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簡之死
災難的發生大多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小杰西卡的話音未落, 一整片烏雲突然從天空直降到正在空曠沙地上休息的車隊成員頭頂。
那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蝙蝠。
當一個人被蝙蝠羣叮滿全身的時候,沒能過得了一分鐘,甚至連慘叫聲都會無力發出, 因爲蝙蝠會吸血。只一分鐘而已, 蝙蝠羣就會把一個人全身的血液吸食乾淨。
在露天休息的隊友們就這樣一個一個地慘叫着變成一具具乾枯的屍體。
愛麗絲用精神力護着身邊的幾個人躲進了車裡, 她不會像簡那樣張開龐大的結界, 但可以將蝙蝠一小片一小片地殺死, 可是那樣實在太慢。如果能像燒烏鴉一樣燒死它們……
愛麗絲以她最快的速度翻上了那輛車頂,打算開噴□□,但是, 沒有動靜。
L.J.的頭上罩着他隨手拿起的藤籃,用雙臂使用揮掃着密密向他纏叮的蝙蝠, 朝愛麗絲吼道:“那裡沒有汽油!汽油緊缺!所有的汽油都放在油箱裡了!”
但愛麗絲卻沒有迴應他, 因爲站在車頂的她, 看到半空中停着一個身影。
血蝠之翼,鷹爪之手。
那個吸血怪來了, 也帶來了他凡人無可抵擋的百萬之師――吸血小蝙蝠。
吸血怪撲扇着他寬長的血色雙翼,似無恨愛憐地看着腳下密麻如雲的蝙蝠們,那抹低沉的聲音輕如自喃:“那所有的鮮血都是你們的……只除了勞拉……”
這一切慘烈的發生只是堪堪過去了三分鐘,但是車隊幾乎全軍覆滅。
在車外的所有人都被吸過了血,區別只是有些人被吸乾, 有些人還在奮力掙扎。
僥倖待在車裡的人只能躲了起來, 隔着玻璃車窗邊流淚邊憤怒地射擊。可是, 蝙蝠, 太多太多了, 打死一隻不過是滄海一粟,根本……根本不起任何的作用……
正趴在車窗上流淚望外的瓊從玻璃映影中看見簡正從她躺了一月有餘的牀上坐起, 站立,然後走到了車廂門口,自己的身旁。
車廂門在剛纔被瓊和傑克及時地關上了,而此時可怕的蝙蝠羣正在外面密密麻麻地撲騰來去。
瓊淚眼朦朧中,恍惚看到簡也在流淚。
然後車廂裡突然好熱好熱,就好像正午的驕陽突然當頭一樣,讓人渾身出汗。
“簡……”瓊汗流浹背,恍然意識到簡要去幹什麼,她熱得快要渾身虛脫了一樣,根本、根本不能做些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簡拉開車門,走了出去。
簡打開了門,但蝙蝠羣卻並不能乘虛而入。
因爲簡的身體正漸漸發出一種光芒。
凡光芒所及,蝙蝠都掉落在地,然後化爲灰燼。
愛麗絲的雙手緊攥成拳,她眼睜睜地看着簡身上的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最後眼前只剩下一片白熾。太過明亮的光芒,反而讓人眼前什麼都看不見。
但是,她的耳朵可以聽到所有的動靜。
在數不清的蝙蝠落地的聲音中,她聽到了一聲沉重的軀體落地的聲音,然後是吸血怪的一聲痛呼。
沒錯。那光芒讓吸血怪無法再滯留空中,因爲他的雙翼正在詭異地一寸一寸地消失。跌落到地面以後,他裸/露的肌肉束外面正在慢慢地長出皮膚,然後是他的雙爪回覆成了人類的雙手。
他顫抖着用雙手摸向自己的臉,醜陋的無皮紅色怪臉正在恢復成他原本的人類模樣。
“我是馬文•皮爾斯•巴德……”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他也想起了他是怎麼變成了怪物的,變成了怪物後他又吸食了多少人類的血,殺死了多少曾經的同類……
“不……”已經回覆英俊面容的馬文卻滿臉扭曲,驚恐萬狀於他腦海中的回憶。腦海中,他正在吸食一個人類小男孩的鮮血……和新鮮血液給他帶來的胃部的滿足和精神的愉悅……
“不――”馬文看見了近在身前的簡。簡正朝他含淚微笑,簡的身子正慢慢地跌倒下去。
馬文撲了過去,一把抓住了倒在地上的簡的一隻手。他臉上的眼淚縱橫交錯,他哭泣着懇求:“不!簡,求你殺了我!求你殺了我!不要拯救我!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馬文就算活下來,也將會被自己丑惡的過去所殺死吧。
簡流了淚,最終點頭答應。
她費盡全力提起被馬文捉住的那隻手,覆上了馬文飽滿的額頭。
馬文的身體從四肢開始慢慢分解成看不見的分子。最後消失的,是馬文的臉。
馬文臉上的微笑是那麼的熟悉。
“謝謝你,簡。”
當所有的光芒消失,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
原本躺在地上的倖存者驚奇地發現身上被咬的痕跡已經消失了,就好像剛纔的疼痛都是幻覺,就好像可怕的蝙蝠羣根本沒有來過。
但是,地上遍佈着灰燼。
那些細密的黑色灰燼是蝙蝠的,而那些如人形狀的白色粉末,卻是曾經的隊友的,那些被蝙蝠吸乾了血的屍體骨灰。
三三兩兩的人們從地上爬起來,漸漸聚攏到了一處――愛麗絲的身邊。
愛麗絲的手中正緊緊抓着一隻白色的護腕。護腕上有着如勾似月的紅色圖案,就跟她左腕上的那隻一模一樣。
在馬文徹底消失的當口,愛麗絲終於到達了簡的身邊。
她抱起了渾身滾燙如火的簡。簡的身體如熔鐵般火熱,炙痛了她手臂上的皮膚,但她就是不肯放開。
簡靠在她懷裡微笑,說:“趕緊地,吻我一下吧,以後你再也吻不到了。”
愛麗絲霎時淚如雨下。
簡的額心慢慢滲出血來,如絲如縷般不可斷絕。
最後一道封印解開的同時,簡的身體也如馬文一般,漸漸分解消失。
“愛麗絲,帶他們去阿拉斯加吧。我感受到那裡佈置了非常強大的龍魂結界。”
那是簡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雙臂灼燒般的疼痛昭示着簡曾經在她懷裡的存在。
疼痛依然持續,而簡卻從此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