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島上空繁星點點,藍寶石般的天空中似乎長了無數閃亮的眼睛,那孩童般一塵不染,純潔通透的光亮,比世上任何美麗都要打動人心。
月光如水,輕輕揮灑在江山鴻寅沉靜的臉龐,晉疏影盯着這張臉看了很久,既不覺得腿痠,也並沒有任何疲憊。
唯有此刻,她才覺得自己彷彿與江山鴻寅融爲一體,她的腦海中有他的記憶,有他的思緒。
在這柳動蟬鳴的夜裡,晉疏影真真切切的體會到那日傅千宇與江山鴻寅的對話,終於明白他爲什麼會入魔。
原來他心中的執念,就是晉疏影的生死,五年前若是晉疏影真的死在伏魔陣上,他或許不會在蓬萊翹首以盼,等一次重逢。
耳畔傳來一陣尖銳的鳥鳴聲,江山鴻寅的身子忽然動了動,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並不說什麼,竟是先微微一笑。
晉疏影頗爲鄙夷的撇了撇嘴,從前的江山鴻寅總是繃着一張臉,讓人一度以爲他得了一種笑一笑就會死的病。
或許是晉疏影寬容大度的原諒了他,使他忽然開了竅,開始抓緊每一次露出笑臉的機會,以彌補他從前遺失的微笑。
“睡飽了沒有?”晉疏影不冷不熱,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江山鴻寅愜意的翻了個身,語氣慵懶:“沒有,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是不是有人進來了?”
晉疏影確實聽見一聲不凡的鳴叫,這叫聲一聽就知道不是普通神鳥,可是目前讓晉疏影甚是不解的是:“你既然都聽到周圍有動靜了,怎麼還不想起來?你要在我的大腿上生根嗎?”
眼縫中閃爍着耀眼的星光,江山鴻寅眉眼彎曲,笑道:“這樣最好,你就永遠也別想離開我了!”
晉疏影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目光之中卻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鳥鳴聲越來越近,那驚天的啼聲如同虎嘯龍吟,周圍的藤蔓紛紛輕微震顫,遠處的河面也掀起巨浪。
晉疏影看了一眼並不想起來的江山鴻寅,嚴肅道:“有動靜,你趕緊起來!”
“別理它。”江山鴻寅依舊靠在晉疏影的腿上,一動不動。
鳴聲越來越近,晉疏影吸了一口氣:“你到底起不起來?”
江山鴻寅乾脆閉上眼睛,準備又一次安然入睡,豈料纔剛剛把眼睛閉上,身子猛地翻了個面,整個人從樹幹上跌落,身體離地面數十丈,眼看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你想謀殺親夫嗎?快拉我上去!”江山鴻寅聲音平靜,但晉疏影並未看見他施法,原來他沒有自己上來的意思。
難道江山鴻寅忽然得了一種多動就會變醜的病?居然懶到連施法都不願意了!晉疏影吐了一口氣,雲淡風輕道:“摔死你算了!”
不過到底還是拗不過江山鴻寅,在他從容的等待與大地親密接觸時,晉疏影終於揮了揮袖,把他拽了回來。
如此同時,畢方神鳥揮動巨大的雙翼停在江山鴻寅和晉疏影面前,畢方的神情不像前幾次晉疏影見它那般複雜之中極爲哀怨,而是十分無奈,似乎在惋惜些什麼。
晉疏影不解的皺着眉頭,沉吟片刻後纔想到:“誅情咒乃是畢方神鳥所設,月影劍中有畢方的怨靈,眼前的畢方會不會和一千年前的畢方有什麼關聯?”
江山鴻寅淡淡的點頭:“或許從前本是神仙眷戀,卻因一把劍而陰陽兩隔,不過它一直跟着我們,說不定它有救回愛人的方法。”
那畢方頓時點了點頭,口中發出嘹亮的叫聲。
晉疏影詫異的望着畢方,問道:“你有什麼方法能救出月影劍中的另一隻畢方?”
畢方鳴聲不斷,似乎在說些什麼,可是晉疏影一句也聽不懂:“你說了些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啊!記得小青修爲很低的時候就會說話了,這畢方怎麼不會說話呢?”
江山鴻寅靜靜打量着畢方的雙眼,只見它目光灼灼,似乎有些焦慮,又聽晉疏影說:“要是小青在就好了……”
卻見畢方揮動雙翼向外飛去,還不時回過頭來看一看江山鴻寅和晉疏影,江山鴻寅瞬間明白了什麼,柔聲道:“我們跟着它去看看!”
晉疏影立刻隨着畢方飛行的軌跡,徜徉在閃爍的星光之中,一隻手倏然被人拽住,回頭只見江山鴻寅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從前我也帶着你飛過,現在你帶我!”
“從前你每天都想殺我,現在我要不要殺了你,混蛋!”晉疏影白了江山鴻寅一眼,不齒道,“你明明都可以飛行啊,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懶?”
“我想多和你在一起。”江山鴻寅回答的很簡單,卻很動人。
晉疏影無奈的揚起嘴角:“那就抓緊了,別放開我的手。”
說罷風馳電掣的在空中劃出一條潔白的軌跡,很快便隨着畢方一起停下,畢方所到的目的地乃是蓬萊宮。
蓬萊宮門仍然緊緊關閉,就像一個不喜歡說話的人,永遠不肯開口,畢方神鳥再次尖聲鳴叫,不一會兒便向蓬萊仙島外飛去。
“莫非蓬萊宮裡有什麼秘密?”晉疏影挑了挑眉毛。
江山鴻寅上下打量着陳舊的宮牆,沉聲道:“進去看看。”
兩人一同握訣施法,很快便由門外穿梭入殿內。
赤玄谷中,夜疏離將吞天鼎妥善安置好後,動身前往宋唐的住處,只見宋唐在月光下舞動軒轅夏禹劍,颯爽風姿令人驚歎,夜疏離記得五年前在無仙山外將宋唐救下時,宋唐的面容還十分稚氣。
那時若不是爲了晉疏影,他可能看都不會看一眼那個淚流滿面的小男孩,在夜疏離眼中,男人流血也不能流一滴眼淚。
好在宋唐在赤玄谷中待了五年,性格越來越剛毅,甚至可以獨當一面,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夜大哥,你怎麼來了?疏影姐呢?”宋唐見夜疏離來了,連忙收起手裡的劍,向夜疏離走過去。
夜疏離愣了愣,心想晉疏影此刻應該已經和江山鴻寅一起趕走了傅千宇,兩人現在花前月下,一定格外美好吧?
他心中雖然酸澀,卻不敢有絲毫表現,他愛一個人,並不是要那個人陪着他一起酸楚煎熬,他很清楚晉疏影想要的是什麼。
“她有事出去了,你跟我走一趟。”夜疏離的黑色長袍似乎與夜融爲一體,只有一雙鷹一般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不可磨滅。
宋唐立刻跟在夜疏離身旁:“夜大哥,是不是要去找疏影姐?”
“你小子好奇心怎麼這麼重啊?”夜疏離搖着頭笑道,“不是去找醜八怪,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找黃泉盞的解藥。”
“疏影姐的毒還沒解嗎?我們去哪兒找解藥?”宋唐頓時滿臉擔憂。
夜疏離微微斂眸:“紫心丹只是暫時抑制了黃泉盞的毒,我已經查過了,要解黃泉盞的毒必須找到珊瑚珠,相傳這顆靈珠長在火焰谷之中,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無論真假,在夜疏離心中,替晉疏影解毒是最重要的事,爲了快一點找到珊瑚珠,他不得不先忽略赤玄谷的安危,只能帶着宋唐一同出發,也好速戰速決。
不過幸好妖族之中還有蛇妖狐妖等修爲較高的族人,魔域也沒什麼機會趁虛而入。
“那我們趕緊去吧!”兩人一路趕往火焰谷,路上卻見到不少仙家弟子,只見這些人裡大部分都是無仙山弟子,似乎正在尋找什麼。
人羣之中,宋唐竟一眼瞥見心不在焉的嶽綾,瞬間魂不守舍起來,而嶽綾也不偏不倚的對上了身披斗篷的宋唐,於是趁着徐盈盈不注意,偷偷溜了出來。
“宋唐大哥,你怎麼在這兒?”嶽綾興高采烈的衝上前來,頰邊攢着兩個動人的梨渦。
宋唐停下腳步,目光寵溺:“我和夜大哥有事要辦,無仙山弟子怎麼差不多都下山了?”
“掌教至尊命我們下山追查傅千宇和黃泉盞的下落,此次下山發現魔域早已人去樓空,想找黃泉盞簡直大海撈針,一點兒也不好玩!”嶽綾撇了撇嘴。
卻是夜疏離對着宋唐皺了皺眉毛:“你們倆都還是小孩子嗎?怎麼老想着玩?”
“這位大哥說的沒錯,我才十六歲還是小孩子,當然更喜歡遊山玩水啦!”嶽綾天真爛漫,一點兒也不怕滿臉肅殺的夜疏離。
“對了,宋唐大哥,我能不能和你們一起上路啊?跟着師尊她們實在太無聊了,還是跟你在一起有趣些,疏影前輩今天怎麼不在?”嶽綾又接着說。
宋唐望向夜疏離,似乎是在徵求夜疏離的意見,卻見夜疏離不耐煩的挑了挑眉毛:“小妹妹,我們可不是去玩的,再說我可是妖怪,最討厭的就是人和仙,你和我一路不怕危險嗎?”
嶽綾盯着夜疏離看了一會兒,笑道:“不怕啊,你是宋唐大哥的朋友,一定不是什麼壞人!也沒人說過妖怪就都是壞蛋啊!你不喜歡我,我不討厭你不就行了!”
夜疏離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對宋唐點了點頭:“你自己管好這個小姑娘,出了什麼事我是不會插手的。”
宋唐歡喜的對嶽綾揚起下巴:“那我們快走吧,等會被你師尊看見可就不好了!”
夜疏離獨自走在這兩人身後,心中一陣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