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茶的時間,那插在菜盤子裡的銀簪開始發黑,醒目的黑色順着簪子的尖頭逐漸蔓延,不過是半晌的功夫,那整根銀簪已經徹底的黑了下去。
八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捂住了嘴巴,“這,這是,夫人……”她怎麼也想不到,在夜府之中,竟然有人想要害死蘇瑾。
蘇瑾指尖發冷,慢慢抽出菜裡的銀簪,看着那已經整支發黑的簪子,輕輕的笑了,如果只是下了一點毒藥的話,銀簪只會黑一個尖頭,然現在整個的簪子都黑了下去,她就算沒有親身嘗試也知道,這菜裡的毒藥,足夠讓她死幾個來回。
趁着八寶呆楞的功夫,蘇瑾再次站起了身子,這次她將八寶的銀耳墜和手鐲全部的取了下來,又是挑了幾盤菜扔了進去,不出片刻,那些銀質的首飾同先前那銀簪一樣,也開始慢慢的黑了下去。
“我的老天爺……”八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首飾逐漸在菜盤子裡變黑,下的當即腿軟了幾分。
蘇瑾幽幽一笑,面色一片淡若,轉身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冷眼看着那滿桌子仍舊冒着熱氣的佳餚。
看樣子這個下毒的人根本沒有給她任何的退路,只是她動了筷子,無論是夾起了哪一個盤子裡的菜,想來都會是必死無疑。
前廳內異常的安靜,忽然,八寶一鼓作氣的站直了身子,轉身站定在前廳的門口,雙手往腰間上一掐,扯着嗓子喉了起來。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東西,忘記夫人前幾日是怎麼保護夜府的了麼?現在竟然敢這般的毒害夫人!夫人是抱着你們家的孩子跳井了?還是一夜之間殺了你們全家?你們怎麼能,怎麼敢對夫人下毒!”
八寶的咒罵,驚動了附近棲息的鳥兒,隨着鳥兒受驚的四處飛起,一個矯健的黑影落在了前廳的門口。
“要是當真抱了人家孩子跳井,還了得?”成墨頭疼的擰眉,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八寶如此破口大罵。
八寶一見來人是成墨,當即代替蘇瑾的那股委屈涌上了心頭,眼圈紅了起來,“你還站在那裡說風涼話,你自己進去看看吧。”
成墨一愣,見蘇瑾在裡面坐着,不再遲疑的邁步走了進去,餘光見着桌子上的菜餚先是一愣,隨後側目的定在了原地。
“看見了?”八寶吸了吸鼻子,“咱們府裡有人想要夫人的命。”
“誰?”成墨下意識的問道,卻還沒等八寶回答,繃緊了身子,“難道是那些暗衛?”
夜蒼邢有自己的勢力,蘇瑾自然也有,所以很多事情,就算蘇瑾不說,成墨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因爲在雲國的大街小巷,成墨佈下的眼線也不少。
“應該沒錯,就是他們!這羣殺千刀的,家主要是在府裡,他們現在準一個個的人頭落地了!”八寶氣的小臉通紅,渾身抖如篩糠。
“我去殺了他們!”成墨哪裡能容忍別人這樣算計自己的主子?當即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擡步就要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一直沒有說話的蘇瑾開了口,她起身搶過了成墨手中的長劍,隨後直接伸手一圈就打在了成墨的胸口上。
“砰!”的一聲,成墨被極大的內力打退了好幾步,要不是直接靠在
了桌子上,很有可能直接翻倒在地面上。
“成墨!”八寶嚇了一跳,趕緊去查看成墨的傷勢,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夫人會動手打成墨?成墨並沒有做錯什麼啊!
成墨穩住身形,根本不理會跑過來的八寶,直接單膝一彎,對着蘇瑾跪下了身子,“主子息怒。”他雖然總是單獨的跟在蘇瑾身邊,但身上也有着軍營的習慣,而蘇瑾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信仰的存在,這種信仰永遠都是對的,永遠都是不容許他去質疑的。
蘇瑾冷冷的看着成墨,輕輕的道,“成墨,什麼時候你也喜歡不動腦只動手了?”
成墨一愣,迅速考慮了一遍蘇瑾的話,不禁啞然,“難道主子是認爲?”
“沒錯。”蘇瑾點頭,“雲水湘的事情雖然在夜蒼邢的那些暗衛之中鬧開了,但是他們卻不敢對我背後下手,如果他們要是有那個心的話,大可以直接過來圍攻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着這麼明顯的偷雞摸狗。”
八寶一聽,也覺得蘇瑾說的話在理,不過撓了撓了頭髮,她不由得嘟起了小嘴,“可如果不是那些暗衛的話,還會是誰呢?誰有怎麼大的膽子敢毒害夫人?”
“依我看這個人不是膽子太大,而是膽子太小了。”說着,將手中的長劍仍在了成墨的面前,“成墨,誰都有資格不用腦袋去辦事,但你沒有,你懂我的意思麼?”
蘇瑾不知道成墨潛在的性子里居然有這種衝動的慣性,她不知道這種慣性是怎麼來的,但她絕對不能讓成墨將這種慣性當成一種習慣。
前一世成墨的慘死她還是那般的記憶猶新,這一世又怎能讓成墨因爲一意孤行而重蹈覆轍?
她本以爲只要除掉了前一世的始作俑者,那些枉死的人便會好好的活下去,但是青城的死讓她徹底明白,凡是皆爲命數,就算是她有意化解了一劫,還會有下一個劫等着他們。
她不管這事天意還是閻王爺的通傳,她只知道現在她要保住成墨,絕對不能讓成墨與青城走上同一條不歸路,哪怕是逆轉了天意,踏破了閻王殿。
成墨垂下了雙眸,聲音裡溢出了滿滿的懊惱,“成墨知錯。”
是啊,主子說的對,他怎麼會這般的馬虎?他是主子身邊唯一的暗衛,等於主子的左右手,好在這裡不是戰場,主子還能及時更正他的魯莽,若是此刻是在戰場上,他很有可能因爲自己的一時怒氣,而主動跳進了別人的圈套,等到了那個時候,死的人不單單是他或者是主子,更可能是所有掛着蘇家軍牌子的所有將士。
蘇瑾知道成墨並不是一個沒有記性的人,所以也不再深究,一邊示意成墨起身,一邊再次掃了一眼那桌子上已經發黑的銀飾。
忽然,她猛然想起了孫曉曉丟掛墜的事情,雖然和眼前這件事情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她總覺得這個事情之間,存在着一定的聯繫。
如果說,她真沒有震懾住孫家人的話,那麼此刻因爲掛墜丟失,最應該受到懲罰的人是誰?
猛然間,蘇瑾渾身一僵,看着那桌面上的發黑銀飾,笑得冰冷刺骨,“看樣子,這個夜府裡,還有我沒有除掉的老鼠啊!”
當初,孫曉曉的掛墜丟了,她最開始
認爲可能是孫曉曉故意弄丟的,不過等板子真的打在了孫曉曉的身上時她才知道,也許孫曉曉確實是丟了掛墜,不然在那麼疼的板子之下,孫曉曉不可能緊咬牙關,認可捱打也不說出掛墜在哪裡。
後來,送走了孫家人,她覺得可能是府裡哪個小廝丫鬟和琉璃有仇,又或者是和當晚在孫曉曉院子裡的其他人有仇,所以才偷取掛墜的栽贓陷害。
不過現在來看,似乎從一開她就想錯了,因爲無論那些被陷害的丫頭吃苦,還是那些被連累的小廝捱打,最後被孫家折騰到焦頭爛額的那個人卻是她自己。
就好像現在桌子上滿目精緻的菜餚一樣,司馬管家沒有回來,夜蒼邢又不在府中,那麼這一桌子的毒藥,想要的命就只能是她的!
可到底是誰呢?究竟是誰深藏在夜府之中,又和自己有着如此的深仇大恨呢?
不過無論這個人是誰都好,既然敢找她的不自在,就別怪她下手不留情面了。
如此想着,蘇瑾走到了八寶的身邊,“八寶,去找幾個小廝過來,記得着急一些,若是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我昏倒了。”
“啊?”八寶嘴巴一張,顯然消化不了蘇瑾的話。
蘇瑾伸手將八寶的嘴巴合上,笑着摸了摸她的面頰,“若是這件事情辦得漂亮,我給你記上功,到時候……”說着,用眼神瞄了瞄身後的成墨,“你懂了?”
八寶只覺得蘇瑾眼神飄忽不定,待她跟着蘇瑾的眼神看見成墨時,當即紅了面頰,“夫人,您不能這樣啊,剛剛冷得像個冰美人,現在狡黠的像是一隻狐仙,奴婢心臟不好啊,這麼下去早晚是要猝死的。”
“貧嘴!”蘇瑾拍了一下八寶的腦袋,當即假裝冷下來了面頰,“還不趕緊去?辦不好小心板子!”
八寶渾身一抖,見着蘇瑾那再次冷下的面龐,哪裡還敢耽擱?當即轉身一股煙似的奔出了門外。
看着八寶像是一隻跳兔一樣的跑開了,蘇瑾這纔回頭朝着成墨看了去,“成墨,你去幫我準備一些乾糧和換洗的衣服,不用太多,能維持兩天左右就好。”
成墨一愣,隨即想到了今日探子彙報給他的事情,“難道主子想獨自去陝門關?可主子明明……還有後日押運物資……”後面的話他實在是說不下去了,因爲他不知道蘇瑾走了以後,會有多大一個爛攤子仍在雲國。
蘇瑾無所謂的笑了笑,“後續的事情我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你只管準備東西就成。”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哦,對了,這次你跟着我一起去,記得多準備一份你自己的。”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開始想過要將成墨留下來自己去,可是後來她又一想,既然青城都不是按照以前的模樣死的,那麼成墨也許也會有危險,將他留在雲國,自己看不見他,更是心裡沒底,還不如直接帶在身邊,無論刀山火海,她都會跟着他一起扛下來!
成墨對於蘇瑾的交代並沒有過多的驚訝,點了點頭,邁步走出了前廳。
待前廳只剩下了蘇瑾一人,蘇瑾先是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看了看腳下硬邦邦的地面,直接一頭栽了下去,隨後捏緊嗓子,柔柔的就是一聲,“救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