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啓脣一笑,如琬似花,“我叫夏侯明月,姑娘想必就是青薇妹妹了。我是長平侯義女,癡長妹妹三歲,你可以叫我姐姐,或者叫我明月也無妨,府裡沒那麼多規矩。”
夏侯明月舉止言語間,都彷彿將杜青薇當做是初見的表親,溫和又不唐突,爲人持重。杜青薇舉止大方,回之一笑,“這幾日人人都可着勁說明月姑娘,今日總算是見到了。”
而如雷貫耳這般感覺的並不止杜青薇一人,夏侯明月回來的路上,來接迎的僕從一路上都在講青薇小姐大家閨秀知書達理,青薇小姐美撼凡塵,青薇小姐才華橫溢,重要的是,他們說不苟言笑的王爺很喜歡青薇小姐,很喜歡。
那少女現在就站在夏侯明月面前,她眸裡有清傲亮光,瑰姿豔逸,芳澤無加,一種張揚的美耀如春華,那怕可能她不是最漂亮的,但你一眼就能看出她必然是最獨特的。無論多麼漂亮的人站在她身邊,都會形同虛設,只有她一枝獨秀,就像帶刺的玫瑰。
兩人一同漫步於院中,兩人的侍女都垂首乖巧地遠遠跟在後邊。
夏侯明月對杜青薇的話也並不謙辭,淡然笑笑,只望着遠處的靜風軒直言道:“青薇對王爺的事知道多少呢?”
杜青薇輕笑着搖頭,“我長年住在宣城,對京城的人和事知之甚少。只知道王爺是從夏侯家遠支過繼到長平侯膝下,如今受封清淮王。”
“全大堯大抵只有你最不關注王爺了,那家閨秀不是天天狠着勁打聽王爺的消息的?”夏侯明月笑着瞥一眼杜青薇,自然夏侯明月要說的,跟那些閨秀捕風捉影打聽到的消息是絕對不同的,“王爺很敬重長平侯,長平侯對王爺有大恩,所謂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很多事,並不是王爺不想就可以不做的,夏侯家是他不可推託的責任和重擔。”
杜青薇腳步微凝,擡眸看夏侯明月,“大恩?”
“這件事由王爺告訴你比較好,我就不越俎代庖了。”夏侯明月一笑了之,又道:“都說能者多勞,王爺自小
就聰明過人,七歲就擔負起光復夏侯家的的使命,他總是能把任何事情都做到最好,沒一次讓大家失望過,是夏侯家唯一的希望。有時候我會覺得如果王爺不這麼卓越就好了,就不會這麼累。”
說這些話的時候,夏侯明月目光明亮如夜空中的皎月,光華湛湛,這個持重的女子這一刻眼裡似乎有一簇火苗在跳躍,折射出崇敬,崇拜。
杜青薇這才意識到,一個人在一羣人的殷殷期望中長大,他們把性命交付到他手中,一失足那便是千萬人的性命,夏侯儲之,從來就沒有半步退路。而他做的,比任何人想象的還要好,他是夏侯家無上的驕傲。
這本是上一代人的恩怨,夏侯儲之作爲夏侯家遠支,本可以和美地長大,無憂無慮,最終卻被迫捲入到這場鬥爭中,想到上巳節那晚河邊孤影煢煢的男子,杜青薇心裡一陣心疼。
畢竟自己作爲女帝的女兒,是這場恩怨的當事人,而夏侯儲之是無辜的,造成今日局面皆因女帝滅夏侯家九族,使得夏侯儲之不得不接手這個爛攤子,按父債子償,其實是她杜青薇欠夏侯儲之的。
夏侯明月又深深嘆息一聲,吐氣如蘭,“雖然王爺什麼都不說,可我知道,他很不容易。所以,青薇,你對他來說很重要,這世上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分擔他身上的重擔,那麼,只有你。”
說着,夏侯明月轉頭定定看着杜青薇,滿目希翼,杜青薇卻目色淡然,彷彿事不關己,“請恕我不能苟同,這件事應該是你的責任,同我無關。”
夏侯明月寂寂一笑,“雖說我是長平侯的義女,事實上不過是因爲當年我爹爲夏侯家而死,長平侯看我孤苦,便言收我爲義女,後來夏侯家變故君叔叔做主讓我改姓了夏侯,也算是給王爺做個伴。可你不一樣,你是長平侯唯一……”
君寓瑋這樣做,是出於夏侯家滿門傾滅需要一個夏侯姓氏的人來支持局面。
杜青薇出聲柔柔地打斷,但拒絕卻很堅定,“我很抱歉,夏侯家的事,我並不想插手,我
同王爺不過是合作的關係,他日恩怨一了,就再無半點干係。”
說完杜青薇斂衣對着夏侯明月頜了下首,便折回走了。
“青薇!”夏侯明月在杜青薇身後大喊,
杜青薇權當沒聽到,沒有回頭地繼續走了。夏侯家要的是天下,那麼,夏侯儲之就是要成爲一國之君的人,這樣的人,同她杜青薇那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直到回到臨華院看到蒼蒼的梧桐,杜青薇才猛然頓住腳步,素霓跟着猛然收住腳,滿臉疑惑地問道:“小姐,怎麼了?”
杜青薇嘴角慢慢浮起一個笑,夏侯明月,夏侯明月,明明她纔是夏侯家名正言順的小姐,卻人人都喚姑娘,彷彿她同夏侯家、同夏侯儲之沒甚親戚干係,她杜青薇明明不姓夏侯,卻如此迅速被推上夏侯家小姐、夏侯儲之妹妹的位置。
夏侯儲之青梅竹馬的明月姑娘啊,有意無意地告訴杜青薇她明月姑娘同夏侯儲之十幾年相依爲命,告訴杜青薇她杜青薇是夏侯儲之的好妹妹,杜青薇笑得更加燦爛,明月姑娘對夏侯儲之這一片心意,只不知道夏侯儲之是不是知曉。
這天中午,夏侯明月遣人來請杜青薇去廳裡一起用膳,杜青薇欣然應約前往,廳裡早已布好美味佳餚,擺好晶瑩剔透的白瓷碗和象牙鑲銀筷,只等主人落座。
素來夏侯儲之跟夏侯明月都是一道用膳的,大堯無論皇親國戚還是庶民百姓,一家人一起用膳禮制如此。只是早先因着夏侯明月不在,杜青薇又是新來入住的,素霓吩咐在臨華院用膳,廚房自然是送去臨華院,夏侯儲之對這些事自然不怎麼上心,大家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如今,夏侯明月回來了,夏侯儲之同她一道用膳,自然不可能冷落杜青薇,便十分周到地請她過來一道用膳。三人落座後開席,貴族世家的規矩,食不言寢不語,故而有些安靜。
只有夏侯明月時不時行雲流水地替夏侯儲之盛湯佈菜,那樣自然熟稔,那兩個人坐在一起有一種很自然的和諧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