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吹管樂的男人
天黑之際，笛非終於等到了一個閒來無事的軍人。他剛進入帳篷的時候，就被笛非打暈了。不過進來的只有一個人，也只有一套軍裝。
最後她放棄了女扮男裝這個想法。首先，男裝與女裝的差異不大，可是男裝更爲顯露，她沒有辦法遮掩自己的皮膚。
唉聲嘆氣之際，就聽見帳外有人喊道：將軍回來啦。
洛伊有些緊張地看着門簾口。如果烏瑟爾進來發現她們打暈了一個士兵……
布簾動了動，隨即被揭開，走進來一個高挑健美的身影。好幾天沒有看見過他了。
笛非發現他今天的裝扮貌似比之前隆重了些許。他的手臂上戴着純金蛇形的臂環，脖子上戴着一條細細的扣環金鍊；腰間繫着一條燙金邊的紅色腰帶，下身的白色短裙外還有一層長長的薄紗，看起來很高貴。
他徑自踏過昏迷的軍人的身軀。居然徹底無視他的存在。
“好看嗎？”烏瑟爾笑着問道，卻是對着洛伊。見洛伊一臉可愛的表情，他伸手脫下黃金臂環，把它套進了洛伊瘦小的胳膊。
臂環對於洛伊來說實在是太大了，空洞洞的，即使套到她的肩膀還是大了很多。笛非不由得偷笑起來。
“你給我戴這個幹什麼？”洛伊尷尬地縮回手，不滿地說道：“這麼大……我怎麼可能戴得了？”
烏瑟爾仍是如沐春風的笑顏：“因爲這是男人的臂環。如果你乖乖的，讓我高興，我就令人打造一副女人的臂環給你。”
“不稀罕！”洛伊睜大眼睛，亮錚錚地回他三個大字。
兩個人正吵得熱火朝天，笛非一個空當溜了出帳外。
不知道爲了什麼，笛非來到昨天的那個地方。心裡竟然在暗盼着，能再見到那個吹管的人。
只因爲他有一顆跟自己相似的心？
“柯維爾……”笛非閉上眼睛，輕聲呢喃道。這是一個銷魂的名字。緩緩念出的同時，有一種靈魂繚繞的感覺。
睜開眼睛時，身旁已然多了個身影。
“你是超人嗎？”笛非的第一個念頭。
“超人？”那雲淡風輕的聲音透着疑惑。
笛非“嗤”地一聲笑了：“這是我們國家的說法。意思是，很強大的人，無所不能的人。”
“噢。”柯維爾無所謂地眨眨眼睛。月光逐漸地浮現，大地鋪上一層淡淡的銀色。
“爲什麼我一念到你的名字，你就會出現？”對上他的那雙泛着光的眸子，笛非居然心悸了。
“……憑着感覺，笛非。”像風一般的氣息圍繞了自己，“我總是有一種感覺，覺得你今晚仍然會出現。所以，我就找到了你。”
笛非笑了笑。
柯維爾沉默了一會兒，又輕聲問道：“你不開心嗎，笛非？”
笛非呆住。她……該怎麼說呢。
“不開心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柯維爾莞爾一笑，給予她濃濃的心安。
“我沒事。”笛非裝作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很不負責任地撒謊：“只要看到你，我就很開心了喔。”
“是嘛？”柯維爾由最初的微笑變爲大笑。
“能再吹吹你的那個……什麼米茲什麼管的，我想聽。”
“是米茲瑪爾管。”柯維爾糾正道。他外側的手正握着那根木管。圓了笛非的願，他放到嘴邊輕輕吹了起來。
悠揚的音樂，響徹在沙漠的上空。
就如，釋放着孤寂的靈魂。一直一直，蔓延到最遙遠的天際，向神訴說着自己的哀傷。
“什麼聲音？”烏瑟爾警惕地豎起耳朵。那隱秘的音樂聲，很小，很小。小到幾乎令他渾然不覺。
“什麼什麼聲音？”洛伊正和烏瑟爾吵着嘴。看烏瑟爾一臉認真的樣子，她也豎起耳朵傾聽。
可是她什麼也聽不到。
“能告訴我這是什麼歌麼？”笛非也沉迷在柯維爾銷魂遊離的音樂聲之中。那輕快的節奏中，不知爲何，就是存在着一絲絲莫名其妙的惆悵。
“我自己的歌。”柯維爾停止了吹樂，“你是第一個聽我吹的人。”
“是嘛？”笛非感覺無比榮耀，“這麼美妙的音樂，沒有人聽，實在是太可惜了。”
“在我們的國家，只要稍微懂點音樂的，就能作曲；稍微懂點舞蹈的，就能跳舞。”
笛非感覺到，柯維爾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早已飄忽了。國家，對於他來說，是個多麼沉重的負擔。
“爲什麼，你不呆在你的國家。”笛非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心裡的八卦，問道。
“回去，只會讓那裡的人，罵我是叛徒。”柯維爾仰首向上，看着茫茫的天空，掩飾着他的黯然。
笛非忽然感覺到說不出話。
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着。漫天的塵沙遮擋住了他的輪廓，卻遮擋不住那雙散發着冷光的眼睛。
“笛非，成爲我的妻子，埃及的王后……不好嗎？”
笛非愕然，怔怔地看着眼前靜謐的黑暗。什麼人也沒有，卻只有那魅惑人心的聲音。
“我不會放開你……”
笛非驚恐地跑着，拼命地逃離那隨着聲音蔓延的黑暗。可是那喑啞低沉的聲音，死命地追蹤着自己的身影。
“不要……”笛非閉上眼睛，絕望地發出嘶吼。
猛然驚醒。強烈的光線刺痛了眼睛。
笛非剛剛從噩夢中抽離。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氣，胸腔慌悶得幾乎要爆破了。
她愣愣地看着四周。人呢？她居然在沙漠裡睡着了，而且還很幸運地沒有被野獸咬死。
柯維爾什麼時候離開的？
她站起身來，發皺的亞麻裙粘上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沙粒。她由天黑睡到天亮，不知道在風沙中吃了多少沙石。
笛非拍了拍裙子，轉身向軍營駐紮的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