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的匆忙身影,丫鬟的端茶遞水,一切的一切,都預示着蘇瑾一個很明顯的事情。
看樣子扎滿銀荊說要娶了她,還真不是說說而已,從昨兒晚上扎滿銀荊離開了以後,一堆的丫鬟涌進了營帳之中,不但是將她擡上了牀榻,更是脫掉了她的衣衫,小心翼翼的在她的條條傷痕上,抹着一種白色的藥膏。
蘇瑾不知道那個藥膏叫什麼,但她卻覺得很舒服,冰冰涼涼的,倒是緩解了不少這滿身傷疤帶給她的灼熱疼痛。
她開始本以爲扎滿銀荊是良心發現了,可當那些丫鬟塗抹完藥膏,齊齊跪在她的面前,喊着她:“王后安好。”時,她才覺得,也許是自己想的過於單純了。
然而現在,當那些南潘的大夫,因爲她的傷勢而忙的焦頭爛額,當這些一直圍在她的身邊,伺候着她飲食喝水的丫鬟們,對她卑躬屈膝,她終於明白,扎滿銀荊這個土包子,是要玩真的了。
“王安好,奴婢給王請安。”
“王安好,老臣給王請安。”
隨着一聲聲高高低低的呼喚聲,蘇瑾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過了神,看着一身藏青長袍的扎滿銀荊,在衆人的簇擁下風光而來,鄙視的撇了一下,便收回了自己的眸子。
其實,扎滿銀荊長得並不難看,更可以說,他很好看,但他這種好看與夜蒼邢,或者是夏侯家的男人都不同,扎滿銀荊的好看,是一種充滿野性的狂野之美。
他有着南潘人特有的棕色眸子,一雙透着深邃光芒的眼睛,深深凹陷在濃眉之下,高挺的鼻樑如刀削一般筆直,一雙不大不小的脣,雖然談不上精緻,但也是薄厚適當。
“你今兒的氣色看起來不錯。”扎滿銀荊掀起自己的袍子,坐在了牀榻邊上。 wWW.T Tκan.C O
蘇瑾揚了揚眉:“你被這麼多人伺候着,你的氣色也好,把你仍糞坑裡,你的氣色也會不好。”
“蘇瑾,你非要處處帶刺的與我說話麼?”扎滿銀荊饒是好笑的看着蘇瑾,不知道爲何,她越是這般,他便越是想要將她佔爲己有。
“是你一直在說廢話,我不過是在提醒你,你說的廢話究竟有無趣罷了。”蘇瑾不屑的嗤笑,“沒事請你離開,我困了。”
周圍的丫鬟和大夫見此,直接跪在了地上,大氣都不敢出的垂着自己的雙眸,他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竟然敢這般和他們的王說話。
“睡覺麼?”扎滿銀荊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勾了勾脣角,忽然揚起巴掌朝着蘇瑾的面頰落了下去。
“啪!”的一聲,蘇瑾整個人被巴掌的力道打得趴在了牀榻上,脣角一疼,一絲鮮紅的血水,流出了脣角。
扎滿銀荊笑看着蘇瑾的狼狽,伸手拎起了他的衣領:“蘇瑾,你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而已,如果你願意對着我搖搖尾巴,也許我還會疼着你一些,當然,你也可以繼續這麼下去,因爲我不介意,灌你一輩子千日醉,讓你永遠都在我的身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渣!敗類!”蘇瑾咬脣痛罵,伸手便朝着扎滿銀荊的面頰,掄起了拳頭,但她體內的千日醉,讓她連一丁點的內力和力氣都使不出來。
抓住蘇瑾朝着自己襲來的手腕,慢慢垂下了眸子,朝着蘇瑾靠了去,在貼近她脣邊的時候,伸出了自己的舌頭,掃過她脣角的血絲,悠然一笑:“蘇瑾,我真的很期待你在我身下,婉轉反側的那一刻,放心,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強力佔有的
氣息,讓蘇瑾幾欲乾嘔,忍着自己想要嘔吐的衝動,蘇瑾磨牙狠笑:“土包子,我也很期待,未來和你一起淌鬼門關的日子,你放心,就算我有一口氣在,也絕對不會遂了你的願,你可要保護好你自己,別讓我有對你背後下刀的機會,因爲若是真有那一日,我絕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哈哈……哈哈哈……好,我就喜歡你這股子的野蠻勁兒!”扎滿銀荊大笑着,放開了蘇瑾的手臂,轉身在衆人的簇擁下,朝着門外走了去。
蘇瑾擡手擦了擦,自己那剛剛被扎滿銀荊碰觸過的面頰,如果可以,她真相現在就將這個男人擰成麻花。
然,就在扎滿銀荊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停頓住了自己的腳步,回身對着蘇瑾笑了笑:“哦對了,我忘記告訴你,荀柳已經將你即將大婚的事情,轉告給了雲國的夜督主,不過聽荀柳的意思,似乎你的前夫,對你要改嫁的事情很是淡然。”
蘇瑾一愣,朝着營帳外的荀柳望了去,見荀柳慢慢對着她點了點頭,她知道,扎滿銀荊並沒有欺騙她。
心,忽然沉下去了幾分,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莫名酸楚,讓她鬱悶的想要吃人。
擡起雙眸,對上扎滿銀荊那一雙等着看好戲的眼,她悠悠一笑,壓下去了自己心中的萬般酸楚:“我自己的男人想些什麼,還不勞煩土包子你惦記着,你還是操心一下今年的餃子,你能不能吃到嘴巴里面吧。”
扎滿銀荊一愣,隨後笑了:“女人太過口是心非了,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蘇瑾磨牙,跟着笑:“如果我不口是心非的話,現在早罵的你祖墳都跟着冒青煙了。”
“你……”
“滾……”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蘇瑾躺在了牀榻上,閉上了雙眸。
扎滿銀荊再次看了看牀榻上的蘇瑾,轉身對荀柳吩咐了一聲:“看好她,別讓她逃跑或是自殺了。”
“是。”荀柳點了點頭。
陝門關,雲國主營地。
“主子。”納格滿臉擔憂的掀起營簾,先是看了看正在與夜蒼邢討論底圖的成墨,隨後對着夜蒼邢道,“外面有許多士兵在高呼,說是他們要回雲國,不救夫人出南潘。”
“什麼?”成墨一愣,他最爲擔心的事情,最後還是發生了。
“你可知道爲何?”夜蒼邢目光依舊盯着臺案上的底圖,慢慢端起了手邊的茶杯。
“回主子的話,他們說,他們都說……”納格再次朝着成墨掃去了一眼,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繼續又開了口,“他們都說蘇將軍是故意衝進戰場的,爲的就是和南潘王匯合,然後正大光明的與南潘王成親,他們都說夫人是早有預謀的,說夫人其實就是一個賣國的南潘走狗。”
“一派胡言!”成墨氣得肺都要炸了,他家的主子用自己換取了外面那些士兵的性命,那些士兵不知道感恩圖報也就罷了,現在竟然如此污衊他家的主子,這讓他怎能不氣憤?不爲自己的主子抱不平?
相對於成墨,夜蒼邢很平靜,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提起毛筆,一邊在地圖上勾畫着什麼,一邊淡淡的道:“讓那些士兵繼續說,然後你今晚之前,將那些領頭想要回國的士兵都記下來,整理出一份名單給我。”
納格倒是沒料到夜蒼邢的反應會如此平靜,微微一愣,迅速點頭:“是,屬下遵命。”
隨着納格的走出營帳,成墨轉眼朝着夜蒼邢看
了去,見夜蒼邢仍舊只顧着手下的底圖,不禁心裡沒了底:“夜督主,你也不相信主子麼?”
夜蒼邢微微一笑,所答非所問的指了指臺案上的底圖:“成墨,你覺得,若是從這幾個點攻打南潘的話,是成多一點,還是敗多一點。”
成墨先是一愣,隨後迅速垂下雙眸,朝着底圖上看了去,當他看着那地圖上的圈圈點點,都是一些有去無回的路線時,不禁大驚失色:“這,這……”他擡眸,不敢置信的朝着夜蒼邢望了去,“難道夜督主是打算孤注一擲?”
底圖上的路線很明顯,雖然那些圈點着的地方,都是能最快攻進到南潘主營地的小路,但那所有的路線,都沒有退路。
也就是說,如果當真是按照這些路線攻打的話,那麼除非南潘能被他們一招剿滅,不然,他們這一次便是有去無回。
“既然扎滿銀荊派人來告訴本督他大婚的消息,就說明他早就做好了防備,面對南潘的上萬戰士,咱們若是不用盡全力,又怎能取勝?”夜蒼邢說着,伸出手指輕輕點擊着桌面上的底圖,“現在南潘營地內,有一小部分是咱們雲國的探子,到時候內外包抄,咱們的勝算總是會大一些的,但是對外面的那些士兵,咱們就要給他們製造出一個有去無回的假象,成墨,難道蘇瑾沒有教過你,人只有在面對死亡時,纔會拼盡全力麼?”
他說話的時候,眼角彎彎的,似乎是在笑着,一陣清風順着窗櫺吹佛而來,騷動着他身後垂腰的髮尾。
成墨目瞪口呆的聽完了他的話,一顆寡淡的心,無不是震驚的,因爲他從來沒見過有哪個人,在算計別人的時候,是這般的風輕雲淡。
他一直記得,他的主子總是說夜蒼邢太過狠絕,當時他不以爲然,因爲從他看來,每一個手握兵權的人,都不是什麼善茬,畢竟善茬做不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是現在,聽完了夜蒼邢的一席話,他不得不承認,他主子當時的話是對的,因爲夜蒼邢這個男人是真的太過危險,危險到你根本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可以微笑着算計每一個人,他可以風輕雲淡的將任何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就好像剛剛,他讓所有的將士背上“有去無回”的包袱,爲的就是能夠讓他們拼盡全力。
“夜督主,也許咱們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呢?”成墨總是覺得,這個辦法有些太極端了。
雖然他比誰都想救出蘇瑾,但是相對來說,他更瞭解蘇瑾的脾氣,若是蘇瑾知道,他們用了無數人的性命,將她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她一定會自責的。
“這個亂世,從不存在兩全其美。”夜蒼邢幽幽一笑,邪魅而危險,“救蘇瑾,本督勢在必行。”
成墨呆怔,有那麼一刻,回不過來神:“夜督主,打仗,比的難道不是佈陣帶兵,誰更勝一籌?”
夜蒼邢含目而笑,輕輕搖頭:“你錯了,打仗,打的是人心,如果你能瞭解到每一個人想的,盼的是什麼,那麼你根本不用費一兵一卒,便能輕鬆得到最後的勝利。”
成墨回神:“所以……”
夜蒼邢單挑長眉:“出來打仗的士兵,最希望的便是保命回國,因爲他們想要保命,所以我便先斬斷了他們的希望,這樣,他們纔會拼勁全力爲本督而戰。”
“……”成墨呆愣愣的看着面前這個邪魅而慵懶的男人,再是說不出一個字來,因爲這個男人太狠了,狠到讓他都不得不爲之動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