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陌州城的駐紮營地之內時不時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淫糜之聲,惹得一衆將士萬分好奇,但是眼觀眼鼻觀鼻地做自己的事守自己的崗,不敢多嘴半分。因爲他們看到人是被將軍身邊的暗衛給拎出去的……離開的時候兩人渾身上下已然沒有了一塊好皮,青青紫紫掛滿淫穢污液。
衆人猜測,這兩人肯定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得罪了將軍,否則以將軍這樣直來直去的性子怎麼會想出這般折磨人的法子?
葉挽若是知道他們心中想法,定要仰天大笑三聲。雖說這次是她所爲,但是褚洄難道就是什麼良善之輩了麼?聽說暗閣刑堂裡那些折磨人的手段都是褚洄親自想出來的,要說奸險狠毒,誰比得上他呀……
一片噤聲之際,春暖花開,陌州城裡終於迎來了葉挽想要看到的人。
褚洄坐在邊上,單手漫不經心的拎着一隻茶盞,挑眉看着手下暗衛將葉家的人從外頭引了進來。恰巧甄將軍與段將軍都在此間議事,正商量着將陌州城交託出去,好進兵瀚城的事情。
葉家全家上至葉驥,下至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胖子葉詢,此時全都出現在了陌州城。
榮氏比之先前豐腴了不少,仍是那副端莊秀麗的樣貌,只是臉更圓了一些,看樣子日子過的相當滋潤。葉文淞半攙扶着夫人的手,另一手拉着一個癡癡傻傻的少年。
“挽……阿挽……”葉驥比之一年前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鬢角多了幾分斑白,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他看到葉挽激動的不行,上前走了兩步,但是礙於眼下諸堂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還是剋制住了內心的衝動。“一年多沒見,阿挽長大了不少。”他感嘆了一聲,在他心裡,葉挽似乎還是葉富貴剛剛帶回來的時候那麼丁點大,這麼個瘦弱的娃娃沒有想到竟然是個姑娘,還是當朝太后的女兒。其實於情於理,他這個作爲義父的跟葉挽都沒有任何的關係纔是……高攀公主什麼的,想都不敢想。
葉驥並不知道她就是葉驪的親女,本就是自己的親侄女。葉挽想了想,並沒有過多的做解釋,而是用行動證明自己對葉家的感情。她倏地走下堂去,看着榮氏抱在手裡的大白團子驚訝道:“這就是我那大侄兒?”葉挽微微張大了眼,瞪着眼前這個白白胖胖軟軟綿綿的糰子驚訝的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小孩子難道不都應該是魔鬼嗎!那種毀天滅地恨不得把你家拆了看見什麼喜歡的都要搬回去,然後稍有不如意的還要當着你的面“嗚哇嗚哇”的大哭指責你是個冷血無情的壞人的……難道是這糰子現在還小,所以殺傷力還沒有這麼大麼?!
她一聲“侄兒”頓時就讓葉驥放鬆了內心的傷感和糾結,吶吶地看着葉挽說不出話來。
葉文淞想了想笑道:“爹,妹妹若不是將我們當一家人,又怎會千里迢迢的將咱們接到這兒來呢?”褚將軍身邊的暗衛找到葉家的時候,乾脆直接的點名了來意,說褚將軍現在身邊人手緊缺,希望葉文淞能夠前往陌州城去打理陌州事務。
他起初還覺得有些解不開心結,畢竟是個家國天下的讀書人,怎麼能輕易的接受自己爲叛將做事?即便對方是自己的妹妹……也覺得十分不妥。
最後還是榮氏點醒了他,說眼下這個關頭,葉挽能夠想到他們定然也是爲了保全他們。在這衆叛親離之際,她鼓起勇氣開口向他們尋求幫助,若是不應,纔是當真不仁不義。更何況,良禽擇木而棲,眼下這個朝廷早就已經如腐朽之木一般千瘡百孔,葉家若硬是要留在燕京表忠心,那纔是真正的蠢上加蠢。
豫王殿下的勝狀已經定局,即便是爲了詢兒考慮,他們也不應當繼續留在燕京了。
是以糾結了兩天……還去問了榮老太傅的意見,葉文淞甚至做好了被這嶽祖父狠罵一頓的準備,沒有想到榮老太傅相當支持他們的做法。說如今的朝廷已是不堪一擊,他還年輕,的確沒有繼續留着的必要。若是能夠匡助豫王殿下一二,倒是比老老實實的蹲在翰林院裡數蒼蠅蚊子的要有前途一些。
葉文淞驚呆了,以榮老太傅這樣刻板嚴謹說一不二的性子竟能支持他們如此,那要說一句人心所向的話,豫王殿下的確是當之無愧的了。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卻見榮氏直接將詢兒抱起,遞到了葉挽面前,溫柔笑道:“妹妹不想抱一抱嗎?”葉詢很給面子的“咯咯”笑了起來,發出了無甚意義的“咿咿呀呀”之聲朝着葉挽伸出了手。
大敵當前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葉挽,上天入地恨不得把天下攪的雲翻雨覆的葉挽,此時被一個小白團子嚇得退後了兩步,連連擺手:“不不不不我不會抱,我是個粗人,會弄傷他的!”她如臨大敵的模樣引得衆人哈哈大笑,褚洄的眉頭狠狠的跳了一跳,嘴角掀起一個涼薄的笑容。
榮氏耐心地站在原地,好像完全不知道胳膊酸一樣,笑吟吟的舉着葉詢。
“啊,啊!”葉詢焦急的揮舞着自己一圈一圈的胖胳膊,想要撲到面前漂亮姑姑的懷裡去。
“阿挽,詢兒很喜歡你呢。”榮氏抿脣笑道。
葉挽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這番表現實在是有點折損自己的面子,輕咳一聲朝着那小胖子走了兩步,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圓嘟嘟的白嫩臉頰。“呃……他叫葉詢?”葉挽囁嚅着擡頭的模樣,實在跟外頭盛傳的統帥一軍凶神惡煞的葉都尉有着天壤之別。
趁她不注意之際,小胖子很自來熟的往前一撲,順勢揪住了葉挽的衣襟撲到了她的懷裡。葉挽手忙腳亂的將他接住,只覺得入手一片軟糯綿密,心都要化了……膚若凝脂說的不過就是如此了。
坐在主位之上的褚洄眉頭再次一跳,冷毅的面容隱隱有崩裂之勢。哪裡來的小胖子?還敢要葉挽抱?!
段將軍天生喜歡小孩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了過來,湊着葉詢的小胖臉摸了摸下巴,嘖嘖稱奇。“恩……劍眉星目,長大肯定是個英俊的小夥子。”
“……”葉挽瞪着懷裡那小糰子稀疏的眉毛看了許久,不知道段將軍怎麼從他臉上看出“劍眉星目”四個字來的?
她一開始還有幾分害怕,抱久了只覺得軟綿又舒服,竟然生出了幾分不想撒手的意思來。
榮氏笑着揶揄道:“妹妹喜歡,不若早些自己生一個?若是詢兒能多個妹妹,肯定會好好的盡哥哥的職責,溫柔的保護妹妹的。”
“胡鬧!”葉文淞輕斥了一聲,“阿挽還未成婚,是個黃花大閨女,哪裡就能自己去生一個了?”雖聽說過妹妹和褚將軍的傳言,但是在葉文淞的眼裡那些都只是傳言而已。葉挽到底正經還沒成婚,在她面前說這樣的胡話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
榮氏“噗嗤”笑了一聲,對着葉挽眨了眨眼,好像在說“不要介意你哥哥這樣迂腐的榆木腦袋”。
“黃花大閨蜜”葉挽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臉紅的趨勢,背脊挺的筆直,無視了背後傳來那兩道利劍一般的炙熱眼神,乾笑了兩聲:“呵呵,呵呵,大哥說的是……”
段將軍“嘿嘿”笑道:“要成婚還不簡單嘛?我們褚將軍早就……啊!”他還沒說完,屁股上就捱了一下。段飛反應靈敏的回過身接住那茶杯蓋子沒有讓它掉在地上碎裂,不滿的嚷嚷道:“褚洄,老子好歹是你長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點面子成不成!”
“你活該。”甄將軍看好戲般的涼笑了一聲,對着段飛意味深長的摸了摸下巴。
“哼。”褚洄輕哼,滿臉傲嬌的擡起下巴。成婚是好,生包子什麼的就算了……這種軟綿綿的東西到底哪裡可愛?有他可愛?
爲將守軍之間這般沒有顧忌,倒是氣氛融洽相處和諧。
葉挽還在猶豫着怎麼把這個揪着自己衣襟的小糰子抱走纔不會引起他的注意力,卻聽榮氏忽而大驚:“哎呀,我差點忘了!還有一個人跟我們一起來了陌州,還在外頭等着……剛剛想給妹妹一個驚喜的,卻因爲詢兒的事情拋到腦子後頭去了。”
還有一個人?葉挽揚眉,順勢趁機將葉詢還給了榮氏。
能讓她驚喜的人……難道是?葉挽眼前一亮,想了想對褚洄道:“你一定有很多事情要與大哥說,我們就不在這兒打擾了。我與大嫂還有詢兒出去轉轉,等會兒再回來。”不等褚洄回覆,她就率先跳了出去,興沖沖地朝着門外跑。
褚洄冷峻的表情中劃過一絲無奈,看向葉文淞一本正經道:“大哥。”
葉文淞:?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褚將軍要喊他大哥?等等……褚將軍好像比他還年長一些吧!
晚春之際,屋外已是一片鳥語花香,日頭漸辣。
陌州知州府景色不錯,即便是在戰後也沒有絲毫的毀損。只是在鎮西軍將士們這羣糙老爺們的手下多半是牛嚼牡丹的可惜了。
花圃邊站着一名身着便裝,頭髮簡單束起的溫婉少女。柔和的陽光披泄下,打在她的面頰邊上,能清晰的看到她鼻尖上微微的汗珠和細膩的絨毛。
見屋內有人出來,少女回過頭去,嘴角微勾,露出一個淺笑。她嘴角有兩個淡淡的酒窩,煞是好看。“阿挽!”姚清書欣喜的喚了一聲。
“姚姐姐!”葉挽牽起嘴角興奮的喊了一聲。她們已經整整一年多沒有見過面了,再次相見之際頗有些物是人非的味道。但是好在她們之間並沒有因爲時間和距離感到任何的生疏,還是一樣的感情,一樣的人。
榮氏站在一邊溫聲道:“阿挽離開燕京之後,從惜常常會來葉府探望我。雖說相公對我很好,但是葉府沒有女眷在,到底還是有些不方便,這段時間多虧了從惜不嫌棄的經常照顧。”她雖出閣之前就與姚小姐相識,但是關係並不深,僅是點頭之交。姚清書大約也是看在葉挽的面子上纔會經常拜訪葉府,與她解悶逗樂了。
“子期說的哪裡話,我們已經是朋友,哪還有什麼照顧不照顧一說,都是舉手之勞罷了。”姚清書道。她的形容面貌雖是乾淨整潔,但隱隱約約透着一股操勞疲憊之感。
葉挽頗覺心疼地說:“姚伯伯的事情,只怕姚姐姐還要再等一段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