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序幕

我雖然有看過珠暗的資料,但是在資料表上面只寫了簡單的背景和履歷。她是什麼性格的人,擅長什麼方面的法術,那些方面一律不涉及。這很符合術士羣體的秘密主義作風,只是從接下來展開合作的角度來看不怎麼妥當。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應該是與她先交流彼此的長短,卻由於她對我而言身份特殊,我不知道如何對她開口。

列缺說她比我先到浦青市,其實也就先到了一小時左右吧,在此期間她似乎已經在火車站裡面逛了一圈,此時她把我帶到了站內的西餐店裡。我一言不發地跟隨在她的身後,在她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她始終面色如常,透露出來嫺靜的氣質,儘管身材纖瘦,卻有着大方自然的儀態。

她把雙手擱到桌面上,十指交叉。黑色的紗衣袖口稍微滑落,在露出的白皙手腕上,佩戴着一件古色古香的手串。在我的感覺裡,這好像是什麼法術物品,但是無法判明用途。

不止是我在猶豫着要說什麼話語,她似乎也正處於斟酌之中,五分鐘過去了誰都沒有說話。我不由得分了神,去思考了其他事情。例如剛下火車時產生的覺察。

不出意外的話,咬血一定就在浦青市。

就好像我曾經在天河市和蜃樓市都有產生過“咬血離開了”的感覺一樣,現在的我已經可以隔空感受到咬血是否在自己所處的城市了。不過,這種感受是籠統的,我僅僅是知道對方在,卻不知道對方的具體位置,就連在哪個方向上都無從判斷。

不過我沒有爲此而迷茫。她不可能毫無緣由地出現在浦青市,一定是在這裡有所圖謀,而這個圖謀大概率與同樣身處於此地的傳教士息息相關。就算我不知道她在哪裡,只要繼續追逐傳教士,就很有可能會與她發生衝突。

就在這時,珠暗說話了。我以爲她會先說起我們之間的仇怨,然而她一開口就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這次的任務是要在浦青市抓住傳教士,但是就像任務文件裡說的那樣,傳教士很有可能並不在這裡,倒是有些前夜的惡魔術士正在作亂。”她說,“浦青市的安全局沒有主力級術士,而且對前夜勢力的戰果也不怎麼好看,幾次三番都讓敵人逃跑了。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應該是會以幫助本地安全局剿滅前夜勢力爲主吧。”

即使她不提私事,我也沒有放鬆的感覺,只覺得像是心裡的另一隻靴子沒有落地,卻也只好先配合她,“總部不打算給這裡安排援軍嗎?”

“我們,或者說你就是那個‘援軍’。”她說,“我不擅長戰鬥,只是會一些追蹤和偵查方面的法術,以及對於逃跑也略知一二。所以發生戰鬥的時候你不用顧忌我。就算浦青市真的有主力級術士,並且與我們發生了衝突,我也有辦法快速退出交戰現場,你只管全力戰鬥就是。”

“我明白了。但是有件事我必須先聲明,根據我的私人渠道,傳教士大概率真的在浦青市。以及,雖然這只是我的感覺,但是咬血——那個超主力級惡魔術士一定也在這裡。”我說,“趁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什麼?”她停頓了下,似乎是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左手腕的手串,接着好像相信了我的話語,“……不,我不會退出。”

“伱應該知道我是你的什麼人吧,那麼,你爲什麼要接下這個任務?”我索性下定決心,以豁出去的心態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爲了殺我而來的嗎?”

“兩年前,我的丈夫被你殺害了。”聞言,她也不再迂迴,眼神變得更加陰沉了,彷彿眼眶裡裝着的不是眼球,而是像眼球一樣金屬製品,“被你剁成千百塊,餵給了吃人的怪獸。當我們再次發現他的時候,現場只剩下腐爛的肉泥和零碎的骨頭。”

她的目光像是要挖開我臉上的肉一樣抓住不放,“他死時是二十三歲,左手臂是義肢,慣用的武器是紅色的長刀,你可還記得他?”

“不記得了。”我誠實地回答。在作爲魔人的五年間殺死的人,我幾乎誰都無法記住。舊骨的戀人,劍齒的父親,珠暗的丈夫,即使他們當着我的面說,我也怎麼都無法回憶起來。

我很清楚這麼說只會更加激怒他們,但是,我不會對他們撒謊,也不會文過飾非。

“我聽說那些全部都不是你的錯,是魔物支配了你,你僅僅是個無辜的受害者,這是真的嗎?”她陰沉地問。

“是假的。”我不假思索地說,“那些全部是我自願的作爲,是我親手殺害了他們。”

她又像是不自覺一樣摸了摸自己的手串,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我聽說現在的你爲人正派,四處奔走迎擊惡徒,甚至不惜性命也要與邪惡戰鬥到底,還拯救了比起自己過去所殺之人更多十倍的人命,因你之手而免於在未來受災的人數更是超過千百倍……原來那些全部是你的演技嗎?”

“雖然我不知道千百倍這個說法是怎麼得出來的,但那些也全部是我的真心,而非演技。”我說,“不過,我也不認爲只要這麼做,自己以前殺過的人就都不算數了。”

“那麼我現在就要你死。”她充滿恨意地說,“我要你爲我丈夫償命。”

“我做不到。”我說。

“爲什麼,你怕死?”她追問。

“我不怕死,但是我有放不下的人。”說到這裡,我心中也浮現出了塞壬的身影,“而且,如果我自作主張地死了,也有人會因我而死。”

“是嗎……”她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裡傳出來的恐怖之音。

我很清楚她不可能接受這樣的說法。誰活在這個世上沒有放不下的人或事呢?被我親手所殺的她的丈夫,在臨死前也肯定是邊拼命地掙扎,邊滿懷不甘地想着自己放不下的人或事,最後在濃郁的絕望之中嚥下最後一口氣的。

我一直都能夠感受到她心中的怨恨,她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吃進肚子裡,就算是此刻也像是隨時都會撲食過來,撕扯咬爛我的臉和喉嚨,讓我嚐嚐她的丈夫也嘗過的痛苦。

然而,下一刻,她說出來的話簡直令我瞠目結舌。我甚至都反射性地瘋狂檢索自己的記憶,想想自己這輩子還有沒有聽過第二句如此荒唐怪誕之言語。

她說:“那麼,我原諒你了。”

“你說什麼?”我一定是聽錯了,或者說一定是我的腦子發生了故障,在處理聽覺信息的時候出現錯誤了。

“我原諒你了。”她說,“你已經用諸多的功績證明了自己,想必未來也會爲正義的事業做出更多的貢獻吧。我的丈夫是心懷正義之人,他一定不會記恨你,而我作爲他的妻子,自然也不可以站在你的對立面。你之前問我是不是爲了殺你而來的,我非但不會殺你,在這次的任務裡,我還要站在你的身邊,盡心盡力地輔佐你。”

她絕對是在撒謊。即使在此刻,我也可以感受到她愈發強烈的怨恨感情。

爲什麼她要這麼對我說?我都已經說那些罪行都是我自願的作爲了,難道她也像是其他人一樣,相信我是被洗腦的嗎?

或者,是因爲我說自己不會主動交出性命,她知道自己無法正面殺死我,所以想要故作隱忍,挑選我沒有防備的時刻動殺手,或者藉由劇毒或詛咒等手法從暗處將我殺死?

這是非常合理的推測,不如說,除此之外不做他想。而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她從懷裡拿出來了個像是木頭令牌一樣的道具。

“收下這個吧。”她把木頭令牌推到了我的面前。

雖然我沒有從上面感受到直接性的危險,但是從仇人的手裡收下物品實屬不智。

而在此基礎上,我還是毫不猶豫地將其收了下來。

“你不先問我這是什麼嗎?”她冷冷地問。

“如果你要害我,那是我罪有應得。我不會束手待斃,但是你的毒藥和刀刃,我都會從正面迎接,決不逃避或躲藏。”我說。

她沉默了下,然後說:“那麼我就告訴你,這個東西不會直接害你性命,但是會讓我害你性命變得非常方便。而除此之外,我不會再說更多。你就邊帶上我的毒藥和刀刃,邊懷揣着不安度過之後的夜晚吧。”

——

在私人話題結束之後,珠暗迅速地恢復了工作的神態,與我離開西餐店。

我們接下來要去浦青市安全局做個簡單的報備,走地鐵路線。在進入列車之後,她找了個座位坐下去,而我坐到了對面的座位上,用餘光注意着她的身影。我暫時還沒有從之前的對話裡脫離出來,腦子裡想着她先前說話時的情緒波動,雖然她一定是沒有真的原諒我,但是深入之後我逐漸地感覺到,她好像確實沒有在暗中對我動殺手的打算。

也就是說,雖然她是那麼地仇恨我,但無論是從語言上還是從可能的行動上,她都像是真的原諒了我一樣。

我甚至萌生了魔幻的想法:難不成她是真的決心要原諒我了?

人的決策和情緒並不總是一致的,就好像糖尿病患者想要吃甜食,但是爲了控制血糖只能忍痛割愛一樣,即使做了這個決定,想要吃甜食的情緒也不會消失。原諒我的決定和怨恨我的情緒完全是可以同時存在的。

在意識到這個可能性之後,我的內心涌現出了連自己也措手不及的複雜感情,甚至忍不住想要發問——你怎麼可以原諒我呢?

我曾經嘗試過幻想自己的仇人原諒自己的場景。是的,這是非常無恥的想象。每當我的思考中出現這種苗頭的時候,就算沒有人能夠窺見我的思想,我都會反射性地鄙視自己,遏制自己的想象。

而哪怕我真的去想象了,也肯定是想象不出具體的畫面的。因爲那實在是過於荒謬了,過於無法自圓其說了。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思維,纔會原諒像我這樣的血債累累之人呢?

但今天,我真的遇到了這麼一個人。我絲毫生不出釋然的情緒;相反,我感覺自己的腦子就像是被灌進了整桶的膠水一樣。

我無法接受。

不,等等,現在要下結論還爲時過早。

她也不一定是真的原諒我了,或許,我還可以再耐心等待,看看她之後會有什麼舉動。

就比如說她給我的這個木頭令牌,她說這是“用來害我性命非常方便的道具”。現在她好像是沒有害我的打算,這一點我感覺得出來,但是之後呢?

她那麼仇恨我,又有方便害我的手段,一定會忍不住害我性命的。

她一定是無法原諒我的。

列車在隧道里高速行駛,經過了一個又一個車站,乘客們陸續地涌入車廂,空間變得擁擠。再過三站我們就該下車了。

忽然,一股怪異的感覺襲擊了我。我第一時間站了起來,並且召喚出了塞壬之刃,而珠暗也迅速地擡起了頭,她似乎也注意到不對勁了。在我的感覺中,車廂裡的空氣——不對,是列車行駛的隧道空間本身給我帶來了危機四伏的緊張感覺。

車廂裡的照明倏然全部熄滅,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乘客們紛紛疑惑和不安起來,不知道出現了什麼情況,但是我的視覺和覺察力勉強捕捉到了這一刻發生的變化。就在這一瞬間,這節車廂突然與前後的車廂失去了聯繫。現在是隻有這節車廂在遵循着慣性在軌道上向前滑行。

而在車廂前方的軌道上,我則看到了一道拿着武器的人影。

黑色的裙裝,白色的頭髮,紅色的眼睛。

似人非人的美麗容顏,少女的青澀身段,以及如血鑄就般的雙手巨斧。

是咬血!

她是衝着我來的!

不能夠把其他乘客捲進來。我腦海中閃現過這道念頭,並且毫不猶豫地起跳,撞穿了車廂的天花板去到外面。還沒來得及升至頂點,便感受到了一股幾乎是在宣告我必死無疑的強烈威脅感急速迫近——咬血以超過聲音的速度突進到了我的面前,對我揮下了巨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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