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熠冷冰冰地言道:“去告訴昌泰,既然她一心想死,朕就成全她的心意。但是,不能用剪刀。身爲楊氏皇族的公主,屍身自然要保持完整和尊嚴,不要辱沒了皇室先輩。去吧!”
“是!”昶菁面無表情地退下緊!
“不要!”蘇離兮大驚失色,趕緊轉過身來,輕輕拉扯住皇帝的衣袖:“皇上,請饒恕昌泰公主吧!她、她畢竟是你的親妹妹,我…我……”
她支支吾吾的語無倫次。她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消除皇帝的怒氣?她算是見識到了皇帝的脾氣,頃刻之間,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可以致人於死地?就算是皇族的公主也不能倖免於難。
“醜丫頭,不關你的事,無需多言!”皇上面色不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蘇離兮想了片刻,提着裙衫跪倒在皇帝的面前。她搖着他的膝蓋,可憐兮兮地說道:“小九,我一向都不會求情,我也不懂說好話。但是,你不要殺人,不要殺人,好不好?”
昌泰公主若是死了,算不算是死在她的手中?想一想,她就覺得可怕呀!
“唉……”皇帝淺淺地嘆息一下,將蘇離兮的腦袋擁入自己的懷抱中:“傻丫頭,你放心吧!朕的那個妹妹,朕自己瞭解。昌泰是個最最惜命的人,她是不會死的!”
“可是,萬一公主她真的想不開,被皇上逼急了…”蘇離兮擡頭,眼巴巴地看着他。
“呵呵,沒有什麼可是?朕比你瞭解人心…讎”
皇帝淡淡笑着,重新擁她入懷:“醜丫頭,你除了會跳舞,會欺負朕,其它什麼都不會呀!”
大殿外,昶菁擺擺手,幾名太監急速走過來,手中端着烏木托盤。
一杯毒酒,一條白綾,擺放在昌泰公主的面前。
昶蕞言道:“公主殿下,您不是一直要見皇上嗎?現在,皇上給您的賞賜到了,您先看看再磕頭謝恩吧。”
昌泰公主看着那盤子中的毒酒和白綾,頓時呆若木雞,眼睛瞪得溜圓溜圓,她手中的剪刀不由顫抖起來,渾身軟塌塌地失去了力氣,她喃喃自語道:“本公主不相信、本公主不相信。皇帝哥哥不會這樣對我的,不會的!”
昶菁冷等得有些不耐煩,冰冰地言道:“公主殿下,請您快些選擇一樣吧,皇上還等着您的消息呢!您不顧身爲天熙公主的體統,當衆在這裡又哭又鬧的,您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皇上和蘇七品的食慾了。”
“等處置了您,皇上和蘇七品也好安靜進膳、早些安寢。您一個皇族的公主,自然要死得有體面些。別像那些市井潑婦,動不動拿刀子來嚇人,打打殺殺的多難看?”
“公主呀、公主呀……”侍奉公主的宮女們,跪在地上大哭:“我可憐的公主呀!”
昶菁言道:“公主殿下,這時辰也不早了,天色都快要全黑了,大家都挺忙的,請您快些自裁吧。處理好你的屍身,奴婢們還趕着回去覆命呢!”
昌泰公主絕望地閉上眼睛,一串串的淚水沿着臉頰落下來,她的嘴脣微微顫抖着:“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一時沒有忍住自己的脾氣,不該得罪皇上身邊最最得寵的宮舞伎。如今,她落得這般下場,追悔莫及。
昶菁使了個眼色兒,幾個太監上前奪走了公主的剪刀。這一次,她不做任何地在掙扎。
昶菁譏諷一笑,又慢悠悠地說道:“公主殿下,皇上還說了,你若是不想死?就乖乖地回宮去準備嫁妝,乖乖地嫁到西茲國去,人家西茲國的特使們還等在驛站裡呢。”
“皇上呀……”昌泰公主仰面呼叫一聲,假裝昏迷了過去!如今,她除了裝昏迷給自己一個臺階下,還能有什麼法子呢?
昶菁指揮着那幾個宮女,笑着說道:“你們幾個把公主擡回去,隨便請個太醫過來瞧瞧。等公主清醒了,你們告訴公主,真想死的話,就到西茲國的皇宮裡再上吊,也好換些糧食來給百姓們過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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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樂宮中殿大廳……
兩百多名宮舞伎和一百多名宮樂子整齊站立數排,衆人屏息而立一片肅靜,毫無吵雜之音。
蘇離兮、張八品、齊八品等人站於最前排,她們的級別雖然不是最高,卻是皇上身邊的御前宮舞伎,身份特殊榮耀,自然受到衆人的禮遇。
“清平樂宮江大人到……”
隨着一聲高呼,主殿大人江雪靈從旁廳走進,衆人拜倒在地:“見過江大人!”
“請起!”江大人安坐於正殿主位之上。
衆人起身,蘇離兮擡頭看向江大人。好久沒有見到她,她依舊入往日般溫婉秀麗。一件明綠色湘繡鳳尾竹葉的長褙子,配着一件綠煙紗的碧水裙,髮髻梳成了端莊高聳的宮雲髻,上面彆着明珠鑲嵌的翠步搖。
一身典雅富貴的妝扮將江雪靈的面龐映襯圓潤雅緻,朝氣蓬勃:“今日是我們清平樂宮的重大集會,所有隸
屬於清平樂宮的舞伎們必須到場。所以,也有勞幾位御前舞伎特意跑回來一次了。”
江大人的目光飄向蘇離兮等人,態度甚是和藹可親。
張八品、齊八品心中暗暗得意,面子上卻沒有絲毫的表現:“吾等身爲清平樂宮的舞伎,對主殿大人的召集自然責無旁貸。”
江大人微笑點頭:“汝等幾位每日裡隨侍聖駕十分辛苦,特別是蘇七品,可算是爲我們清平樂宮掙盡了顏面,再造清平樂宮之威名。”
江大人非常欣賞地望向蘇離兮。聽說,近日裡她把那驕縱後宮的昌泰公主都給收拾了?皇上還特赦蘇七品見了妃妾們不必行禮。一時之間,後宮妃妾們無人敢招惹於她,爲了避免見面時的難堪,遠遠見到她都躲着走。
大殿內,衆位舞伎看向蘇離兮的眼神帶着欽佩與暗暗的嫉妒。暫且不管她是用什麼手段爬上去的,可如今人家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蘇離兮躬身行禮,謙虛地言道:“主殿大人謬讚,蘇離兮受之有愧。”
“呵呵,蘇七品不必謙虛,本殿早就瞧出你非池中之物。來人,上茶,御前宮舞伎及各殿主事都坐下吧。”
南北各殿的主事姑姑們與御前宮舞伎紛紛落座……
主殿大人正色言道:“今日召集各位來,實乃有兩件重要大事商議。第一件,選送往西茲國的舞奴名單,已經定下。皇上仁慈,特意賞賜你們的家人黃金百兩,以便你們安心而去,爲國盡忠。來人,宣讀名單。”
下站的兩百多爲舞伎,神態複雜,暗含悲悽之色。特別是那些從來沒有受過皇帝臨幸的身子,都有可能被選中。她們心中坎坷不安。舞奴、舞奴、背進離鄉,任人玩弄宰割的奴婢。
蘇離兮心頭一顫,暗暗看向站在隊伍中酈飛煙。可巧,飛煙姐姐也正望向她,眼眸中有些焦急的詢問之意。蘇離兮迴避開來,心中有些惴惴。她上一次確實向皇帝請求過,可皇帝尚沒有肯定的答覆?他的態度模棱兩可?她現在也不知道,飛煙姐姐到底入選沒有?
酈飛煙見到蘇離兮的神情,心中頓覺失望。
昭訓姑姑花月容走上臺階,攤開一卷文書朗聲說道:“唸到名字的舞伎請出列。白茶花組,袁霞彤。梔枝花組,陳陌燊。菖蒲花組,周景瑟……”
一個又一個的舞伎走出隊列,她們神情無望,渾身無力。其她沒有唸到名字的宮舞伎們,心中微微慶幸之後,又不禁充滿同情地看向這些往日裡一起生活、跳舞的姐妹們。宮舞伎們的命運向來如此,誰也不能改變什麼。
蘇離兮低頭揉着手帕,心中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有飛煙姐姐呀!
昭訓姑姑繼續唸到:“春藤花組,桂成芳。金盞花組……”
蘇離兮和酈飛煙的心,同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金盞花組…符靜簫!”
此言一出,蘇離兮與酈飛煙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解脫之感。
“不會的、不會的……”一個女子的聲音尖叫起來。
符靜簫萬分驚訝,瞪大了眼眸:“怎麼可能是我?上一次,領隊季馨子姐姐明明說過,我們組入選的人是酈飛煙,爲什麼會突然變成我?”
隊列中的季馨子淡淡飄了一眼蘇離兮,不言不語。
符靜簫上前幾步,跪倒在主殿大人的面前:“求主殿大人爲我做主,原本的名單中沒有我,這其中必有蹊蹺!”
衆位宮舞伎低聲議論着,關於酈飛煙入選一事,其實舞奴的名單早就定下來了,大家都有耳聞。其她人都沒有變化,唯獨酈飛煙的變了?……
昭訓姑姑厲聲說道:“符靜簫,莫要喧譁,你把這裡當做了什麼地方?”
符靜簫一邊說着,一邊眼淚便流了下來:“她們搞鬼了,在背後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她們陷害於我!”
她的手指向了蘇離兮:“是她,一定是她!她在皇上面前說了我的壞話,她們都是水韻坊的人,連成一氣陷害於我。”
蘇離兮低頭無語!此時,她心中十分內疚。確實如此,她在幫酈飛煙請求之時,就註定了另外一個宮舞伎要頂上去。她雖是無心之過,但很是對不起符靜簫。
主殿大人言道:“休得無禮!來人,將十名宮舞伎帶下去,從今天開始,爾等無需再演練舞蹈了,安心收拾行裝。三日後隨護國長公主一起遠嫁!”
“不、我不要去西茲國,我不要做舞奴!”
符靜簫還待哭鬧,上來幾個太監拖住她的手臂,一路壓出殿外。其她幾個入選的宮舞伎,壓抑住聲音哭哭啼啼一起下去。
“哼!”昭訓姑姑言道:“就連尊貴的昌泰公主都要遠嫁,爾等宮舞伎有什麼資格說不去!”
衆位宮舞伎知道此事與蘇離兮脫不了關係,再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多了幾分畏懼。看來,以後大家都不要得罪這位蘇七品了,看似柔弱清秀的小女子,心思如此狠毒。爲了保住自己的好姐妹,就將對立之人送出
去。
蘇離兮愈加感到羞愧,神態十分難堪。
江大人不以爲然,微微一笑:“爾等太過小心了,送去西茲國有什麼不好?本殿倒是覺得她們前途無量,總比將來做一個平民有前途。聽說西茲國貴族們鍾愛我們天熙女子,若是能有一番機遇,安心經營個人的前程,說不定將來得寵,榮升爲西茲後宮的娘娘呢!”
衆人嘆息,話是這麼說,可禍兮旦福,前途莫測呀!
江大人擺擺手:“諸位,關於選送舞奴之事已成定局,無需再多議。現在,本殿要說第二件事情了。這纔是今天召集大家來的重中之重。事關我們清平樂宮的前途與榮耀。”
衆人見江大人表情鄭重,便收起心思認真傾聽。
江大人緩緩言道:“還有一個月就要到春年元日了,這可是天熙朝的重大盛事,更是我們清平樂宮一年之中最最繁忙的時候。”
“按照慣例,各國使節都會來參加慶典,皇上與太后娘娘親自設宴款待貴客。而我們清平樂宮要演排出幾百人盛大舞蹈,以歌頌我天熙明治,繁榮昌盛。”
一位主事姑姑問道:“不知我們清平樂宮今年要演練什麼樣的舞蹈?舞蹈任務有多少個?還請主殿大人示下。”
主殿大人言道:“皇上極爲重視舞樂,已有千人的大型歌舞任務佈置,這個稍後再說。另外,各類大小宴會上的歌舞共計三十套,不能重複類似,不能粗鄙敷衍。花月容,你將各個舞組的任務佈置一下。”
“是!”昭訓姑姑站在殿前,高聲言道:“十五個舞組的領隊,出列!”
季馨子等十五名宮舞伎走出隊列,跪在大殿中間。
昭訓姑姑言道:“每一個舞組有兩個舞蹈任務。演練舞蹈的名稱都已經定下了,就在各自的舞單中。舞譜明日就會送到你們各自的演練廳中去。來人,將舞單發下去。”
若干名宮婢上前,將一個個舞單放在領隊的手中。
江大人言道:“每一個舞組的任務都不同,這些舞蹈都是歷年來節日慶典中的舞蹈精品,難度大、花樣多、技巧高、任務重。”
“…時間萬分緊迫,屈指算來,不過三十幾日。爾等回去以後要抓緊時間演練,不辭辛苦,日夜不停,力求做到最美最好。這些舞蹈可是要在各國使節面前展示,代表得是我們天熙大國的顏面!”
江大人面色一沉:“本殿向來是個好說話的。平日裡,你們犯一些小錯也就罷了,可若是在春年元日的關鍵時刻失了分寸、跳錯了舞蹈?哼…本殿必然嚴懲不怠。該責打的就責打,該貶爲家伎出宮的立刻趕走。”
衆舞伎肅然,齊聲言道:“謹遵主殿大人吩咐,奴婢等絕不敢偷懶懈怠!”
一位主事姑姑問道:“江大人,您剛剛說過,皇上有一個千人大型歌舞佈置,不知如何安排?我們這裡不過二百多名舞伎。”
衆位舞伎都覺得好奇,千人大型歌舞,豈是那麼容易排列的?
江雪靈眉頭微凝:“本殿正要說這件事。我天熙自建朝以來,還從來沒有演排過如此大型的歌舞。本殿深感責任深重,皇上對我們的期待頗高。不過,既然御命以下,便容不得我等推三阻四,必須全力以赴完成歌舞任務。”
“皇上可曾確定舞題?”
江雪靈慎重地點點頭:“舞題已經確定了,乃是《七德舞》!”
“《七德舞》?”殿內衆人都是一驚。
七德舞,又名《秦王破陣樂》,所謂七德,乃是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衆﹑豐財等七件大事。
此舞命題是唐太宗李世民君臣論及《七德》時提出。唐太宗未曾登基之前封爲秦王,破劉武周,軍中相與作秦王破陣樂曲。詔魏徵、虞世南、褚亮、李百藥爲之歌辭,既名爲《七德舞》!
唐太宗十八歲便開始打天下舉義兵,以他的神武英才,持白旄黃鉞攻取兩京,生擒王世充殺死竇建德,四海平清,盛世繁榮。唐太宗親自作曲,魏徵、虞世南制詞。
江雪靈言道:“歌七德,舞七德,聖人有祚垂無極,豈徒耀神武,豈徒誇聖文。皇上選題爲七德,用意頗深。觀舞聽歌知樂意,樂終稽首陳其事。”
衆人思及天熙朝堂目前複雜的形式,不由暗暗理解皇上爲什麼選擇此《七德舞》。既有歌頌盛世,樂以彰德之意,又有警示那些心懷叵測之徒的暗喻。
主事姑姑發愁,言道:“可是,此《七德舞》題實在太難,若是單憑我們清平樂宮的力量,只怕難以完成,有負聖恩!”
江雪靈面帶憂慮:“確實如此!不過,皇上已經命令太常寺協助我們演排,從太常寺名下的各個歌舞坊選取優秀官舞伎三百名,明日即可進宮排列,她們暫時居住於北殿和南殿的後院。”
“另外,《七德舞》氣勢磅礴,場面恢弘,豈能缺少陽剛之美?”
“爲此,皇上精心挑選京都禁衛軍精銳將士一千名,明天起進駐天熙宮!一千名將士加上三百名官舞
伎,以及清平樂宮我們二百名宮舞伎,共計一千五百人蔘與此次的大型歌舞。”
“啊?”
此言一出,衆位宮舞伎更加驚愕,皇上居然派遣精銳將士入宮?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清平樂宮向來不許男子進入,這樣一來,一千五百多名男女混合跳舞,真真叫人心慌不已!排練期一個月,期間不會出現什麼亂七八糟的岔子吧?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江雪靈微笑言道:“爾等不必過於惶恐,那一千名精銳將士,只能在白天進入清平樂宮中殿演排,晚上就要到天熙宮的禁衛殿去休息。”
殿下站立的宮舞伎們,不由心頭亂跳,臉頰發紅。
自從她們入宮以來,見到的不是娘娘腔的太監,就是死氣沉沉的宮樂子。何曾有機會見過具有陽剛之氣,威武強悍的兵士?皇上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就不怕在演練期間,出現見不得光的男女私情嗎?
江雪靈觀看衆舞伎的神態,冷冷言道:“本殿也將醜話說到前頭,你們都是屬於侍奉皇上的女子,萬萬不可受到外界的干擾與誘惑。排練期間,若是有男女暗中傳情,私相授受之事,別怪本殿辣手無情!”
衆位舞伎低頭:“是!吾等決計不敢有半分不軌之心。”
蘇離兮一直沉默不語,她從這一場前所未有的舞蹈演排中,嗅到了一種宮廷政治鬥爭的味道。
小九,要有大動作了嗎?
---題外話---如果我想請假幾天出去玩玩,大家會不會拿雞蛋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