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雁刺殺顧寒的劍上面有毒。
各路太醫都前來診治過他,但是沒有人有辦法救他。
整整三日了,他都纏,綿在病牀之上,不曾有力氣下牀。
忘情丹雖是個靈藥,但是終究抵不過那根深蒂固的記憶,洛雁死後,我便什麼都想起來了,我想了年少時的快樂,成年後的傷悲,我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在恢復一切記憶之後去見他。
顧寒爲了救我,被刺了那一劍之後已經在牀上躺了三日了。
我遲遲不願意去瞧他,最後,顧寒身邊的安公公實在是忍不住了,連夜到了我的房中,跪在我的房間門口求我。
他的年齡大了,花白的鬍子在風中搖曳着,他說,陛下如今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仇怨是不能夠放下的,娘娘就去瞧他一眼吧。
他還說,這些年,陛下雖是負了娘娘,也心上卻終究是護着娘娘的,娘娘好歹念着夫妻一場。
我原先是不想去的,但是終究安公公這句夫妻一場打動了我。是的,夫妻一場,總歸是要有些情分在的。
皇宮大殿之中。
顧寒躺在病牀之上,臉色蒼白無比,一張剛毅的臉上早就失去了從前的神采,見我來了,他蒼白的嘴脣動了動,難得的,對我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綰綰……朕還以爲你不來了……”他對我揮了揮手,我坐下,他便一把將我拉到了懷裡面,他把我的腦袋靠在他的胸前,“乖,都這個時候了,你千萬不要掙扎……你若是掙扎了……”他乾咳了兩聲,笑的愴然,“你若是掙扎了……朕怕是再也握不住你的手了……”
他的手緩緩地在我的手上摩挲着,他說,“朕知道你恨着朕,卻也愛着朕,綰綰……朕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在年輕的時候對你好……”
他的眼睛裡面似乎是有光在流轉,轉而又化爲了一聲嘆息,我擡起頭,見他的眼眶竟是紅了,這個男人,在生死的一刻竟是紅了眼。
我一時之間眼眶竟是有些溼潤了,“洛雁的劍上有毒,是意料之中的,你爲什麼還是要救我?”
他笑了笑,咳了兩聲,“咳咳……朕救你,是因爲你我是夫妻……”
他說到夫妻的時候,我的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到如今,我還真是如此,被他這樣子聞言軟語一說,就又心軟了。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我深吸了一口氣,拼命地抹掉自己臉頰上的淚珠,他如今的身體當真是虛弱的厲害,我極力地阻止他再說話,可是他就是很偏執,還是要繼續的說着。
“綰綰,其實朕想過很多種結局,每一種都是陪你白頭到老,好好的照顧你……”他頗有些吃力的說着,臉上的血色已經一點點褪去,握着我的手也頗沒有力氣,“綰綰,是朕對不起你,來世,朕盼着還能夠遇見你……”
他褪去了從前的肅殺,剛毅無比的臉上剩下的只有溫柔。
“綰綰啊,朕本想用後半生照顧你一輩子……可是朕似乎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下一世,朕不生在帝王之家,你也不生在世家,我們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在瀚北的山野之中,我們生一對兒女,之後安穩的過一輩子……”
他的笑意裡面滿是溫柔,可是臉色卻越發的蒼白,手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臉。
“綰綰,若有來生……”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一口血咳了出來。
我哭着替他去擦拭脣角的鮮血,“顧寒,我不怪你了,我的師父死了,家人又自小不在了……如今我只有你了,你若是死了,我怎麼辦?”
我伏在他的胸前哭泣着,他輕輕地撥了撥我的頭髮,蒼白着臉,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最後,抓住我的手腕的手也慢慢的垂了下來。
大瑞四十八年,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雨。
我知曉,我與顧寒的緣分,在這一世,終究是盡了。
也許,像他說的,若有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