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項天盯着她，認真開口：“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在超市的時候，有沒有遇見什麼可疑的人？”
葉知鬱皺眉看着對方瞬間嚴肅下來的神情，斂眸想了一會兒，一個人影晃進了腦中，“好像……是有那麼一個人……誰……”
“男的女的，什麼樣子？”
“……男的，個子很高，長得……”怪了，爲什麼她突然想不起來了，她是睡了多久？“他明明給我的印象很深來着……”
曲項天和李沉交換了一下眼神，葉知鬱也很疑惑，努力了好半晌終於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神色是難得的沮喪：“不行，我想不起來了！”
擡頭，兩個大男人臉色都不太妙。葉知鬱這才察覺從剛剛開始氣氛就詭異，自己這場病又來的蹊蹺，一個可怕的想法突然誕生在腦中。
嘴巴張了張，她探究的神情看向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沉神色爲難，曲項天則眉頭緊鎖，顯然是不想多言。葉姑娘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連，眸中慍色漸生：“你們就是不信任我，對不對。”她這話說得不是疑問句。
李沉愣了一下，忙扯出笑容：“大嫂這個和信任沒有關係，我們只是覺得你該好好養病，剩下的交給我們就好。”
“什麼叫做剩下的交給你們？”因爲對方的這個說法，葉葉姑娘秀氣的眉擰了起來：“瞭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是我的權利，更何況，說不定我還能幫上忙。”
幫忙？
看着葉知鬱諱莫如深的表情，李沉不知葉知鬱其實是打着自己可以設計武器的幌子，惦記着絕影的能力，他倒是聯想起之前在島上FBK給予的軍事援助，神色有些古怪。
“好，我就告訴你。”一直沉默的男人沉聲開口，眸色深沉看不出是什麼表情，“相對的，你回答我一件事。”
葉知鬱從對方這表情中看出了嚴肅，眉間微皺，沉吟了片刻也正色道：“我的事情我一定要知道，但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不一定能說。”
鷹眸掃過她臉上的每一絲變化，曲項天輕笑了聲，只是那笑帶着幾分諷刺的意味，看得葉知鬱莫名有些心涼。
“好，我告訴你。”瞞着她沒有意義，她躺在牀上幾乎要死掉的時候，那脆弱的樣子讓他幾乎忘了她原本是有多麼倔強。這個女人，只要她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他又何必花這份力氣。
葉知鬱聞言不知爲何莫名有些緊張，曲項天給她的腰下又多墊了兩個軟枕，幫她調整了最舒適的角度，這纔開口，語氣平淡，頗有幾分娓娓道來講故事的味道。然而葉知鬱知道，這不是故事，這樣讓人心驚膽寒的內容……
曲項天刻意將比較驚悚的殭屍部分幾句帶過，也沒有說他和鬼面的那段對話，所以並沒有講多久，話題就直接跳到了FBK的增援。曲項天明白李沉一定是早就知道了那些殲擊機的身份，他本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沉着臉敘述，邊觀察着葉知鬱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直到她聽見FBK的名字，神色一僵。
曲項天脣邊那抹諷刺的弧度再次輕輕勾起，眼底涌動着暗流。
葉知鬱光顧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自然沒有看見對方的表情變化。
她出事到現在恢復，不過就用了兩天的時間，哥哥怎麼會知道的？再說前兩天她打電話回家，媽媽不是說哥哥最近有事去外地了嗎？雖說寵物醫生是副業，但她知道哥哥也是真心喜歡那份工作，怎麼還有空管她。再說這樣公然幫助軍方是不是有些……
一時間，葉知鬱腦袋有些混亂，總覺得FBK出來幫忙這件事一定透着古怪。她咬脣沉思良久，直到注意到男人冰冷的視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才恍然回神，強打着精神正色道：“那你想知道什麼？”
厲眸掃過她還有些蒼白的笑臉，曲項天說得一字一頓，語氣中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壓。
“現在輪到你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誒？”
“上次絕影發了郵件給我，我起初也沒有把握，但還是給他回了一封郵件，說明了你現在的狀況，並要求FBK支援，畢竟你也是他們的事情。誰知道，我賭贏了。”
李沉聞言鳳眼當即瞠大，向FBK要求結盟？老大真是敢做！
然而相較於他，葉知鬱的神情就只能是震驚來形容了。他給絕影發了郵件，而她當時正在昏迷，那些郵件照理說根本不會被任何人看見，可是哥哥那邊卻做出了反應。
唯一的可能性，已經呼之欲出了——哥哥一直以來都知道她絕影的身份。
她一直覺得奇怪，爲何FBK的安全系統做得那麼薄弱，爲何有時她想到之前自己的行動留下漏洞想要修補，卻驚訝地發現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如果說哥哥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卻閉口不談，反而暗中保護她的安全……
那她引以爲傲的絕影的身份，又算什麼？
曲項天看着牀上人瞬間蒼白的臉色，那怔忡的神情像是受到了某種打擊一般，心底微微泛起一絲情緒。然而他還是壓下了那抹痛意，冷着顏發問：“A-TM覺得，可以以你來同時要挾我和FBK。所以你不覺得如今差不多也該告訴我了，你究竟是什麼人。”
她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從抓她開始，他就一直覺得自己掌握了證據，又一次次推翻。和絕影的關係，無妄之災般的綁架，Joker讓冰凌傳的話。
他讓自己要相信她，不能就這樣受了對方的挑撥，可笑地自欺欺人。直到昨天，FBK那幾架殲擊機讓他再也騙不了自己。
她就是，真真切切地是那邊的人。
從未無辜過，或許也從未……
墨染的眸中閃過一抹痛色，李沉見氣氛不對，悄然無息地退了出去，留下房內對峙的男女。
“你還是不肯說。”厲眸緊緊盯着她，從剛毅的下顎輪廓可以清晰看見牙齒緊咬的痕跡。
“那麼，你告訴我，”他微微停頓，嗓音沉得厲害，“從頭到尾，你是不是都在利用我。”
“我利用你？”葉知鬱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這話是她想說的纔對吧。心一冷，她臉色也陰沉了下來：“是你把我給抓了回來，也是你不顧我的意願結婚。無論是後面發生的任何一件事情，有沒有一件是我主動的？”分明是他，先來招惹她的！
她的話說得冷情，房內響起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你說的不錯，我自作自受。”
她看着他臉上的輕嘲，突然噎了一下，脣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最終也沒有說出口，冷冷別過頭去。
“好，很好。”他突然低低笑了出來，分明是笑，卻聽得她心臟也跟着顫動。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從今天開始將對你採取一級安全監視。”
什麼？她詫異地看他，分明在那張表情殘忍的臉上看到了痛色，她的心也跟着一緊。
有些事情，她不能說。可是爲什麼，他就是看不見她的感情，獨斷專橫地想要否定一切？是不是在他心裡非黑即白，就這樣容不得一絲變數？
葉知鬱還想說話，誰知那邊，他扯脣，卻道：“剛好，我也從來都是利用你。我們互不相欠。”
我們互不相欠。
他的話狠狠在她的心上敲了一下，疼得她幾乎整個人幾欲蜷縮起來。忍住眼眶泛起的熱意，她也揚了揚脣角，道：“那很好，以後我再利用你，會記得不要手下留情。”
他聞言，神色更冷，卻沒有再和她交談的打算，摔門出了房間。門外傳來李沉的身影，逐漸模糊到消失。葉知鬱卻覺得，好像心突然一下就寂靜了。
周圍沒有聲音，腦袋裡一團漿糊，還什麼都來不及想，眼淚就砸了下來。毫無預警，在雪白的被單上留下深色的痕跡……
葉知鬱又在病房住了兩天，病房外面一直是有人看守，不知是在防外面的人，還是裡面的人。葉知鬱只能苦笑。出院手續是李沉來辦的，這幾天再沒見過曲項天，這次就連一向都笑得浮誇的李沉，看她的神色都有些複雜。
回到家，勤務兵不在，曲項天顯然也還沒回來。葉知鬱皺眉上樓，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電腦。
爲什麼那天在超市的記憶會那麼恍惚，她分明覺得自己對那個男人看得很清楚，爲何就是就想不起來了。
超市的閉路電視顯然被人動過手腳，仔細看就會發現時間少了十分鐘，卻剛巧就是她去冷櫃的那十分鐘。這人膽子真大，好像是故意宣告他的力量。
“哼，一定會抓住你的尾巴的。”
……一定……？
鍵盤上的手突然一頓，葉知鬱愣在了那裡。如果是以前，她絕對敢這麼說，可是現在，自從知道了都是哥哥的暗中保護，她突然不那麼自信了。這些天，她很想找他，可是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再加上她現在也不比從前自由，萬一暴露了哥哥的身份……
“自作自受，說得真不錯。”
房間裡，輕輕的嗓音帶着些許自嘲。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動靜，葉知鬱趕緊關了電腦，只聽見熟悉的低沉的嗓音：“你他媽放開老子，說了沒醉！”那聲音比往常多了些迷離，葉知鬱不禁皺眉。
大白鵝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