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靈兒敏銳的看着李嬤嬤,眼裡有着明顯的不悅,一字一句道:“我到不知道嬤嬤何時竟然變成了我的管教嬤嬤了?你這是要對我說教嗎?”
李嬤嬤的腿有些打軟,她心裡只憑藉着一股爲了主子的心氣支撐着,仍然堅定的道:
“大小姐,您真的不該對碧瑤懲罰這麼重,夫人那邊不好交代不說,江家下人心裡也會對大小姐多想。”
“嬤嬤這是說我失人心嘍?”江靈兒含笑道,只是任由誰都能看出,她的心情很不好。
“老奴不敢。”李嬤嬤還是垂下了眼簾,不敢再與江靈兒對視。
“呵呵,若是我說我不在乎什麼人心不人心呢?”江靈兒挑眉道。
李嬤嬤猛然擡頭,錯愕的看着她,驚愕的道:“大小姐,您怎麼會這樣想?如今在江家,只有……只有……”只有什麼她說不下去了。
“呵呵。”江靈兒自嘲一笑,卻聽懂了,“嬤嬤是說如今我在江家的地位尷尬,只有靠着收買人心才能作爲江家大小姐這個位置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明明就是李嬤嬤心中所想,也是她來此的目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李嬤嬤卻不忍心承認,心裡充滿了對江靈兒滿滿的憐惜。
唉--
江靈兒看着眼前的李嬤嬤,心裡嘆了口氣,豈能不明白李嬤嬤是爲了她好。可是這份好意,她恐怕要辜負了。
若是一直留在江家,那麼李嬤嬤的話也許對她有用,然而,隨着在江家時間越來越長,她卻覺心裡越來越寒冷,如今的江家已經越來越讓她不適應了。
而既然如此,收買人心之類的事情,她做了反倒是多餘,留給江俊宇做正好。
此刻文欖軒內,江俊宇瞪大眼睛,看着綠竹,驚訝的道:“你說什麼?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綠竹低垂着頭,小心翼翼的道:“少爺,大小姐讓小的把碧瑤從牙婆手裡買下來了,你……你別找大小姐責問碧瑤的事情了,大小姐這麼做,全是爲了少爺您。”
原來,在碧瑤被賣出去的那一刻,江靈兒已經讓綠竹從江家另外的一道門出去,把碧瑤從牙婆的手裡買了回來。
而這樣做之後,碧瑤對江靈兒也許是怨恨的,可是對江俊宇,卻是充滿了感激,全因姓唐的牙婆對她的一番話:
“哼,別在我跟前哭哭啼啼的,我不吃你這一套,你們府裡的那個管事嬤嬤還請我給你找個好主戶,呵呵,她也不照照鏡子,以爲她是誰啊,竟然敢管我把你賣到哪裡去呢!”說着那牙婆擡手捏着碧瑤的下巴,讓她被迫擡起了頭面對她。
“嘖嘖嘖,瞧瞧這小模樣,倒是還有幾分惹人憐惜,只不過年紀到底是大了,讓我給你找戶好人家,這恐怕是不行嘍,倒是給那大戶人家的老爺當個暖牀的丫鬟到還是可以,讓我想想,你這姿色,要把你賣給那位老爺呢?”
碧瑤嚇壞了,拼命搖頭,掙扎起來跪下拼命給牙婆磕頭,只求牙婆能放她一條生路。
在江家這些年當丫鬟,雖說蘇姨娘這個姨娘做的還算成功,可是這些年她冷眼看着,就算是蘇姨娘再厲害,可是最後還不是被送到莊子上的命運,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
如今聽到讓她給人當暖牀丫鬟,連一個小妾都算不上,她如何願意,如何心甘,如何肯認命。
--啪--
姓唐的牙婆直接給了她一巴掌,警告她道:“你給我放聰明點,若是再多一句話,我就直接把你賣到窯子去,這樣老孃還能多得幾個錢呢。”
碧瑤徹底傻了,真是有種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的感覺。
而就在這個時候,綠竹像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一樣的存在,碧瑤對江俊宇的感激不是用話能形容的了。
從此之後,碧瑤一直堅定的跟隨着江俊宇這個主子,比跟江夫人時還要忠心百倍,同姚嬤嬤一起兢兢業業的幫着江俊宇管理着江家後院,讓江俊宇得意全然安心的掌管着外面的事情。
而這些當事人江俊宇卻全然不知道,在他嚷嚷着要去靜心苑找江靈兒理論關於碧瑤被髮賣的事情時,綠竹才忍不住說了出來。
江俊宇一下子又重新跌坐到身後的椅子上,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心裡感動江靈兒爲了他這個弟弟所作的,眼圈忍不住紅了。
綠竹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少爺,您別生大小姐的氣了,大小姐這樣做也全都是爲了少爺您好。”
“呵呵,是啊,連你都能知道大小姐都是爲了我好,可是我呢。”江俊宇自責的閉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淚滴落,帶着悔意的道:“我卻總是誤會她。”
若說人與人的感情真是矛盾的,尤其是親情,若是沒有什麼事的時候,也許雙方就像熟悉的陌生人。而一旦對方有什麼事情,那麼第一個站出來毫無保留相幫的也同樣是親人。
如同江靈兒和江俊宇這對姐弟一樣,平時總是鬧彆扭,江俊宇總是覺得江靈兒不夠在乎他。而如今聽到江靈兒爲他所作的這一些事,他感動的整個人都在顫慄,感動的想要痛哭。
對於江俊宇來說,也許因爲他從小是江家唯一繼承人的身份,他享受着江家財富所給他帶來的奢華的物質生活,也同樣被江夫人用心呵護着。
可是隻有一個人的他,內心卻充滿了孤寂,總是渴望有一份來自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相護。
只是兄弟的感情他註定享受不到,因爲江家就他一個男孩子。而姐弟之間,因爲從小江靈兒就在莊子上住着,他們姐弟根本就沒有在一塊生活過,那時候他也只是知道還有一位親姐姐而已。
至於他同江薇兒之間,因爲江老太爺的關係,他對江薇兒也只是表面的姐弟關係而已。
如今此刻,江俊宇才真正的體會到,來自於自己親姐姐的相護,這讓他如何的不感動。在之前,也許他明白江靈兒對他是關心的,也知道江靈兒爲了他付出不少心血。
可是在江俊宇看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總覺得江靈兒做什麼事情之前,都是以江家爲前提,這讓他總是覺得江靈兒這個姐姐不夠愛他,不夠在乎他。
而如今,綠竹的話,才讓他意識到,他的姐姐是真的肯爲他全心全意的付出。
若說起來,江俊宇本不該如此激動與感動,然而他想到江靈兒把碧瑤這麼發賣之後,在江家造成的不好的影響,又想到如今碧瑤被綠竹買下,以後碧瑤對他的忠心耿耿,讓他如何不感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江靈兒做這件事情也許是爲了他,只不過是因爲她對江家不在乎纔會這麼做的,相信他一定會很傷心吧。
這隻能說是一個很美好的誤會。
因爲這個誤會,江俊宇以後對江靈兒做出的任何決定都雙手贊成,倒是省了江靈兒不少的事情。
這也算是江靈兒無心插柳柳成蔭,碧瑤的事情之後帶來的福利吧。
綠竹看着江俊宇後悔的模樣,聽到他的話,道:“少爺,以後您可千萬別再誤會大小姐了,大小姐是真的對您好。”比夫人還好。
只是最後一句話,綠竹偷偷地在心裡說的,給他一個膽,他也不敢明着說出來。
而綠竹爲什麼會這樣想江夫人,說來也是江夫人做的有一件蠢事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江俊宇想要接管江家的產業,而江夫人卻總是推託,總是找理由阻攔。
最多的卻是以江俊宇年紀還小,不定性,少見識,但是他識人不清,再害管理不好江家的茶業爲由拒絕江俊宇。
時間一長,江俊宇不再對江夫人要求接管江家的產業,而江夫人卻也隻字不提,母子之間卻生了一絲嫌疑。
若說江夫人對待江俊宇這個兒子,還真沒有多少私心,她之所以阻攔,其實是內心的孤獨作祟,總是擔心兒子長大了,再也老實的待在她的羽翼下,她再也掌控不了兒子的一切。
江夫人沒有明白,做父母的,有的時候就得該放手就放手,如果在該放手的時候,還是緊抓着不放,那就只會讓自己的孩子離父母越來越遠。
奈何江夫人因爲季嬤嬤犯的愚蠢事,害的她失去了往日的精明,如今不但脾氣越來越暴躁,行事還越來越糊塗,也越來越偏執。
“你把碧瑤安排在哪裡了?”江俊宇心情平靜了一些,也有了心思過問碧瑤的事情。
綠竹趕緊道:“小的聽從大小姐的吩咐,把碧瑤安排進了茶行。”
江俊宇一愣,隨後苦澀一笑,道:“我可真沒用,看來我姐姐把什麼都算好了。”
“少爺,您別又誤會了,大小姐這麼做也是爲了您好,雖然小的沒有聽到大小姐說什麼,可是小的知道,大小姐把碧瑤安排在江家茶行裡,肯定是讓碧瑤監視茶行的管事,讓您清楚茶行裡到底都有誰忠心,又有誰吃裡扒外,到時候您掌管茶行時,也好能順利行事。”綠竹趕緊解釋,唯恐說晚了再讓江俊宇對江靈兒生了誤會。
--啪--
一支毛筆打在了綠竹身上,只見江俊宇瞪視着他,不滿的道:“爺的姐姐,爺自然知道,還用你解釋。”
正是因爲知道,所有他纔會覺得感動。
綠竹嘿嘿一笑,心裡鬆了口氣,不說話了。他可是得了老太爺的吩咐,要他一定注意少爺和大小姐搞好關係的。
江俊宇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猛然站起來,道:
“不行,這件事我不能讓我姐給我背黑鍋,碧瑤被髮賣出去,母親那裡肯定姐姐肯定不好交代,到時候母親肯定又要找姐姐的麻煩了,我要找爺爺幫忙才行。”說着他急匆匆的出了書房,連忙往外書房走去。
江俊宇還不知道,碧瑤的事情對於江靈兒來說,江夫人並不是最大的難題,而站在她眼前的李嬤嬤,卻是讓她頭疼的最大難題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