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給辛唐補習, 這也意味着,我對學習總是一臉不屑的態度需要改改了。
辛唐很聰明,特別在數學方面, 有時給他講完一道題, 他能立刻想出其他的方法來, 我連連感嘆, “是不是男生對數字都很敏感?女生好像天生不佔優勢。”
他以爲我生氣, 忙道,“是你教得好啦。”
“你老實告訴我,你以前上課是不是都在睡覺?這一次才認真學。”
“我當你是誇我了。”
他的數學成績發展迅速, 但其他幾科就不那麼理想了,比如英語, 這麼說吧, 我覺得他連小學的基礎都沒打牢。
我給他下了一整季的Friends, 在他的mp3裡讓他上下學路上聽,他實在聽不懂裡面的人嘰裡呱啦的說什麼, 還總是有一陣一陣的笑聲。自己又找了資源來看,沒想到徹底愛上這部美劇了。
“你喜歡劇裡哪個角色?”辛唐問我。
“男的女的?”
“嗯,各一個。”
“錢德勒和莫妮卡,哈,剛好我最愛的兩個都結婚了。”
“陳暮苼劇透可恥!”辛唐咬牙, 卻又奇怪, “我以爲你會喜歡瑞秋。”
“因爲你喜歡。”
“因爲她最漂亮。莫妮卡的話, 她是控制狂哎。”
我點頭, “所以我喜歡, 我不適合去引導別人成長,我希望有人來管理我的生活, 像莫那樣的,我太需要了。”
“那隻會出現在電視,要是現實生活,你會瘋的。”
忘了說,因爲我們班是文科班,所以親愛的葉老師依舊是我們的班主任,到了高二下學期,老師開始讓我們每個人寫自己的目標學校,她會負責打印那所學校的照片,我們可以貼在自己的書桌上。
“每天都能看到,每天努力一點點,這樣就會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哦。”
葉老師還是那麼可愛,所以我喜歡她。但她的可愛也是很現實的,對於我們班上不太現實的一些同學,隨隨便便把自己的目標定得老遠老遠,葉老師覺得還是要找他們談一下的。
輪到我的時候,老師已經把C大的照片遞到我手上,語重心長道,“老師相信你,一定可以達到自己的目標。就你現在的成績來看呢,就是數學需要再······”
“葉老師。”我舉了舉小手,“我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裡,以後也會補。那個,我想問,辛唐目標學校的照片,我可以給他帶回去嗎?”
“辛唐?”她在桌上翻了翻,“哦,他好像報的也是C大,他應該有點急躁了,等一下我還要和他說一下這件事。”
我頓生不好的預感,“老師,辛唐考上C大的機率有多少?”
她露出爲難的表情,“這,他是一定要上C大嗎?”
“當然啊,他一定得上!”
葉老師看看我,又輕微的聳聳肩,“這個嘛,考試總是充滿變數,我們誰也說不準。但是我建議就以辛唐同學目前的成績來看,最好把目標定小一點,這樣壓力也會小一點,說不定會有更好的效果。那照片,我們到時候再······”
“不行!”我堅決道,“老師,你等下千萬不能和他這樣說,你要是這樣告訴他了,他一定會一蹶不振的。”
我太瞭解辛唐了,一旦定了目標,他對自己總是自信爆棚,覺得一定能達到,但如果稍微有點權威的人對他說不行的話,他一定會泄氣,會在心裡埋下懷疑的種子。
我已經想象到他一臉臭屁的準備接過老師的照片,結果聽到的卻是一些安慰之語,然後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葉老師被我嚇到了,兩隻手向下壓,讓我冷靜。
我這才反應過來,忙對她道歉,“老師,對不起,我好像有點敏感了。”
“是對辛唐的事太敏感了。”葉老師微笑道。
“不是的不是的,因爲我在給他補習,所以很瞭解他的學習進度,我敢肯定他這樣進步下去,C大是有很大希望的。”
老師雙手環着,“嗯,我看到的只是成績單的數字,你自然比我瞭解得多。”
“這樣吧,老師。”我突然想到什麼,“反正月考也快到了,我們就看這次的月考成績,辛唐如果考進了前20,你就把C大的照片給他。”
“如果考不進呢?”
“那,那我就畫一張給他。”我小聲道。
月考成績出來的那天,我一直在打嗝,怎麼喝水都不管用,大花擔心的看看我,“你早餐到底吃了多少?”
“什麼也沒吃,我,我光喝水了。”
成績放榜是在下午,而葉老師會在上午的課上獎勵那些進步的同學,所以結果在上午就可以知曉了。
一連串的名字念出來,始終沒有辛唐的名字,我心裡緊張,嗝打得更頻繁了,直到葉老師慢悠悠的念出最後一個進步同學——辛唐。
我整個人才放鬆下來。
老師特意看了我一眼,隨後道,“辛唐同學這次的進步特別大,可以看出他平日裡真的下了苦功夫,大家給他一點掌聲。”
班裡頓時掌聲雷動,辛唐站起身,拍了拍我的後背,又一步一跳的上了講臺,接過老師手裡的50元鈔票。
是啊,葉老師實在,她設立的進步獎是獎勵money,對於這個,全班同學都很愛她。
辛唐在講臺上邊跳邊比着剪刀手,大花在一邊嘚嘚嘚,“辛唐這小子真是嘚瑟啊。”
我頗有同感的點頭,然後對上他一直向這邊注視的目光,不得已在腦門邊伸出兩根指頭,一隻手捂住半邊臉,好怕一不小心,難以抑制的喜悅就悄悄溜走了。
下課,我送作業去葉老師的辦公室,她把C大的照片遞給我,我接過來開心的笑,“謝謝老師。”
“嚴格的說,你沒有達到目標。”
“什麼?”
我去看成績榜單,辛唐的名次是——21名。
雖然老師說她不會計較這一點,雖然她說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可我還是有點後怕,這一名,看着只有這麼一點的距離,也會也只是一分的差距,但放在全國高考上呢,這一名,不,哪怕是不到一分的差距,都可以斷送掉你的大學夢。
有時候我們努力,卻得不到某樣東西,那不可怕。可怕的是,當你知道,你只差那麼一點,只因爲那一點,你就永遠失去了。
相對於我們,陸銘和卿語就更慘了,兩人接連從第一第二的神壇上跌落,卿語還好,落到了第五名,陸銘就慘了,直接跌倒了二十名以外。
每次一考完試,我們都會在辛唐家的麪店匯合,以前不管成績怎樣,我們都沒放在心上,這碗麪都代表着壓力釋放,代表着可以瀟灑着往前奔。
但現在呢,我們幾個人一坐下,愁雲慘霧的氣氛一下子圍繞着我們。
陸銘和卿語心情不好,我也爲辛唐那一名之差惴惴不安,只有大花和辛唐兩人胃口大開,還對辛叔叔嚷着說牛肉不夠。
“大花,你吃我的吧。”卿語把自己的牛肉麪推到她面前,“我沒動。”
陸銘也把自己的給辛唐,我找不到下家了,只好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你們怎麼了?考砸一場試連飯也不吃了?”
大花點頭,“就是就是,自己點的飯,哭着也要吃完,不許浪費。”
陸銘起身,“我真的吃不下,抱歉,我先回去了。”
卿語擔心的看他,正猶豫要不要追出去,我忙道,“快去呀,他肯定希望你陪着。”
她點頭追了出去。
桌上剩下了兩碗麪,辛叔叔剛好出來,嘆息的搖搖頭,大花忙道,“叔叔你別誤會,你的廚藝還是很棒,是他們心情不好。”
“我的廚藝是不會出錯的。”辛叔叔摸了摸自己滿是胡茬的下巴,“就是你們這羣孩子,真是越長大,越不容易開心嘍。”
我夾着麪條的筷子一下僵在半空。
我們越長大,越會發現我們自己缺少什麼。我們總是太在意我們沒有什麼,失去了什麼,我們只會從得到裡收穫快樂。
所以快樂越來越少,越來越不容易得到。
晚上回家的時候,老爸一個人坐在客廳,電視沒有打開,他的手裡也沒有手機,沒有書本,他真的只是呆呆的坐在那裡。
真是一副難得的場景啊,我那個大忙人父親,居然眼睜睜看着時間流逝,而只是發呆。
“嘿,是等我回來?”
他轉身對我笑笑,“爸爸在想事情。”
“哦,那您繼續,我不打擾您了。”
“暮苼啊。”我剛走到樓梯,他突然叫住我。
“怎麼了,什麼事?”
“那個,你現在很忙嗎?”
我嘆口氣,“是啊,辛唐那小子的英語測驗······哦,沒什麼事,老爸有什麼事嗎?”
他微低着頭,像是考慮了很久,緩緩道,“爸爸,想和你說下你媽媽的事。”
“媽媽?”我懷着渺茫的希望問,“難道你們要復婚?”
“胡說什麼?”
“那是什麼,媽媽要是有什麼事直接和我說就好了,怎麼還會讓老爸你來傳達。”
“這是我和你媽媽的決定,但這是關於你的,你必須知道。”
世界突然黯淡下來,我的人生,也突然陷入了另一場黑暗之中。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