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沒有錯呢？”杜青薇飛快地接道，“杜家假意投靠她，又背叛了她，若不是杜家，我怎麼會成爲孤兒呢？姐姐知道什麼是孤兒嗎？那就是無父無母，所以我只要痛苦一日，杜家就有一日的罪孽。”
杜青怡聲音發顫，“你，就這樣逼我……”
“姐姐與杜相父女情深，與長樂也是情同姐妹，定然不會讓杜相與我爲難的，姐姐說是嗎？”杜青薇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冰冷。
杜青怡踉蹌地倒退兩步，絕望地望着杜青薇，幽幽地問：“我們四個人是不是不死不休了？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容旬念同杜青薇、杜青怡、杜豫徽，早已經沒有人可以回頭。
“那是自然，”杜青薇面不改色，咯咯地笑道：“容家不亡，杜家不敗落，我又怎麼會安心呢？”
“青怡記下了，也請公主記住您的承諾。”杜青怡自嘲地笑了下，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告退禮，退走了。
杜青薇看着杜青怡離去的方向，面無表情，眼神冰冷。
素霓疑惑地問：“公主真的相信大小姐嗎？”
杜青薇冷笑了下，“人心難測，這世上沒有誰一定會永遠忠於誰，不背叛，只是受到的誘惑不夠多，你只可以相信一種，只要得到的比失去多，你的同盟纔是你的同盟，否則就是敵人。杜相不會爲了我娘背叛先帝，難道杜青怡就會爲了容旬念背叛皇上、背棄杜家嗎？杜相也絕不會允許他們杜家有人對先帝不忠。”
見過杜青怡之後，杜青薇自然是去見了容旬念，容旬念看着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子抱病見他，她問：“容大人可還記得大人同長樂的賭約？”
他在宮外日日擔心，她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個，容旬念卻只能笑，“記得。”
看他似乎有悲切之色，杜青薇緩緩開口，“容大人心中另有佳人？”
容旬念看起來依舊神色自若，只有睫毛微微顫了下，心裡卻有漣漪一層一層推開，有一點點歡喜也有一點點絕望，等着她說出那個答案。
沒有回答自然就是默認，杜青薇便接着道：“大人遲遲不肯娶，想必是因爲大人心裡有別人。不過以大人的地位三妻四妾再尋常不過，普天之下，
能讓大人不能娶爲妻又不能納爲妾的，想必是對方不同意爲妾。可人活着，總是難免要受些委屈，大人何不勸說一二呢？”
容旬念要娶的人，若是門當戶對，必然是能娶到的，若是出身寒微，容旬念要納妾的人，必然是能納的，讓容旬念僵持這麼多年，只能說那人不同意爲妾。
這樣的推測是再合理再有根據不過的，可是除了一個人，那個人是杜青薇這輩子都不會想到的。
聞言，容旬念眼眸裡的一點點喜悅驟然凍結，嘴角浮起冷笑，“何以見得旬喜歡她，她就必然喜歡旬呢？”
“若是容大人喜歡她她卻不喜歡容大人，那未免太不知好歹，”杜青薇順口就道，“這世上，只要是個女子，能被你喜歡上都會大擺筵席慶賀三年的，你同她可是有什麼誤會？”
以容旬念顯赫的家世，以容旬念絕世的容貌，以容旬念卓越的才情，以容旬念無可挑剔的爲人，這天下再也沒有比他好的男人了吧。
只是啊，容旬念也想問，你也知我這般好，可你爲什麼不要？情之一字，從來傷人至深。
容旬念笑容可掬，“公主說的極是，那人是很不知好歹的，可那樣不知好歹的人，公主說，爲什麼旬還是這般癡心不悔？爲何旬看着她就覺得輸給她一輩子？”
杜青薇想起小時候的容旬念，那個總是時時都同杜青怡站在一起的男孩，那個總是讓着杜青怡的少年，整個杜府容府都知道，那是天造地設配好的，可她從不知他有這樣深愛的人，“容大人是長情的人，只是遲早都要娶的，既然那人不是大人的良配，何不珍惜眼前人呢？”
“若是放不下呢？”
“容大人覺得你能終身不娶嗎？”
“不能。”
“那麼大人就必定會放下。”
我們都要向前看的，只要還要繼續活下去，那麼放不下的要放下，看不開的要看開，誰也拗不過歲月的無情。
容旬念雙手交疊欠身作揖，嘴角含着深深的笑意，“旬受教了。”
杜青薇深深地嘆息一聲，頗有感觸地道：“這世上有個詞，叫做身不由己，這一點容大人想必很清楚，身爲四大家族的後人，誰也不能爲自己活着
。容大人同我，都不能例外。”
“你這樣費勁心思籌劃，又想得到什麼呢？”說着他擡眸定定地看着她。
杜青薇似答非答，“我要上一代所有的恩怨都結束在我手裡，我們這一輩的人痛苦已經足夠了，不要禍及第三代人。”
這個答案讓容旬念沉默了很久，從未有一個人這樣坦白地說要結束上一代的恩怨，那些讓他們都受盡煎熬的恩怨，是該終結了。
容旬念低低地開口，聲音澀啞，“青薇，我會娶青怡的，並且我這一生只娶她一人！但不是你因爲說服了我。”
杜青薇剛要開口，容旬念卻轉身走了，那樣疾步倉促的腳步，彷彿有什麼急事催得急。
容旬念走出老遠，才一把扶着牆勉強拖動腳步移動身子，不是因爲你說服了我，只是因爲這是你想要的，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你想要的，我總是會成全的。青薇，但願如你所言，但願。
很快他又淡然笑了，那樣漫不經心的笑，仿若沒有任何悲傷，仿若他這一生從未經歷過任何滄桑。
這年的開春正月十一，傳來杜家大小姐同翰林學士容家二公子定婚的消息，可謂是郢京一大盛事。
杜家大小姐同容二公子的訂婚是蘇皇后同杜青薇說的，說完的時候，蘇皇后還說了另一件事，“昨日，皇上對本宮說，他說他同本宮無子，他也只得胤兒這一個兒子，便就是他同本宮的兒子了。”
“這麼說？”杜青薇笑了。
蘇皇后點頭笑笑，“還說老來夫妻老來伴。”
堯帝自知時日無多，再看賢淑的皇后，才忽然發現過往皆夢一場，他愛的那個女子已經早早死去，年輕的繁華褪去，眼前溫婉的女子，是從他皇太弟到起兵到登位，一直榮辱不驚陪了他三十年的人。
這位皇帝在偏心了近三十年後，突然似乎明白了，蘇家是忠於他的，杜家是忠於他的，滿門貪官污吏的容家是靠不住的，但是已經明白得太晚了。
到了元宵節，這是大堯帝君與民同樂的日子，會登上宮牆點燈，然後宮中開宴。夏侯儲之請旨，接了杜青薇出宮。堯帝今日也高興，甚至給了杜青薇自由出入的玉牌，不需要再回回請示蘇皇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