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靈山脈延綿萬里,險山峻嶺不計其數,毒蟲蟄伏,猛獸盤踞。距山脈邊緣幾十裡的懸崖邊,一個身影吊着繩子在峭壁上靈活移動着,只見他雙腳在岩石上一蹬,人便已藉着繩子向左側一處突起的岩石上甩了過去。岩石縫隙裡,生長着一棵六片葉子的小草,他摘下小草小心放進腰間的布袋。環顧四周,又向着一顆紫色莖稈的植物移過去。
布袋裡又裝了幾顆植物,確定周圍沒有相似的植物以後,他順着繩子回到山頂繫着繩子的大樹旁。此時,他身上的衣物都已溼透。他脫下灰色的小褂,擰乾上面的汗水,用小褂擦了一把臉,晾到一個分叉的樹枝上。
這是一個大概十五六歲的少年。光着的上身,緊實的肌肉被曬成古銅色,烏黑的頭髮在腦後挽了一個髮髻,濃密的眉毛下邊鑲嵌着一對大眼睛,烏黑的眼珠清澈而深邃,堅挺和微微上翹的脣角透着一絲剛毅。
少年摘下腰間的布袋來到樹下一塊大石頭旁。那裡放着一隻採藥用的揹簍,揹簍旁有一把彎曲的獵刀,一張弓和幾隻箭。少年倒出布袋的植物,一株一株放進揹簍。邊放嘴裡邊說着植物的名字和功效。“六葉草——安神養氣,紫莖騰——活血明目……”看着這些草藥,少年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收起綁在樹的繩子、穿上晾乾的小褂、背上揹簍、拿起石頭旁的刀和弓,起身向着另一座山峰走去。
山脈邊,一個山坳裡座落着一間小木屋。木屋後,開墾出一塊土地,一些奇形怪狀的植物,在蓬勃的生長着。木屋前,一圈竹籬笆圍成了一個小院。幾塊木頭,對着木屋門拼湊成一米多高的院門。院子外,鬱鬱蔥蔥的灌木叢和幾顆大樹,給小木屋增添了一股生氣。院門的左邊,是一口井和搭起的幾根竹竿,右邊則是擺着幾排木架,木架上面擱着大小不一的簸萁。
一位雙鬢花白的老人,正撥弄着簸萁裡面的草藥,邊翻草藥邊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陽,自語道:“天馬上黑了,東嶽也應該快回來了。”放下手裡的草藥便走進了木屋,一會兒屋頂就升起了裊裊炊煙。
太陽終於落下山的那一邊。皎潔的月光灑下來,彷彿給這間小屋披上一層薄紗。
“吱呀”院門被人推開,“王老爹,我回來了。”正是峭壁上採藥的那個少年。只不過此時,他腰間的繩帶上,卻是多了兩條野兔。老人應聲走出木屋,接過他手裡的刀和弓笑道:“餓了吧?趕緊進屋吃飯。嗬!今天收穫不錯麼!”東嶽進屋,把揹簍靠牆放好,解下腰間的兔子,回答“是呀!今天,我去了青峰嶺。那邊去的人少,藥草也多一點。回來時,還撞見這兩隻兔子。今天可算是‘大豐收’。呵呵!”
“什麼?你去了青峰嶺?”王老爹一邊往牆上掛弓箭,一邊回頭驚訝道。“那地方可不能再去了!前幾天,我去集市換藥草。聽人說,青峰嶺那塊兒,不知從哪裡跑來了一頭角豬。前山的阿牛和阿壯,去那裡打獵。結果,給他們撞見了,阿牛跑回來了,阿壯卻是沒能出來。後來,他們村組織了十多個人,回去找阿壯。人是找到了,可當時那情景,人已經被吃的就剩下半個身子。哎,慘啊!”東嶽拿起飯桌上的餅,邊吃邊聽王老爹說,眼中流露着一絲悲傷。他聽老爹說過,這兩人都是山裡有名的獵人。
角豬是這片山脈深處的雜食動物。樣子和家豬差不多、全身灰褐色、鼻子上的獨角、是它發動攻擊時的武器。嘴裡長長的獠牙,表明着它暴躁的性格。兇狠的目光,透漏着它的殘忍。只要有足夠的食物,它的身體就能夠不停生長。
“老爹!這頭角豬有多大?它們不都只是在山脈深處活動嗎?”王老爹看了他一眼“聽他們說。這個傢伙,長的跟牛犢子似的,可能發現外面的林子裡沒有什麼天敵,才從老林子裡面出來吧!”看着東嶽若有所思的樣子,接着又說“你可別打這頭畜牲的主意,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這把老骨頭可怎麼辦?”東嶽嚥下嘴裡吃着的東西“放心吧,老爹!我不會去那片林子了,我把兔子收拾一下,抹上鹽掛起來,別放壞了。”東嶽來到院裡的井邊,拿起一隻兔子忙活了起來,王老爹也開始收拾桌子。
王老爹,是這山中土生土長的獵人。年青時,突如其來的一場山洪,席捲了他所住的地方,一家老小就剩下他一人。當他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唯一熟悉的就只剩下那口井。五年前,他去集鎮販賣藥草。那時他挖着了一株百年老參,也賣了一個好價錢,就來到集上的酒樓,去裡面打了個牙祭。酒足飯飽後,提着幾張包好的油餅從酒樓出來,剛走出酒樓,就看見門口蹲着一個小乞丐,眼巴巴的瞅着他。那天,他心情不錯,就隨手給了小乞丐一張。誰知道,這小乞丐吃着餅,一路跟着他回到了家,說什麼也不走了。王老爹看他和自己一樣孤苦伶仃,兩人在一起也算有個伴,就把他收留了下來。此後,每天帶着他上山打獵採藥,兩年下來,這小乞丐竟然學的是有模有樣。後來王老爹在一次採藥時不小心摔傷了腳,回到家只能在家養傷,眼看家裡存的食物越來越少,自己的腳卻依然不能下地,王老爹着急的吃不香、睡不好。他不知道,這些都被小乞丐看在眼裡。
一天他清早醒來後,發現小乞丐失去了蹤影,家裡的弓箭也沒有了,他還以爲小乞丐順了自己的東西跑了。可是中午的時候,小乞丐竟然揹着一隻羊羔大小的山獾回來了。要知道,山獾是羣居動物,喜歡成羣結隊覓食,如果有一隻受到攻擊,其他山獾就會羣起而攻。就是自己這樣的老獵人,發現了它們的蹤跡,也只能望而興嘆、繞道而行。他問小乞丐是怎麼辦到的,小乞丐卻只是笑了笑。在小乞丐的照料下,他的腳慢慢好了,但卻落下病根,陰天下雨就會疼,也沒辦法再幹重活。小乞丐便接替了王老爹的位置,進山狩獵和採藥,王老爹則在家裡幹一些家務活。不用說小乞丐就是東嶽,那一年他只有十三歲。
東嶽把一隻兔子收拾乾淨掛上院子的竹竿,然後熟練的給另一隻剝皮去髒。可他沒發現,院子外樹下的陰影中,有一雙通紅的眼睛正盯着他,慢慢向他接近。這時王老爹收拾完桌子,端着盆從屋裡走出來,一出來就發現了那雙眼睛,大叫一聲“小心”。那紅眼睛,也在此同時從陰影中衝了出來,它的樣子很像豬、牛一般大小的體型,鼻子上粗壯的尖角,在月光下發出幽幽的黑光,嘴邊的兩顆長長的獠牙讓人不寒而慄。正是老爹剛纔口中的角豬,只是這體型也太大了。
其實,這角豬就是青峰嶺傷人的那一頭。它爲了尋找食物,從山林深處跑出來,前幾天攻擊了大壯後,就把這種直立行走的動物,列入到了自己的食物列表,這種食物雖然會反抗,但對自己沒有什麼殺傷力,而且捕殺後可以吃好幾次。前幾天,那吃了一半的食物,在自己睡覺時不見了,所以這些天,它一直在尋找相同的食物。 當它循着小木屋的亮光,來到小木屋,東嶽正在井邊宰殺兔子。兔子散發的血腥味,讓它再也忍受不了誘惑,馬上就發起了自己的襲擊。
老爹叫完小心後,飛快的向東嶽衝過去,手裡拿的盆也砸向了角豬,“哐當”一聲,角豬的尖角把盆子撞了個粉碎,前衝的速度也爲之一緩,但這並不能給它帶來什麼影響。它搖了搖頭,以更快的速度向籬笆內的兩人衝去,當它撞翻籬笆時,王老爹也到了東嶽身邊,‘奮力’將東嶽推了出去,這時他以前摔傷的腳一陣劇痛傳來,竟然是經過劇烈運動,舊傷復發了。當他再想往一邊滾去時,那發着黝黑光芒的角,已經刺進了他的身體將它挑飛了起來。
角豬挑飛老爹後,卻是沒有再進行攻擊,而是低頭咀嚼着地上那隻沒處理完的兔子。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東嶽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見王老爹向自己飛了過來,本能的伸出雙手,可是巨大的衝力卻將它砸向後方的竹竿,竹竿倒了,掛着的兔子也掉落在他身邊。東嶽看向懷中的王老爹,王老爹的腹部有一個大窟窿,血呼呼的往外冒着,嘴角也殷殷的滲着血,人已經暈了過去。
面對這種情況,一個又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可沒有一個方法是能讓自己抱着老爹逃離現在絕境。他又想起被吃掉的大壯,目光猛的一凝“說什麼也不能,讓自己和老爹成爲這頭畜牲的食物。”看着院子裡的井,他撿起身邊的兔子慢慢蹲了起來。角豬一看他動了,立即停止了進食,兇狠的目光緊緊盯着這邊。這時東嶽輕輕晃了晃手中的兔子,用力向木架的方向扔去,角豬也跑向兔子掉落的地方。東嶽抱起老爹衝到井邊‘嗖’的跳了進去,隨後頭頂上便傳來一陣轟響,一塊塊碎石也飛落了下來,頭上一痛就暈了過去,只是抱着老爹的手卻沒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