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子回到房裡的時候,屋內一片狼藉,櫃子上的東西全都摔落在地上,而夭音斜倚在牀沿,墨發凌亂地鋪散在肩頭,臉色蒼白,嘴角衣襟處還有尚未乾涸的血跡。
她跌跌撞撞的衝到夭音身邊,心裡突然被一陣恐懼籠罩,顫抖着手擦掉他嘴角的血,哆哆嗦嗦地重複着他的名字,眼中不自覺地滑下淚水,突然想起漓郢,她立馬站起身,一邊擦着臉上淚水一邊向外衝去。
漓郢修養了大半個月,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芍子過去的時候他正在院子裡坐着看着一本什麼書。
芍子跑過去拉住他的袖子就往外拖,嘴裡還帶着哭腔焦急的嚷嚷着,“漓郢你快跟我走夭音出事了……”
漓郢被她拖着跟在她身後,看着她滿臉淚水,並沒有着急問她出了什麼事。
聽到聲音的紫矜從房裡出來,只來得及看到他們離開的背影,想起芍子剛纔的話,她望着他們離開的方向微微有些愣神,彷彿在思量些什麼。
屋內,芍子站在一邊緊張兮兮地看着躺在牀上的夭音,漓郢坐在牀邊,伸手覆在夭音的手腕處,探出一抹神識在他體內遊走,然後眉頭越皺越深,良久,才移開手,慢慢站起身。
芍子看他站起來,神色緊張地看着他,“怎麼了?他到底怎麼了?”
漓郢猶豫了一會兒,才娓娓道來,“我方纔探查主上體內的時候,在他心口處發現一團魔氣,本想嘗試將他驅散,沒想到越是使力它便纏繞得越緊,恐怕主上就是想要強行驅散纔會傷得如此重。”
芍子一聽就亂了神,心裡一急淚水又漫了上來,“那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他?他要是出事了我怎麼辦?”
漓郢看她這樣,只能先將她穩住,“你別擔心了,現在這種情況暫時應該不會惡化,剩下的交給我去辦。”
芍子聽他這樣說,才稍微安心了些。
對於驅散夭音體內魔氣的事,漓郢心中並沒有太大把握,強行驅散不行,那便只能藉助外力了。
在魔域與仙界的交界處,生長着一種九重白蓮,可以蕩盡濁氣,只不過由於魔氣與仙氣的相互撞擊,導致那處地形十分險惡,隨時會出現百里火焰,也隨時會遭遇突然而來的萬里冰封。
夜深,芍子正坐在夭音牀邊昏昏欲睡,突然被遠處傳來的一聲驚雷嚇醒。
她揉着眼睛走到門外,看到遠方天際黑雲翻滾,雲層之中夾着道道迅若銀蛇般的閃電,時隱時現,隨後滾滾驚雷劈向地面,這讓她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安。
院門外漓郢的身形急急閃過,芍子連忙追過去,叫住了他,“漓郢,那邊是怎麼回事?”
漓郢神色匆匆,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竟然透出絲絲的焦急與不安,“恐怕紫矜正在經受天劫。”撂下這一句話他便飛身離開了。
芍子立在原地,對於漓郢的話有些不理解。按理說,妖一般是在成仙的時候纔會經歷天劫,可是紫矜的德行她是再瞭解不過的,憑她的修爲根本沒有可能歷劫成仙。
難道說,還有什麼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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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漓郢趕到那附近,天劫十二道天雷已劈下十一道,一隻全身焦黑的狐狸正奄奄一息地趴在一顆大樹下。
化出原形的紫矜只覺全身痛到麻木,眼看着最後一道天雷劈破蒼穹,直直地砸向自己,心裡生起一股絕望,一滴淚從眼角滑落,終於承受不住緩緩合上眼睛。
閉上眼睛昏死過去之前,她看到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飛身撲向自己,然後就失去了所有知覺。
漓郢在看到最後一道天雷劈下的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一種恐慌瞬間將他包裹,來不及思考便飛身撲過去,擋在紫矜身前。
他一手撈起那隻奄奄一息地狐狸,一手凝聚內力揮向急急落下的天雷,可是最後一道天雷的力量豈是這麼容易就能躲過的,那道天雷與內力撞擊之後僅僅只是稍微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其力量絲毫沒有減弱,重重地劈在了漓郢的肩胛處。
尖銳的劇痛從肩胛蔓延至全身,漓郢死死咬着牙,嚥下涌起的甜腥,緩緩站了起來。
此時空中黑雲退散,撥雲見月,周圍的空氣充滿了焦枯的味道。
漓郢小心翼翼地抱着縮成一團的小狐狸,轉過身,看到了一襲白衣的重華。
重華微皺着眉頭,眸色深沉地漓郢,好一會兒才平靜地開口,“好好照顧她。”
漓郢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他知道紫矜這麼做是爲什麼,也知道重華爲什麼疏遠她,可是在妖的世界裡,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哪有那麼多的無奈難以跨越?所以在漓郢心中是有些怨重華的,怨他的多情,也怨他的無情。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漓郢纔回到妖界,芍子因爲漓郢昨晚的那一句話,整夜都守在夭音的小院中,直到看到那個有些踉蹌的墨色身影,她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鬆了些。
芍子跑到漓郢跟前,看到他懷中焦黑的小狐狸,還有肩頭那血淋淋的傷口,一股酸澀涌上心頭,強忍住淚水,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這是……紫矜?”
漓郢深深地擰着眉,點了點頭,然後越過芍子又向前走去。
芍子強忍的淚水在回到屋裡之後終於決堤,她緊緊握住夭音的手,頭埋得很低“夭音,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以前不是說不會再讓我哭的嗎,爲什麼這麼快就食言了……”
漓郢的傷本就還沒恢復,如今又受了天雷,短時間內只怕難以復原,那夭音的事她還怎麼能交給漓郢?她不希望夭音一醒來發現自己身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雖然漓郢說這團魔氣暫時不會蔓延,可是她不能再等了,越等只會越絕望。
她擡起頭看了看夭音,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支短笛,起身走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