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長纓在手㈦

察罕等人在城內折騰了一天一夜,方纔罷手,城內一切值錢的物什都被搜刮了一通,就連城內寺廟中的銅製的佛像也不怕費事地熔化。

等他們都出來了,趙誠第三天才有機會命百姓徹底地清理一下中興府內,屍體被擡到城外安葬,骯髒的地方都用清水沖洗一番,還到處拋灑石灰。前期分派出去的人手陸續派信使回來報告,只講一件事:糧食。

西夏連續乾旱了好幾年,又逢戰爭,本國之內哪有什麼糧食。趙誠無可奈何。

城中被清理了一遍,看上去像是一座城市的模樣,只是街頭各個賑濟點,每天都圍着一羣人,鬥毆搶劫之事屢見不鮮,趙誠的手下來回逡巡着,直到十多個頭顱被掛在城牆之上才止住混亂的局面。何進每天都提心吊膽,他眼下只有五百手下,蒙古人大都離開了,他擔心要是城中十多萬百姓被煽動暴亂,他可沒辦法制止住。他有些高估了西夏人的反抗之心,至少在飢餓的狀態之下他們並沒有這種想法,爲了糧食,七尺男兒膝下沒有黃金,爲了糧食,慈愛的父母願意賣兒賣女,爲了糧食,女人也可以放棄自己的任何名節。

趙誠在中興府的某一處皇宮偏殿中設立了自己的總管府,王敬誠被任命成自己的總管。趙誠和王敬誠在街上走着,視察着每一處施粥的地方。那粥光亮鑑人,然而卻是城中所有百姓每一天的希望。那些曾經很有身份的西夏臣子們,也跟無數百姓混在一起。沒有人記得自己曾經地身份與面子問題。

有個長衫者突兀地從排隊的人羣中跳了出來,擋在了趙誠地面前。徐不放地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已經被趙誠的護衛們團團圍住了。

“大膽,你想找死嗎?”徐不放甕聲甕氣地喝道。

“在下不過是一文弱之人,大人何必這麼提防於我?”那長衫者卻是衝着趙誠說道。

此人四十來歲,穿着瘦窄的緋色圓領長袍。戴着襆頭,這是西夏官員地服飾,風格來源於宋國的樣式----西夏早已經脫離了剛內遷時穿獸皮的階段數百年。與宋國人不同的是,西夏的衣物沒有宋人那樣寬大,但也同樣豐富多彩。他面有菜色,看來中興府被圍,他這個官員也吃不飽肚子。

“你叫什麼名字?原先任何職?”趙誠問道。

“在下吳禮,字克己,乃農田司正。”長衫者答道。

此人的名字讓趙誠有笑出聲來的衝動。農田司在西夏屬於中等級別的機構,這個機構首長的官位名稱叫“正”。

“你攔住我。有何事指教?”趙誠問道。

“指教不敢當,在下以爲大人願意籌措糧食賑災濟民,此等胸懷令人欽佩。”吳禮拱了拱手,卻又說道,“不過。在下以爲大人如此賑災,無疑是坐吃山空。秋天就要過去,然後就是冬天,再就是來年的青黃不接。”

趙誠見此人實話實說,似有下文。大感興趣。便問道:“那你以爲我該如何做,請賜教!”

趙誠這個誠懇地態度讓吳禮有些意外。他沒想到趙誠如此和顏悅色,那天趙誠在城外砍下自己皇帝頭顱的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

“以吳某估計,如今我夏國舉國百姓恐怕不過二三十萬人,其中還有些人遁入山林,這中興府就佔了三分之一。滿打滿算,在明年秋收之前,大人至少需要三十萬石糧食。”吳禮道,“爲長遠計,大人還是早點打算,自籌一些爲好。”

“那你說說看,我該如何自籌?”趙誠追問道。

“我西夏多山,山中有野獸,尋常時民戶捕獲野獸,用其肉其皮換糧食,飢時可供自家食用。山野田地又長有可供食用之果實野菜,民間每到家中無續糧之時,春食鼓子蔓,夏採蓯蓉苗、小蕪荑,秋食席雞子、地黃葉、登廂草,冬則蓄沙蔥、野韭、拒霜、灰條子、白蒿、以爲歲計;中興府南北又有衆多池沼,號稱七十二連湖是也,湖中魚蝦衆多。”吳禮侃侃而談道。

趙誠與王敬誠兩人對視一眼,喜形於色。

“能多籌措一些,便是一些。”王敬誠道。

“看來只能如此,我們不能這麼幹等着糧食,商人們就是把糧食運來了,百姓沒餓死光,我們這些人都餓死了。”趙誠恨恨地說道,“那就這樣辦,無論蕃(或番)漢,將百姓分派好,其中精壯自制器械,去賀蘭山中打獵,老人去河中捕魚,小孩去採果實、野菜,要是到了冬天就來不及了。女人們,若是懂紡紗織造的,就織布紡毛,這將來也可以讓畏兀兒商人們收購,多換一些糧食。不僅如此,從他們當中選定首領,派人監督,每天計量所獲,那些偷懶的,一定嚴懲,而且是當衆指摘過失,我想這樣的人恐怕是自找死路,不需要我們動手,因爲他佔了其他人地便宜。對於那些有一技在身,能夠多獲一些成果者,口糧加倍。再從中抽出一部分精壯,組成巡察隊,揖盜懲兇,維護一方治安,讓各地都照此辦理!”

“是,大人!”王敬誠應聲道。

那吳禮見自己一提醒,趙誠就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還有發揮,心中有些欽佩。同時,他也瞭解到趙誠確實是個“好”人。

“閣下是否願意助我一臂之力,西夏遭此大劫,苦的卻是百姓,我等於心不忍。你既是農田司的主官,應當對西夏的民情知之甚詳,方纔所言也讓我有茅塞頓開之感,還望你能襄助一二。”趙誠誠懇地說道。

“這個……”吳禮有些爲難。他只是看着百姓受難於心不忍才斗膽攔住趙誠的。趙誠卻有要讓他爲官地意思,讓他相當地爲難。他剛剛成了亡國奴。如何能忘記趙誠代表地是蒙古征服者。

“你看,蒙古大汗命我治理西夏,我力不從心吶。”趙誠準備使用感情攻勢,“這些糧食都是我大老遠的從畏兀兒運來。其中所費金銀數以萬計,路途艱辛又一言難盡,生怕多餓死一位西夏百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難道就對百姓毫無憐憫之心嗎?”

趙誠這話讓吳禮聽着感覺自己好像對百姓犯下了滔天罪行,若是多死一個人,都是自己地罪過。

“那好吧。不過我可不是什麼官吏,更不需什麼名頭,我只是在救助我西夏百姓而已。”吳禮將自己撇清,心中還有些惴惴不安,既害怕被昔日同僚指摘。又害怕趙誠發怒。

正在這時,劉仲祿風塵僕僕地來傳旨,趙誠這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賀蘭王了。“恭喜、恭喜!”劉仲祿笑着道。

趙誠壓抑心中地狂想,一邊掏出幾枚西域金幣,一邊關切地問道:“大汗近來可好?”

劉仲祿本來滿臉的笑意。剎時間凝固住了,悲哀的表情不像是裝假:“大汗身體越來越差了,起初時好時壞,如今已經不能說話了,正在來此的路上。”

趙誠心中瞭然。也在他地預料之中。他的臉上浮現着十分誠懇十分悲傷的表情:“唉,恨不能與大汗朝夕相處。聆聽教益,請你轉告窩闊臺殿下,小臣只得勤於政事,方能報答我汗的知遇之恩。”

“一定、一定。”劉仲祿道,“不管如何,您如今貴爲國王,也是一件大喜事,小人還指望着哪一天來您這裡混口飯吃吶!”

這劉仲祿打的好算盤,他這種人大的本事沒有,做侍臣還是相當出色的,他將成吉思汗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如今成吉思汗鐵木真就要駕崩,劉仲祿有些擔心自己的“前途”,想找個後路。

“好說、好說!”趙誠口中應承着,心裡根本就沒當回事。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劉仲祿說地卻有半真的成分,對於他來說,若是有一個後路那是相當不錯的。

“不嘮叨了,下官得趕回去算命去了。”劉仲祿十分敬業。

趙誠使了個眼色,王敬誠心裡意會,便送劉仲祿出城,順便打聽詳細內情。趙誠看着劉仲祿與王敬誠兩人遠去的背影,心中尋思着這種好事怎麼會降到自己的頭上來?鐵木真垂危將死,本就是他地預料之中,這也給了自己一個機會,因爲接下來對於蒙古人來說,不僅要辦一個隆重的葬禮,還要涉及到大汗寶座的歸屬問題,沒有人會想着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插上一腳,這也就是到目前爲止,自己派往各地大城的手下爲何沒有遇到太大的麻煩地原因之一,那些王子、大臣與千戶們都守在鐵木真地身旁。趙誠到現在還不明白,鐵木真爲何在這個節骨眼上送給自己這麼一個大禮。

等劉仲祿走遠了,趙誠纔想起吳禮還愣愣地站在自己的身旁,等待着自己發落。

“吳大人,那我們就說定了。”趙誠道,“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地安撫使,安撫百姓的使者。”

安撫使本是宋國一路高級軍政長官,由文臣充任,但往往帶都總管銜,統轄軍隊,掌管兵民、軍事、兵工工程諸事。趙誠借用這個名詞,換了個概念。在宋國,提舉常平司管賑荒救濟事宜,稱爲“倉司”。

於是,吳禮吳克己就稀裡糊塗地成了趙誠任用的第一位西夏漢人。

王敬誠很快就回來,趙誠正在自己的總管府接受心腹們的祝賀,見王敬誠回來了,連忙問內情。

“這事情有些蹊蹺,據劉仲祿說,成吉思汗做出這個決定之時,帳中只有窩闊臺、拖雷、納牙阿與耶律楚材四人。”王敬誠狐疑地說道,“這個賀蘭國王的封號是耶律楚材提議的。並且……”

“並且什麼?”劉翼急忙問道。

“成吉思汗病危,正從隴山方向過來,他這是要回蒙古草原,我估摸着他命不久矣。但是他又同時命令昔裡鈐部鎮守橫山一線,又命察罕爲萬戶駐軍蘭湟,共同威懾金潼關以西之軍。”王敬誠道。

“哼,昔裡鈐部自不必管他,不過成吉思汗任命察罕爲萬戶,這不是天助我也嗎?”何進冷笑道。

“不可否認,察罕是個大忠臣。不過忠良之臣的左右卻並非一定是忠臣!”趙誠哈哈大笑。

“國主此話怎講?”鐵穆不太明白趙誠此話何意。

“我現在十分了解了一句老話,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真是金玉良言吶。”趙誠卻說着不着邊際的話。

“國主不要忘了,還有一句話纔是真的是金玉良言:有心種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劉翼搖頭晃腦地說道。

“我更願意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也。”王敬誠輕笑道,“就連耶律楚材這樣的人物,也不知不覺中幫了我等一把,還以爲自己做了一件身爲人臣應該做的事情。”

鐵穆就更加摸不着頭腦了。趙誠心中很是得意,然而他這種好心情在不久就被無盡的憤怒取代,心中的慾望也被仇恨矇蔽,讓他更加堅定地走上了鐵與火的征途。

注:正關於西夏的一些史料過於缺乏,史學家們至今仍搞不清這個古老王國許多事情,其中“正”這個官職在西夏許多政府職事官中都出現,或大或小,無法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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