得。
還沒想出個頭緒,蓋盞就覺得喉頭一緊,一隻慘白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掐着他撞翻了身旁的唱片機,唱片機裡的女聲戛然而止,蓋盞痛苦的吐着舌頭,漲紅了臉,兩隻手死死抓着掐着他脖子的那隻手,悽慘的呻吟之聲在這裝修奢華的客廳裡被無限放大。
蓋盞想這鬼大概也分個三六九等,以前他覺得自己那窮鄉僻壤纔出厲鬼,沒想到這燈紅酒綠的上海出的鬼比他們鄉下的厲害的多了,就拿眼前這個掐着自己脖子的女鬼來說吧。
穿一身緊身旗袍,這身旗袍針腳細密衣料上乘,不知比他們鄉下的那些女鬼高出幾個檔次。鄉下的女鬼要不就穿一身粗布麻衫的白壽衣,要不就穿就穿着破布爛衫,真是鬼比鬼氣死鬼,由此能看出眼前這個女鬼生前挺有錢的,當然此刻也沒時間糾結這些細節。
這個一身紅衣的女鬼,雖然滿臉猙獰,齜牙咧嘴,但看得出生前是個漂亮的大姐,而且定是相當愛美,就這頭髮來說梳得那叫一個一絲不苟,服服帖帖,時髦的花捲頭冗自端正的盤在腦後,甚至在頭髮上還彆着一支花簪子,果然跟他們鄉下的那些女鬼不同,他們鄉下的女鬼不僅穿着邋遢,還愛把一頭污糟的長髮擋在臉上,偶然將她們的長髮掀起就能看到她們一臉橫肉,滿臉苦相。果然這貧富差距不同出產的鬼都各不相同。
總結到了這裡,蓋盞已經被那個女鬼掐的快沒了氣力,他鬆開抓着女鬼的右手到自己的挎包裡瘋狂的搜尋,直到他觸碰到一把鋒利的匕首,他來不及多想便把手指朝匕首上狠狠一劃,痛楚襲來之後,他抓着匕首猛地從挎包裡伸出來,朝着那個女鬼的面門就揮去。
只聽的“嗞啦”一聲,女鬼像被什麼東西燙傷一般,尖叫一聲鬆開掐着蓋盞的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臉,痛苦的滾在一邊。
蓋盞摔在地上,捧着脖子不住的喘氣,然後飛快將自己手上的手指上的血在匕首上畫了一個血符,隨即翻身而起緩緩朝那個女鬼靠近,嘴裡飛快的唸誦着師父教的驅鬼咒。
而那個剛剛還在地上翻滾嚎叫的女鬼突然就沒了動靜,捂着臉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蓋盞加了幾分小心,右手握緊匕首,左手捏着幾張黃色的紙符朝地上那個女鬼走去。
就在蓋盞即將靠近那個女鬼時,只覺一股冷風襲來,腥臭之氣大作。卻是那個女鬼長着一張血盆大口就朝他撲了過來,嘴裡血肉一片,尖牙林立,上下兩排白森森的牙齒之上還沾這些粘稠的綠色液體。蓋盞覺得噁心至極,手起刀落,朝着那張血盆大口就斬下一刀,而後不管三七二十將手中的幾張紙符全部塞到了那張腥臭的大口之中。
這淒厲的叫聲,在這黑暗之中迅速蔓延開來,震得蓋盞耳膜生疼。很快那個女鬼剛剛還潔白完整的臉頰,瞬間就乾癟下去,整張臉像是剛剛被炸藥炸開一般,半邊臉都開了花,一塊塊血肉飛濺出來,一隻血淋林沾着粘液的眼球飛速射出,擦着蓋盞的頭皮撞倒了他身後的一個歐式花瓶之上,只聽得花瓶“嘭”的一聲脆響,摔個粉碎。而那個女鬼捂着半邊臉退在牆角,腥臭的血水液體就順着她的指甲縫流出來,她痛苦的扭做一團,接着尖聲長嘯在蓋盞眼前晃了一晃就閃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