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唐趕緊道, “爺爺,有水嗎?我們都快渴死了。”
“屋裡有菊花茶,自己去喝吧, 我還要把柴劈完。”
我們幾個趕緊到屋裡去, 清涼的茶水入肚, 我才感覺自己活了下來, 在辛爺爺的木椅子上坐下, “過了這麼久居然都沒變,爺爺真是守舊的人啊。”
卿語端着茶杯,看了看屋內, “這裡真好,又安靜又漂亮。只是一個人呆久了, 多少有點寂寞吧。”
大花手一揮, “等我有錢了, 我就建個山中別墅,找一大堆人來伺候我。”
只有陸銘走到屋外, 靜靜享受這山間獨特的安靜,湛藍透頂的天空,沁人心脾的空氣,他暗想,若是可以拋下一下, 躲到這種地方靜靜生活, 也不失爲一種好的選擇。
辛爺爺劈完了柴, 大步進屋來, 把草帽摘掉, 又坐在門口美滋滋的吸了一會菸袋,吐出圓圓的菸圈來, “我這裡可沒什麼好吃的,你們幾個孩子來這裡吃什麼呀。”
“辛爺爺我們不挑。”我舉手。
“對了,爺爺這個給你。”辛唐從書包裡掏出兩瓶啤酒,和一袋紅豆麪包,“媽媽讓我帶的。”
爺爺眯起眼睛,“你這小子,多來看看我多好,我就惦記着兩樣呢。”
“哎,是爺爺不願意和我們一起住啊,怎麼樣,媽媽還讓我問你有沒有改變想法。”
“這把年紀還改變什麼改變,那個辛宋呢,這小娃娃怎麼樣?”
“她能吃能睡的,好着呢。”
“那就好,行了。”辛爺爺站起身,“睡的地方好解決,吃飯可要你們自己動手啦,我一把老骨頭,做飯你們肯定也吃不慣。”
“我可以做飯。”卿語細聲開口,“我負責掌廚。”
我對大花道,“那我們去菜地摘菜吧。”
辛唐站起來,“那我和陸銘去抓魚。”
辛爺爺笑着點頭,“好好,各自都分配好啊。”
卿語找到院子裡的陸銘,輕輕拉過他的手,“你怎麼了?”
“沒事,就,有點累。”
“你最近有什麼事嗎?感覺你心情不太好。”
他輕輕搖頭,辛唐已經一把攬過他,“走,去抓魚啊。”
我和大花的任務輕鬆,她摘完菜也跑去抓魚,我在附近的小河邊踩水,天氣炎熱,踩在清涼的溪水裡最是舒服,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半寐,突然有人抓住我的雙肩,辛唐幼稚的聲音:“抓到魚啦!”
“別鬧。”我繼續眯着眼睛,這時候才發現腳底因爲爬山而火辣辣的疼。
辛唐輕笑了一聲,在我身邊坐下,一會兒又突然問,“陳暮苼,你想考哪所大學?”
“還沒想過,看分數能上哪所嘍。”
“你,你沒想過和我,我們上同一所嗎?”
“能上同一所當然好啦,但哪有那麼順利,離得近一些就可以啦。”
辛唐不語,我睜開眼睛,推了推他,“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還突然嗎?我們都已經高二了,應該考慮這個了。”他又偏過頭動了動腳,“我覺得我們要是上同一所大學還挺好的。”
“你說什麼?”
“我說想和你考一所大學,問你怎麼想的!”
他突然兇起來,我怔了一下,臉上的溫度又開始升高了,低頭結結巴巴的開口,“哦,好,好像是不錯。”
“真的?所以你也同意了?”
“嗯。”
他想了想,忽然站起來,彎着腰在水裡找着什麼,不一會就遞過來兩塊黑色的鵝卵石。
“什麼意思?”
“爲了防止你說話不算話。”
我笑了,“所以你拿兩顆石頭就能保證我信守承諾了?”
“作爲見證,如果我們都做到了,我們可以滿足對方一個願望。”
我來了興致,“真的,我可是有好多好多願望。”
“只要不是犯罪,超現實的,我都可以爲你做到,當然,你也得做到。”
“成交!”我開心的拿過一塊石頭,“我的願望可以很難實現的,你到時可別哭鼻子。”
辛爺爺家只有一張牀,我們幾個孩子都在一間屋子打地鋪。山上沒有網絡,信號也不好,手機形同虛設。當電視和手機佔去的時間一下子空出來,一天變得很長很長。
白天還好,我們總可以找到事情做,做飯啦,劈柴啦,給院子裡的花澆澆水,蹲下身看着小雞一點一點的啄米。時間就像牛奶一樣慢慢的從心頭滑過,一陣山風吹過來,似乎帶來了整個山林的問候。
晚上卻難以入眠,我猜是我幹活太偷懶了,其他幾位早已累得酣睡,大花還發出輕輕的鼾聲來。我翻了身,四周太靜了,此起彼伏的知了聲顯得夜又空又靜。我瞪大眼睛看着窗戶外,一抹夜空透出來,月亮露了半邊,繁星閃爍。明天,該是個好天。
我醒得很早,其他人都還在睡,大花緊緊摟着卿語,辛唐的半個身子都纏在陸銘身上,而中間的兩位,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我抿嘴笑,真想拿手機拍下這一幕。
出來的時候,辛爺爺一身白衣,正在院子裡打太極,我吐吐舌頭不敢打擾,擋在走廊上的躺椅上。昨天辛唐給我的石頭還沒裝起來,我從口袋裡拿出來,細細觀看,這是個極普通的鵝卵石,但被他撿到,又賦予不一樣的意義,所以才顯得不同。
“所以,這是你的幸運嗎?還是你只想做一顆普普通通的石頭呢?”
我正念叨着,辛唐突然從後面拍我,“早啊。”
“啊,早。”我想把石頭裝起來,可惜已經被他看到了,他偏着頭對我笑笑,“是在思考你的願望還是沒有自信了?”
“誰沒有自信了?倒是你,你可得好好努力了吧。”
“我肯定會的,但是你要給我補習。”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憑什麼?”
“當然爲了實現我的願望啊,咱們要是考上同一所學校那該多好。”他一把攬過我的肩膀,“但不是白補的,你可以對我提條件。”
“真的?”
“那當然,說吧,是我負責你的一日三餐還是你的零食?”
我趁着臉還沒燒起來時,忙把他推走,“誰稀罕。不過你要答應我,補習期間,你必須聽我的。”
他忽然笑了,笑容比這初晨的陽光還明媚,站起身,他寬大的手掌摸了摸我的頭髮,“知道了,傻丫頭。”
我又愣住了。其實我不喜歡別人摸我的頭髮,我有點迷信,覺得頭髮本來就少,被別人摸一摸會掉得更快。但辛唐不一樣,他手上的溫度剛剛好,從頭頂傳來的熱流可以一直通到心裡,暖融融的。
我正摸着自己的頭髮傻笑,猛然看到辛爺爺對着我一臉瞭然的笑容,又嘆氣道,“年輕真是好啊。”
吃早餐的時候,我們告訴辛爺爺我們準備回去了,他老人家還是一臉傲嬌,“走吧走吧。”
我趕緊道,“爺爺,下次我們再來看您。”
辛爺爺一扭頭,“下次來我也沒什麼好招待的。”
辛唐道,“爺爺你別說這樣的話了,想我的可以隨時給我電話啊,下次我抱着辛宋來看你。”
“算了,折騰那娃娃幹什麼,我這把老骨頭還可以多跑跑的。”
“乾脆和我們一起住嘛,一直留着您的房間呢。”辛唐趁機道。
辛爺爺的臉繃不住了,笑笑道,“那我考慮一下。”
老人家獨住慣了是不假,但我還是可以察覺到辛爺爺的孤獨,我們幾個孩子變着花樣做東西吃,在飯桌上吵吵鬧鬧,他也不訓斥,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可能這樣的熱鬧,也是他需要的吧。
回房收拾東西,一股腦塞到書包裡後,發現耳機不見了,又在地鋪上找,把被子翻個底朝天,發現除了我的耳機外,還有一個不合時宜的東西——一包煙!準確的說,是半包煙。
我第一個響到的是辛唐,剛好他進屋來,我把那半包煙扔到他身上,“你什麼時候開始抽這個了。”
他拿起一看,又扔給我,“我纔不抽菸呢。”
“不是你的是誰的?我們幾個女生不可能抽菸啊。”
“那可不一定,抽菸又不分男女。”
我狐疑的看向他,“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我連煙味都討厭。”辛唐忽然停頓下來,“說起煙味,最近陸銘身上,好像有一點······”
“陸銘?不可能,他怎麼會抽菸呢?”
“真的,我當時以爲是別人弄到他身上的,你知道,他們理科班男生多,煙癮大的不是沒有。”
正好大花和卿語進來了,我把這事和她們一說,卿語把煙接過來,認真的看了看,什麼也沒說。
我急忙道,“辛唐也只是猜測,可能,可能這煙是爺爺的呢。”
“不可能,我爺爺都是抽這個的。”他做了一下抽菸袋的動作。
“是陸銘的,我昨天晚上看到了。”大花突然開口。
我驚訝,“你看到陸銘抽菸了?”
她點點頭,又笑,“這也沒什麼的吧,他肯定是學習有壓力啊。我見過我們學校很多人抽菸啊,連女生都有呢。”
“是啊,他最近壓力太大了。”卿語愣愣的開口,濃密的睫毛垂下來,聲音也低低的,“只有我一個人沒有發現,他什麼都不願意和我說。”
我想到陸銘和他媽媽的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卿語,“也許,他不想讓你爲他煩心。”
卿語走到房間一端,把那煙放進了陸銘的揹包裡,努力笑了笑,“幫我個忙,這個事大家先裝作不知道好嗎?我會問清楚的。”
我們對看了一下,繼而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