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先動筆可好?”蘇蓮說着,故作親熱的將毛筆遞給了蘇瑾:“妹妹無需顧慮太多,只要放下落筆便好,若是哪裡不足,姐姐一會補上便是。”
蘇瑾見着蘇蓮這演戲的樣子是愈發惟妙惟肖,一時心血來潮,換上了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開始陪着蘇蓮演起了戲:“姐姐還真是心疼瑾兒,只是瑾兒這一雙手全是老繭,提起筆來實在是不相稱。”
既然蘇蓮肯定她目不識丁,她便要更加給蘇蓮這個假設的肯定,所謂站得高才會摔得狠,不要說她蘇瑾不顧忌所謂的姐妹情深,她蘇瑾只是不好意思將送上門找虐的人拒之門外罷了。
蘇蓮見蘇瑾如此,意料之中的冷笑,剛剛與夜蒼邢的恩愛淡定羨煞旁人哪去了?現在知道害怕了?晚了!蘇瑾你這個雜碎,我今日一定要讓你醜態百出。
“妹妹無需如此拘謹,都是自家親人,就算是妹妹畫得不好,也是不會傳進外人的耳朵裡。”蘇蓮說着,再次將毛筆朝着蘇瑾的手中推了推。
蘇瑾一愣,竟然是握着手中的毛筆站在原地發呆了起來,衆人見了此景不禁在心中嘲諷連連,看來蘇瑾不過就是一個嫁了個好人家的廢物罷了,除了會帶兵打仗竟做一些男人的事情之外,連普通女子的分毫都比不上。
於清芝擰了擰眉頭,下意識的朝着夜蒼邢看了去,但見夜蒼邢沒有半點起身想要幫着蘇瑾去解圍的意思,不禁眼中掛上了狐疑,難道剛剛夜蒼邢和蘇瑾之間的恩愛只是做給他們這些人看得戲而已?
夜蒼邢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面色平靜雙目寧和的朝着蘇瑾看了去,他雖然也是好奇蘇瑾這左一出右一出的是在唱着什麼戲,不過他並不擔心蘇瑾會下不來臺的任由他人取笑。
蘇瑾的性子他談不上很清楚,但也是略知一二,既然這個女人敢信誓旦旦的和自己打賭,那麼就說明蘇瑾還是有深藏不露的東西。
圍觀的人見了這場景,不禁都跟着搖頭,蘇家這兩位的千金還真是一個檯面上的人,蘇瑾果然與蘇蓮是無法比擬的。
蘇蓮聽見身邊的嘆氣聲,更加的得意了起來,她再次朝着蘇瑾看了去,竟是直接握住了蘇瑾的手,帶着蘇瑾一起落下了毛筆:“妹妹別緊張,畫着畫着就習慣了。”說着,只是在白色的宣紙上點了一個黑色的墨點,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面上溫柔有佳,其實心裡早已譏笑成了一片,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蘇瑾這個渣子越是廢物,她就越是要表現的溫柔呵護,這樣不需要用太多的力氣,蘇瑾便順理成章的成了她的墊腳石。
這廂蘇蓮想的正自我膨脹,那廂圍觀的看客們忽然斷斷續續的傳來了陣陣的驚呼聲,蘇蓮驚訝的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神,垂眼朝着圓桌上的宣紙望了去,只是一眼,便如遭雷擊的僵硬在了原地。
蘇蓮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或者是看錯了什麼,如果要不是出現了幻覺,那此刻在那宣紙上逐漸成形的水墨山水又是怎麼一回事?
蘇瑾完全忽視掉周圍看熱鬧的人,只是一味專心的畫着自己筆下的山水,其實她會專心的學習畫畫,完全是以前的一次機緣巧合而已。
她
一直帶兵打仗,偶爾軍事不在身邊的時候就會很困擾,不是因爲她的身邊缺少了出謀劃策的人,而是她畫不明白地圖……
有一次在逼急了的時候,她咬牙畫一張勉強可以稱作爲地圖的東西,興致勃勃的讓主營地的士兵送到了探子的手中,本來以爲萬無一失,結果在第二天的時候,由於探子走錯了路,差點耽誤了整個的計劃。
她氣憤難當的質問那些探子爲何失職,誰想那幾名探子滿臉委屈的掏出了懷裡的地圖,顫顫巍巍的開了口:“蘇將軍,您這上面畫的地點着實讓我們糾結啊!”
當時蘇瑾就無語了……
所以從那開始,蘇瑾只要是一得了空便讓成墨將畫師帶進兵營,爲的就是能夠不再犯錯的畫出讓別人看不懂的地圖。
後來那畫師見蘇瑾對於畫畫很是有天賦,便時不時的開始交蘇瑾一些山水畫的畫法,慢慢的蘇瑾不但地圖畫的軍中屈指可數,就連山水畫也是讓教她的那名畫師歎爲觀止。
如今蘇蓮好巧不巧的非要和她比作畫,她不知道該說蘇蓮是命不好,還是老天太眷顧着自己了,雖然她不敢說自己的畫可以讓人一擲千金,但卻足以夠一向自以爲是的蘇蓮喝一壺的了。
“真沒想到蘇家二小姐竟然也懂作畫?”
“什麼叫也懂?你看看這山中有水,水中有霧的境界,哪裡是區區的只懂作畫?依我看分明可以承的上是大師畫韻了。”
剛剛寂靜的圓桌邊,一時間驚呼聲和讚許聲四起,聲聲不斷的朝着於清芝和蘇冉國還有夜蒼邢的耳朵裡涌進着。
面對這樣的大肆吵雜聲,蘇冉國和於清芝也是坐不住了板凳,紛紛在小廝和丫鬟的陪同下來到了桌邊,朝着蘇瑾剛剛收筆的那副山水畫望了去。
不過只是這麼輕輕的一望,於清芝便與蘇冉國雙雙驚訝的合不上嘴巴,要不是在這麼多人的見證下,他們當真是不敢相信這幅讓人心生意境的畫竟然是出自於蘇瑾的手筆。
究竟是他們低估了蘇瑾?還是蘇瑾深藏不露掩飾的太好了?蘇冉國與於清芝對望了一眼,二人均是訝然不知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收起手中的毛筆,蘇瑾笑着將它遞還在了蘇蓮的面前:“妹妹手拙,畫一幅山水來應景,還望姐姐莫要笑話。”說着,轉眼朝着桌子上的畫看了去:“不過妹妹怎麼看都覺得這畫似乎缺了點什麼,既然姐姐堪稱雲國三大才女之一,剩下的瑾兒就要勞煩姐姐了。”
蘇蓮聽聞蘇瑾的話,僵硬的扭動着目光,朝着那幅畫看了去,纖細的指尖微微泛着輕微的顫抖,直勾勾的盯着那幅畫,竟是一時間如定格般沒有了任何的動作。
帶着心肝俱顫的震驚,蘇蓮握着筆的指尖由白變成了紅,她不是不敢下筆,而是沒有辦法下筆。
蘇瑾的這幅畫雖然中間留下了許多的空白,但那些空白都是與黑灰色的水墨相互輝映的,整張的畫看似只有黑白卻不讓人覺得乏味單調,若是她憑空加上去了什麼,哪怕是一個墨點,都會因爲多餘而毀了這張畫。
“姐姐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因爲嫌棄妹妹的拙作,而不屑動筆麼?”蘇瑾看着一副像是吃了大便一樣的蘇蓮,佯裝可憐楚楚
的垂下了雙眉,心裡樂開了花,和我玩這種和稀泥的遊戲?真是不好意思,我蘇瑾玩泥巴的時候,你蘇家大小姐還不知道在哪裡撲蝴蝶呢。
蘇蓮聽了蘇瑾的話,一張臉儼然成了大便色成了便秘色,她顫抖着手臂下不去筆尖,任由濃黑色的墨汁滴在了袖子上也毫無知覺。
“咳……”一聲輕輕的咳嗽,打破了這份尷尬的僵持,於清芝笑着拉住了蘇蓮冰涼的手,對着圍觀的衆人笑了起來:“時辰也差不多了,該傳下人上午膳,如果各位若是覺得不盡興的話,待用完了午膳,我這個老太太親自讓蓮兒單獨爲大家畫上一副百花齊放可好?”說到底,蘇蓮是她的親孫女,就算是從某種程度上不如蘇瑾,但她也是要幫着蘇蓮。
蘇家的衆人如此一聽,都是紛紛點頭稱是的散開了圓桌,雖然大家嘴上不說,但心裡都明白,蘇家老太太對蘇蓮的偏心勝過了蘇瑾。
看着在於清芝帶領下離開桌子的蘇蓮,蘇瑾有那麼一刻是呆楞的,她呆楞的原因不是因爲自己沒有看見蘇蓮徹底吃癟的狼狽不堪,她呆楞是因爲她似乎再次回到了那個冰天雪地的夜晚,雖然此時外面春暖花開,但她的心卻是冰涼透徹。
那個大年三十她似乎也像是現在這般的站在這裡,看着於清芝慈愛的拉着剛剛吃了年夜飯的蘇蓮從自己的面前一走而過,不但對她不聞不問,甚至是連眼角都沒有掃向她分毫。
如今兩世爲人,她以爲她自己能夠看得開,但是到了針尖逼在血肉上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了疼,這種疼像是一種驅之不散的魔咒,讓她遍體生寒。
蘇蓮是蘇家的親生,所以於清芝就百般顧忌着蘇蓮,那麼既然如此,這些人又爲何要將她贍養在蘇府?難道只是想要用自己來證明,親媽生後孃養的笑話?
呵呵……
握緊了袖子下的雙拳,蘇瑾的眼神呆滯而空洞,她確實是堅強沒錯,但憑什麼堅強的人就一定要名正言順成爲被人欺凌的對象?
“夫人的畫果然不錯。”
一聲清澈如水又帶着寫低沉的嗓音傳進了耳,還沒等蘇瑾反應過來,便是覺得肩膀被一股子帶着清香的溫熱所包裹。
擡眼,蘇瑾便對上了夜蒼邢的眼,懶洋洋的道了一聲:“如果這是誇獎,那麼我收下了。”
夜蒼邢笑着摟住蘇瑾,慢慢朝着飯桌的方向走了去:“如果有一條路,別人都說走不得,而你卻想走下去,那麼你是會掉頭離開,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這話語似乎就像是一陣清風佛過了心房,雖然是沒有半點痕跡,卻讓人仍舊不可以忽視掉被風吹過的柔軟。
這樣的問題對於蘇瑾來說,幾乎不用想便作答:“當然是走下去。”她一向是如此,不求世人明白,但求問心無愧。
夜蒼邢笑了,對於蘇瑾的回答似乎在意料之中:“既然要走下去,就別露出那種呆滯的表情,因爲你發呆的樣子……真的很醜。”
這,這是在變相安慰她麼?蘇瑾不敢置信的看着身邊這個一直跟自己劃清界限的夜蒼邢,有片刻是感動的,不過感動過後,她不得不在此怒火攻心:“狐狸夜!好好的話你就不會好好說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