毌丘儉勤王失敗被殺,他的兒子毌丘甸、妻子荀氏應株連處死。荀氏的族兄荀豈頁、族父荀虞都與司馬師有姻親關係,共同向曹髦上表,乞求饒荀氏命。曹髦下詔讓荀氏離婚。荀氏所生女毋丘芝爲潁川太守劉子元妻,也株連判死刑,因懷孕囚於監中。荀氏去信向何曾求情說:“毋丘芝囚在廷尉獄中,命運可知,死亡計日可待。我請求去做官婢,以贖毋丘芝一命。”何曾哀憐他們母女,上遞狀辭請求複議,朝廷議論都以爲何曾的意見正確,於是修改了法律條文。
司馬昭接下了從父親傳到兄長的權力寶劍,他一臉茫然,他這一刻就被任命爲總統諸軍,這也是臨時想到的名詞。而此時,朝廷方面對於司馬師的健康也十分關注,司馬師病危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宮中。
自從廢黜曹芳以後,過去一直是盟友的郭太后似乎與司馬家也漸漸出現了一絲不快,而新上任的皇帝曹髦雖然年輕,卻是那樣咄咄逼人,不甘屈服。
公元255年(延熙十八年)七月,蜀衛將軍姜維乘魏大將軍司馬師病亡之際,督車騎將軍夏侯霸、徵西大將軍張翼等數萬人攻魏。
蜀軍出征前,張翼與姜維有很大的辯論說:“國家弱小百姓疲憊,不應該濫用武力,我相信丞相在世時,也是不願意看到的。”姜維不聽說:“難道你忘了丞相的遺志,光復漢室的意願嗎,打進長安是我們蜀國上下一致的意願,難道你不想嗎,張將軍你還是要跟我一起出徵。”
八月,到達枹罕(今甘肅臨夏東北),遂向狄道(今甘肅臨洮)進軍。魏徵西將軍陳泰命:“雍州刺史王經率所部進駐狄道,待他率主力自陳倉(今陝西寶雞東)到達後,再鉗擊蜀軍。”王經不俟陳泰軍至即擅擊蜀軍,姜維率軍先後故關(今甘肅臨洮北)、洮西大敗王經,魏軍大部傷亡或逃亡,損兵數萬,王經只殘部萬人還保狄道。姜維乘勝圍狄道城。魏大將軍司馬昭命長水校尉鄧艾出任安西將軍,與陳泰併力抗擊蜀軍,並遣太尉司馬孚爲後援。鄧艾等人認爲:“王經的精兵在西邊戰敗,賊軍士氣很旺盛,乘勝的軍隊不可抵擋,而將軍帶領烏合之衆,跟在戰敗的軍隊後面,將士們喪失了鬥志,隴右動盪不安。古人有這樣的話:‘蝮蛇咬了手,壯士就砍掉自己的手腕.’孫子兵法說:‘車隊有時不去進攻,地方有時不用把守。’這是在小的方面有損失而在大的方面得到保全的緣故。現在隴右的災難,比毒蛇還要過分,狄道這地方,不只是不能把守的問題。姜維的軍隊,這是我們應該避開的鋒芒。不如分割險要防守,觀察敵人的破綻,等待敵人疲憊,然後再進軍救援,這纔是獲勝的計策。”
陳泰卻說:“兵書說‘修治大盾牌和攻城的戰車,要三個月才能完成,築起土山要三個月以後才能完工’。這確實不是輕兵深入,憑姜維的詭計所能倉猝辦到的。姜維孤軍深入,糧食供應不上,這是我們迅速進軍打敗敵人的時機,所謂迅雷不及掩耳,是必然的形勢。”
鄧艾於是聽從陳泰建議,陳泰與鄧艾軍會合後,分三路進至隴西,避開蜀軍,出其不意地繞過高城嶺(今甘肅渭源西北),進至狄道東南山上,燃火擊鼓與城內聯絡,守軍見援軍至,士氣大振。姜維即督軍沿山進攻,被魏軍擊退。這時陳泰揚言截斷蜀軍退路,姜維遂於九月二十五日撤軍退走鍾堤(今甘肅臨洮南)。
於是,朝廷任命鄧艾爲安西將軍,假節,兼任護東羌校尉。此時,魏軍多數人認爲姜維已經力竭,不可能再出兵北向。鄧艾卻不這樣認爲。他指出:“洮西的失敗,可謂不小,軍心潰敗,倉庫空虛,老百姓流離失所,幾乎一敗塗地。現在來看,敵人有乘勝追擊的勢頭。而我方虛弱不堪,這是第一原因。敵人上下官兵級級相通,兵器銳利。而我方將領換了,士兵大多是新補充的,武裝器械也都陳舊,這是第二個原因。敵人乘船行進,而我們靠步行,敵逸我勞,這是第三個原因。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各自都需要守備的兵力,他們專心進攻一城,而我方則一分爲四。這是第四個原因。從南安、隴西,要徵用羌人的糧食,如果向祁山進軍,麥浪千里,很容易搞到糧食,這是第五個原因。敵人也有狡詐的計謀,他們一定會來進攻的。”分析了以上情況後,他斷言姜維還會伺機進犯,加緊備戰。
九月二十二日,徵西大將軍張翼撤軍對姜維說;“姜維大將軍,請求你不要勞民傷財了,這樣下去只是窮兵黷武的。”姜維冷道:“你不要說了。”張翼只是無奈看着離去的背影。
逝者如斯,死了就是死了,可是活着的人還要繼續好好幹,由於司馬炎的大伯司馬師沒有兒子,過繼了一個司馬攸還是司馬炎的親弟弟,也是司馬昭的兒子。所以,整個司馬家族和魏國的權力,就當仁不讓的由司馬師最大的兄弟、司馬炎的親爹司馬昭全盤接收了。
司馬家族是曹魏帝國的大臣,可是這個家族有些特殊,雖然表面上有無數的人擁護他們,然而暗地裡有很多人想要他們死,司馬師死了,皇帝還在洛陽,就在司馬昭一幫人以爲一切順利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足以讓司馬家族一家老小全體完蛋的驚險事件。
小小年紀的皇帝曹髦,主動給當時隨軍參戰的尚書(國務院部長)傅嘏(古)發來了詔書,上面寫着,因爲淮河流域剛剛發生叛亂,現在形勢還不很穩定,司馬昭你就別回首都了,留在許昌這裡替我鎮守,讓傅嘏帶着中央軍回首都就行了。
司馬昭接到詔書後,立即汗流浹背說:“沒想到這個皇帝還是蠻厲害的,咄咄逼人。”曹髦之所以敢給司馬昭發這種詔書,是因爲他看到了奪回權力的希望。因爲司馬師死得太倉促了,讓忠於他的人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權力交接制度,尤其是權臣之間的權力交接制度,本來應該嚴絲合縫,可是司馬師的疾病發展得太快,他快死了的時候,司馬昭才趕來見他,而且再仔細想一想,周圍的人怕引起恐慌,掩蓋了司馬師的死訊,等到司馬師死了司馬昭才趕到也不是沒可能。這樣慌慌張張、亂七八糟的權力交接,不讓曹家的皇帝和忠於他的勢力有想法纔怪。
這個詔書,絕對可以說是司馬家族的催命符。如果司馬昭遵照這個詔書執行,留在許昌,就會從此失去對首都洛陽和曹髦的控制權,降格成爲一個軍區司令。然而,只要司馬昭一降格成爲軍區司令,曹髦就會掌握魏國實權,到了那個時候,曹髦想怎麼收拾司馬家族,都是合理合情合法的了。
但是司馬昭這時候還不敢明着違抗曹髦的命令,他馬上找來親信鍾會和傅嘏,商量如何應對。這個時候,曹髦已然就是和司馬昭翻臉了,但是司馬昭可不能和曹髦翻臉,可是走正當程序、等曹髦允許司馬昭回首都,也絕對是癡心妄想。
最後,三個人得出一致結論:由傅嘏走正當程序給曹髦寫信,說司馬昭是擎天支柱、必須回中央;而司馬昭趁曹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立刻帶着軍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就趕回了首都洛陽城外洛河南岸的軍事基地。
小皇帝曹髦的奮力一搏就這樣化爲了烏有,唯一可能奪回權力的機會就這樣失去。
公元256年(延熙十九年)正月,姜維在駐地被後主封爲大將軍。六月,姜維與鎮西將軍胡濟約定在上邽(今甘肅天水)會合。
在司馬昭回到洛陽不到一個星期,2月5日,曹髦就被迫封他當大將軍,負責統領全國軍權。而年青的司馬炎,也隨着爸爸達到了權力頂峰而被加官進爵,在經歷了三次可能發生的滅頂之災後,司馬炎隨着司馬家族進一步朝着權力頂峰前進。
公元256年夏,司馬炎20歲。
這年4月,他的爸爸司馬昭得到了皇帝的高規格賞賜:龍袍、皇冠、赤色長靴。
這三樣東西,前兩樣比較好理解,最後那個赤色長靴,可是大有講究,不像我們現在,紅色長筒靴是很多時尚靚女的最愛,那時候,隨便一個人穿這種長靴可是要殺頭的,因爲只有皇帝才能穿。
我們可以肯定的說,皇帝曹髦根本不是心甘情願的給司馬昭這些自己纔有權用的東西的,他在心裡一定恨死了司馬昭,可是沒有辦法,胳膊拗不過大腿,司馬昭想要他就得給。
因爲沒有一個皇帝願意把只屬於自己的東西給別人分享。
公元256年(甘露元年)正月,司馬昭加大都督職銜,正式奏事不提自己的名字。六月,晉封爲高都公,封地方七百里,加九錫,假斧鉞,晉號爲大都督,帶劍穿履上殿。又辭讓不受。此時蜀國姜維被後主封爲大將軍。
公元256年(甘露元年),司馬昭將陳泰調回朝廷,任尚書右僕射,負責選舉任命官員。
七月,姜維率先出兵祁山(今甘肅東南部山地),聞鄧艾有備,乃改從董亭(今甘肅武山南)攻南安(今甘肅隴西東南)。鄧艾則率軍搶佔武城山(今甘肅武山西南)據險拒守,與之相持。姜維見地利已失,強攻不克,乃於當夜渡渭水東進,沿山路進取上邽。兩軍戰於段谷(今甘肅天水西南)。胡濟失期未至。鄧艾大敗蜀軍,蜀軍士卒潰散,死傷甚衆。姜維敗歸,自請貶爲後將軍。此戰,鄧艾戰前料敵準確,戰中因機制變,始終掌握着戰役主動權,爲後世防禦作戰留下了寶貴經驗。同年,曹髦下詔褒獎鄧艾,命鄧艾爲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進封鄧侯。分五百戶封子鄧忠爲亭侯。胡濟失期未至,蜀軍交戰不利,士卒潰散,死傷甚衆,百姓多有埋怨,而隴山以西的地方也趁機騷亂起來。姜維敗歸,謝過引責,自請貶爲後將軍,行大將軍事。胡濟升任右驃騎將軍。
司馬昭依靠鍾會,鍾會升遷爲黃門侍郎,東武亭侯,邑三百戶。鍾會開始得意,傅嘏向其警戒說:“你的志向大過你的能力,功業很難建立,怎麼能不謹慎一點呢!”傅嘏回師後以功進封陽鄉侯,增邑六百戶,與之前的共一千二百戶。同年,傅嘏逝世,時年四十七歲,追贈太常,諡號元侯。其子傅祗襲爵。
傅嘏自少與冀州刺史裴徽、散騎常侍荀甝相善,二人早亡。傅嘏又與鎮北將軍何曾、司空陳泰、尚書僕射荀顗、後將軍鍾毓共結友好,一起在朝任職,都是當代名臣。
8月末司馬昭又得到了皇帝更高規格的賞賜:向皇帝報告事情時不用自稱姓名,並得到皇帝誅殺大臣時專用的銅斧。諸位可
別小看這個東西,古代皇帝最牛的權力在於有生殺大權,讓你死就死,讓你活就活,不是被逼無奈,皇帝絕對不可能把這玩意兒賞給誰。
戴着皇帝才能戴的皇冠、披着皇帝才能披的龍袍、穿着皇帝才能穿的紅色長靴,手裡拿着皇帝才能用的銅斧,可以這樣和皇帝說話:“嘿,我有點兒事兒想和你商量商量。”
年僅20歲的司馬炎看在眼裡,深知最高權力這個東西,和自己命運的關係。
兄長司馬師的死,給司馬昭帶來很大的衝擊,司馬昭不得已開始認真起來,與昔日當初放蕩,天真的自己告別,他開始思考司馬家的未來,王元姬看在整日眉皺的司馬昭笑道:“子上大人,居然開始認真起來了。”
現在自己已經完全控制了中央政府,可是控制地方的將軍們,是否對自己絕對效忠呢?
曹魏帝國對於地方駐軍最重要的一項軍事制度,就是“四徵四鎮”,四徵就是徵東西南北將軍,四鎮就是鎮東西南北將軍,四徵將軍要高於四鎮將軍。一般情況下,被任命爲四徵四鎮將軍的人就是兼任北河北軍區、淮河軍區、湖北軍區、陝西軍區的總司令,司令部分別設在薊縣(北京)、壽春(安徽壽縣)、湖北襄陽、西都長安。
四徵四鎮將軍一般不同時設立,比如說,有了鎮西將軍就不設徵西將軍,如果同時設立,徵西將軍理論上比鎮西將軍高,實際情況也不好說。四徵四鎮將軍負責統領的是曹魏帝國最重要的四個前線地區,他們的態度,對想要取代曹魏帝國皇室的司馬昭來說,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司馬昭決定開始派出他的親信們,去看望一下徵鎮將軍們,順便去試探一下他們對於司馬昭取代當今皇上有什麼意見。過了一段時間,親信們都帶來了好消息,這些封疆大吏們對司馬昭的擁護,讓司馬昭很有安全感和成就感。
賈充被司馬昭派到了諸葛誕那裡,賈充試探諸葛誕說:“洛陽的賢人們,都同意皇帝禪讓,這您知道的。您認爲如何?”但遭到諸葛誕厲聲指責:“你不是賈逵的兒子!你世代受曹魏的恩惠,怎可以辜負國家,欲將曹魏江山給了人?這話我根本聽不下去。如果洛陽皇帝有難,我會力搏一死。”賈充沉默不言,回去後對司馬昭說:“諸葛誕在揚州,早有威名,能得人死力。看他略顯規模,必然反叛。如今征討反而是小事,若事情遲了必大禍。”
司馬昭聽後憂心忡忡,他知道諸葛誕是對司馬家有功的,自己與兄長司馬師跟他年輕時候有交情的,他很不願意去相信和去想諸葛誕會反叛,他只是淡淡地說:“還是慢慢觀察吧。”
公元256年(甘露元年),諸葛誕以東吳有意進攻爲由,向朝廷要求增兵十萬和沿淮河築城抵禦。賈充從諸葛誕那裡回來,立即建議司馬昭說:“諸葛誕現在在淮南很得民心的,應該讓他徵召入朝,試探他的忠心。”
八月十六日,司馬昭被加賜黃鉞,增加封邑三縣。
諸葛誕,人稱諸葛公休,是諸葛亮親叔叔諸葛玄的兒子,與諸葛亮兄弟們是堂兄弟,與夏侯玄、何晏等人當初是浮華會成員,與司馬師也是算舊識,因爲自己的作風被曹睿免職了,這個免職也影響刺激改變了司馬師。曹爽當政後,諸葛誕得到夏侯玄等人的提拔,出任揚州刺史加昭武將軍軍銜。後來曹爽一幫人被殺後,統兵在外的諸葛誕和很多被曹爽一派提拔起來的在外將領一樣,沒有受到什麼打擊。王凌起兵的時候,他還被司馬懿任命爲都督揚州軍事(淮河軍區司令)、加鎮東將軍軍銜、封二級侯爵山陽亭侯,後來因爲在和東吳軍隊的作戰中失敗,被平調當都督豫州軍事(河南軍區司令)、轉封爲鎮南將軍。毌丘儉、文欽謀反事件,諸葛誕也沒有參與,而且還因爲平叛有功,第二次鎮守揚州。
也許看到這裡,我們會感到非常矛盾,從諸葛誕反對司馬昭稱帝看來,他是忠於曹魏帝國的,但是既然他忠於曹魏,爲什麼王凌、毌丘儉起兵的時候,他不跟着起兵,反而還充當司馬家族的急先鋒呢?爲什麼到了司馬昭的勢力已經穩如泰山的時候,他纔要明確反對司馬昭取代曹魏呢?
歸根結底,諸葛誕自己認爲自己是曹爽一派的人。諸葛誕出身於琅邪諸葛家族,這個家族,在兩漢尤其是三國時代,是一等一的家族,和很多家族都有着親戚、好友、門生、故吏關係,雖然他的女兒嫁給了司馬懿的兒子司馬伷,但是曹爽是他的好上級,夏侯玄是他親密兄弟、王凌家和諸葛家也是兒女親家。所以在司馬昭看來,諸葛誕和曹爽一派的關係,要遠遠超過他和司馬家族的關係,他是現存的、唯一掌握軍權的、和曹爽一派有着親密的人,只要他手握軍權,司馬家族就不會真正信任他,而諸葛誕目睹當年曹爽、和自己混在一起的鄧颺、夏侯玄,以及反對司馬家族的地方大員王凌、毌丘儉,一個一個的失敗,一個一個的被滅門,也絕不肯放棄手中的軍權。諸葛誕和司馬昭這對親戚,也就成了死敵。
公元257年4月20日,司馬昭以皇帝曹髦的名義,給諸葛誕發下詔書,升諸葛誕當一品大員司空,即刻到洛陽上任。他是去還是不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