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宮,鳳儀殿……
亭臺樓閣,雕欄畫柱,皇后的花苑子修建得極爲精妙美麗。影壁假山將園子分成了一個個小院子,四處栽種着奇花異草,盆花樁景。
慕容皇后緩緩走着,鑲珍珠繡金線履踩在夕陽碎金的鵝卵石小路上。她一身明黃玉色寬袖百鳳穿花的緞裙,裡面搭配着鵝黃繡大朵紫玉牡丹抹胸,遠遠看上去端得是雍容華貴,儀態萬千。近距離看,是一張厚厚脂粉掩妝的圓胖臉。
她心浮氣躁,胡亂逛了一會兒,擡手捏碎了幾朵正綻放的花朵,便在一把花草編織的藤椅上坐下休息。
金玔看看滿地散落的碎末花瓣,將一個茶盞捧送過去,輕語言道:“皇后娘娘,您吃口茶潤潤喉,何必和這些不會說話的花兒草兒過不去?仔細劃壞了娘娘新塗的千層紅鳳仙蔻丹。溲”
茶香飄拂,令人心靜!
皇后接過茶盞淺淺飲了一口,又重重放在一旁,濺得茶水四溢:“如今整個天熙朝都鬧得沸沸揚揚,皇上怎麼還不處置那個不要臉的宮舞伎?聽說昨夜還與那濺婢共進晚膳,溫存整夜。去,快派人去給父親和哥哥們傳信,讓那些依附我們慕容家的臣工們繼續上奏摺,要求嚴懲妖妃蘇離兮。”
金玔微嘆,皇后自從毀了容,做事越來越激進了:“娘娘,此事急不得呀。皇上雖然暫時沒有處置宸貴妃,可此事已然在皇上心裡埋下了一根深刺兒,時時隱隱作痛,早晚都會勾出血肉來。恧”
皇后勾起嘴角笑了,臉頰上的疤痕有些猙獰:“你說的不錯,咱們那位皇上是一個最厭惡骯髒的人,性子多疑又記仇。他們二人久別重逢,難免會熱絡親熱一陣子。待本宮再想出幾個法子來,總有一天叫那宮舞伎死無葬身之地!”
金玔點頭:“娘娘只消沉住氣兒就好,咱們一步一步的來!”
皇后長嘆一聲,閉目養神一會兒,忽然問道:“漣漪的病怎麼樣了?”
這兩年,她逐漸學會了關愛女兒,畢竟是自己肚子裡生出來的肉,爹不管、娘不愛的,未免可憐見的。
金玔言道:“娘娘請放寬了心,昨夜請了太醫署的首院大人親自去診脈,大公主的身子一向康健,將養那麼兩日一準便沒事了。”
皇后惆悵地點頭:“漣漪是個聰明伶俐的丫頭兒,只可惜生了一個女兒身,連累的本宮也不得不另謀出路了。”
一名宮女來報:“皇后娘娘,慕容美人和慕容寶林來給您請安了。”
皇后眉眼淡淡地言道:“兩個沒用的東西,讓她們進來吧!”這兩位精挑細選上來的慕容家貴女,進宮一段時日來,竟然只得了皇帝的一夜恩寵,賞了個上不了檯面的低等妃妾之位,枉費了她的一番籌劃苦心。
金玔慣會察言觀色,言道:“娘娘若是不喜歡她們,便不用應付了,不如讓她們回去吧!”
皇后搖搖頭:“算了,畢竟都是自家的族妹。本宮在這宮也甚是寂寞,能說上真心話的沒幾個人,偶爾提點教誨她們幾句也好。說不定,她們哪一天又重新得了皇寵,不失爲本宮的助力。”
金玔言道:“娘娘寬厚!”
不多時,宮女們引着兩名宮裝嬌豔女子而來:美人和寶林盈盈拜倒跪下:“妾身等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慕容皇后的目光落在她們的身上,譏誚地勾了勾脣:“起來吧!”雖然是她的族妹,可是就算心胸再大度賢惠的女子,也容不下她們爬上皇上的牀,瞧見了總是有些不舒服?
慕容美人出落的妖妖嬈嬈,特別是一雙含情妙目滴溜溜轉。慕容寶林嬌俏粉嫩,肌膚勝雪,站在那裡便是一道風景。皇后心中感嘆,父親可真是會挑選人呀!
“賜座!”
“謝皇后娘娘!”二女小心翼翼地坐於兩旁的石凳子上。
皇后優雅地笑道:“都是鮮卑族的自家姐妹,在本宮這裡,萬萬不可拘謹見外了。”
慕容美人討好地言道:“娘娘雖然仁慈憐惜,妾身們卻不敢造次。進宮之前父母有交代,妾身的性命以後都是皇后娘娘的,任憑娘娘差遣。”
“是啊、是啊!”慕容寶林也附和着:“妾身能夠得到皇后娘娘的賞識,進宮來侍奉娘娘,是妾身們幾輩子的榮耀。”
“呵呵……”皇后見她們二人笑容真摯,神情恭敬,登時便覺的舒心不少:
“你們兩人都是極爲妥當的人,心裡知道爲本宮解憂,本宮對你們二人都十分信任。以後咱們姐妹三人在宮裡當相互維護,同氣連枝。本宮容顏老了,身子更是不行了,選你們進來就是爲了光耀我們慕容家的門楣,本宮一心指望着你們爲皇帝生個龍子呢!”
慕容二女羞澀地低頭……
慕容皇后低聲問道:“本宮且來問你,皇上那一晚待你們可好?”
二女相互看了一眼,面頰升起紅暈,嬌羞地點點頭!
慕容皇后猶不甘心,問得更加詳盡了:“皇上,真的碰你們了?可有機會留下龍子?你們要對本宮說實話!”
慕容美人點頭:“嗯!那一晚燈燭十分昏暗,妾身們也不知道怎麼的,很快就快去了。不過,皇上走之前說‘留’,並沒有給我們喝避子湯藥。宮女們還恭喜了我們呢!”
皇后的臉色變了幾變,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歡喜,翻來翻去得甚是矛盾。嫉妒的是皇帝真要了她們。歡喜的是,有機會生下慕容家的孩子了。
也罷,忍得一時之氣,將來無論她們二人誰生下龍子,到時候【殺母奪子】就行了。皇后的名下是一個要有一個龍子的!
“好、甚好!”皇后誇獎道:“你們正是青春妙齡的時候,千萬不要輸給蘇離兮那個舞伎。你們要多爭點氣兒,好好侍奉皇上,將所有的心思和手段都拿出來吧。若是誰能先懷上龍子,本宮就奏請皇上,冊封她爲皇妃!”
二女大喜,當下信誓旦旦地向皇后保證一定盡力。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聖駕就快要到了!”一名太監高興的跑過來稟告。
皇后心頭一驚,隨即露出狂喜之色,皇上有一個多月都沒有來她的鳳儀殿了,這可不是喜從天降嗎?
慕容美人和慕容寶林心中更是又驚又喜,畏畏縮縮從石凳子上站起來。那一晚天色昏暗,沒有月光。殿內只燃了一盞小小的銅燈,她們二人雖然接受了皇恩,卻是連皇上究竟長什麼樣子都沒有看清楚。沒想到、竟然能夠在皇后宮裡見到皇帝,真是意外之喜。
皇后迅速用手整理一下衣裙,再攏了攏鬢角的碎髮,心中懊惱今早起牀沒有精緻的妝容,現在有些措手不及了。
“快,快隨着本宮前去迎駕!”皇后匆匆忙忙穿過迴廊,走向大殿。
衆人剛剛進得殿堂,就見聖駕已經過來了,皇后來不及多想,帶領衆女一起拜倒在地:“臣妾(妾身)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並不言語,衣袍帶着呼呼的風聲兒,大步走到大殿正中間的寶座上坐下。
衆女只得繼續跪着,心中有些犯嘀咕。慕容二女偷偷對視了一眼,又深深地埋下頭去。
皇后神態一滯,按照宮規她是彎腰半蹲着行福禮,長久半窩着膝蓋,這個姿勢甚是難受。
上座,皇帝面無表情的言道:“皇后適才去哪裡了?”
皇后故作平靜地言道:“春光明媚,臣妾不願辜負着大好時光,便在花園中擺弄了些花草。”
皇帝盯着她的額頭看,直直盯得她頭皮發麻,心中暗叫不妙。尋常,皇帝待她還算是溫雅尊重,今日這是怎麼了?竟叫她蹲了半天不起來。
難不成,是那一件事情走漏了風聲?皇上是來興師問罪的?
皇帝一展衣袖,眯了眯眼言道:“平日裡無事侍弄花草,若真的能讓皇后修身養性就好了,你們都平身吧!”
衆女謝恩,皇后這才鬆了心神,攙扶着金玔的手緩緩站立了起來。她悄悄看向皇帝的臉色,見他始終陰沉着一張臉,心中越加不安起來。
美人和寶林走向兩旁站立,側臉暗暗打量了皇帝一眼,見皇上英俊高貴,周身散發出冷冽沉靜的氣質,二女更是芳心難以自持,慶幸自己能夠進宮侍奉皇帝。
皇帝的目光掃過慕容二女:“這兩位是誰?朕瞧着有些眼熟!”
聞聽此言,慕容二女的心中未免有些委屈了,睡都睡過了,她們二人爲此都變成婦女了,竟然只是混了一個面熟而已?想來皇帝身邊的美人多不勝數,她們這等美麗出衆的姿容都記不住?
皇后卻是見怪不怪了,這後宮中被皇上寵過一次就忘記的女子太多了。
她溫柔地笑道:“皇上日理萬機、國事繁忙,竟是給忘記了,是您不久前剛剛冊封的慕容美人和慕容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