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總是顯得有些冷清,沒有了鮮花盛開的絢麗多彩,但是它卻有着一種含蓄的美。
江家的丫鬟忙碌着,偶爾相識而笑,喝着手取暖,又含笑擦肩而過,倒也是一副很美的畫面。
只是可惜此時江家外院外書房內,卻顯得與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你把我的話都帶到了,她還是不願意?”江老太爺臉色不好看的瞪視着韶峰。
“是……是。”韶峰低着頭,心裡卻發苦,這趟差使還真是不好辦,老太爺的意思很明顯,可惜大小姐卻不按照老太爺的意思去辦,他腦海裡不由想到第二次進靜心苑的情景。
……
“老太爺讓小的過來告訴大小姐,爲了江家的名譽,和大小姐願不願意之間,讓大小姐選一種。”
“這是什麼話?”江俊宇瞪大眼睛,很是不滿意韶峰的話,隨即轉頭對江靈兒道:“姐,你別管了,我去跟爺爺說,這事你不能出面。”
江靈兒搖頭,清冷的看着韶峰,一字一句道:“你告訴老太爺,江家有一位小姐被非議已經夠了,再有一位小姐被非議,那江家可就落不得好,若是老太爺還一意孤行讓我出面見客的話,那行,我見便是。”
言外之意很簡單,老太爺若是不怕丟更大的人的話,她也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韶峰記得聽到這話時,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這樣的話他怎麼敢傳?
可是這會兒面對老太爺,大小姐的話他又不能不說,左右爲難之後,他還是把話說了。
--碰--
又一次的,江老太爺拍了桌子,只不過這次的力道卻小了很多,沒有什麼掉到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
“好啊,這是翅膀硬了,反過來竟然敢讓我選擇了,好啊,真是好啊。”
江老太爺連說幾聲好,可見心裡是生氣的。
周存志在一邊看着,心裡卻鬆了口氣,知道江靈兒沒有答應,他心裡又一次對於江靈兒的審時度勢和巧妙應對而折服。看到老太爺跳腳,他低着頭露出一抹笑。
江靈兒可以說是直接反道而行的給了江老太爺一個難堪,相信江老太爺也感覺到了,若不然也不會這麼生氣。
而至於江老太爺做出什麼選擇,那自然不會強迫江靈兒出面,他只能氣的對韶峰道:
“你去,把夫人給我叫過來。”
這是要親自教訓江夫人的意思了。
靜心苑。
幾乎韶峰走進主院的那一刻,江靈兒和江俊宇就知道了江老太爺命江夫人去外書房的事。
畢竟是母子,江俊宇儘管再不高興江夫人的一些所作所爲,但是還是擔心的,“我看我還是過去一趟吧,省的母親再犯糊塗的頂撞老太爺。”
江靈兒瞟了他一眼,無所謂的道:“擔心你就去吧。”
……
“怎麼?”江靈兒久等不到江俊宇的動作,擡頭挑眉看着他,道:“你不是要過去嗎?”
江俊宇反倒是沒有了剛纔的擔憂,而是探究的盯着她,道:“你跟母親之間只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
說出這話,他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有些感傷,明明是母女,爲什麼會弄成這樣,說是仇人有些誇張,可是卻也和親人毫無關係一樣,這讓他有些無法接受,忍不住的問出了這句話。
江靈兒的迴應直接是譏諷一笑,隨即又低頭看起了書。
關於江夫人的任何的話題,她不想開口,尤其是江俊宇剛纔的話,她更加沒有回答的必要。
江俊宇敗挫的趴到了桌子上,喃喃道:“明明是母女,爲什麼弄成這樣,彼此像仇人一樣,難道就好了嗎?”
他無法理解,更無法相信有一天他同母親之間若是演變成這樣的話,他那時的感受會是什麼樣的。
肯定會很難過吧。
這樣想着,他看着江靈兒,不由又後悔剛纔說的話來,在他心裡,自動的把此時一臉平靜的江靈兒想成了再暗自傷心,這讓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不由的道:
“姐,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江靈兒擡頭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不明白好好的他這是又抽的什麼風,爲什麼會說這樣的話。
江俊宇把她沉默誤以爲成了不信任,他鄭重其事的發誓道:“真的,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你要相信我,我這就給你發誓,倘若我不對你好,我不得好死……”
“行了!”一個死字觸動了江靈兒的底線,她的臉色不好看起來,看着江俊宇,尖銳近乎刻薄的道:
“別把自己想的那麼厲害,我不需要你發誓對我好,只要你別拖累我,竟給我惹麻煩就好了。”
幾句話,說的她有些喘息,她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哪怕她和江俊宇的感情還同前世,她也無所謂,不過是同前世一樣。但是唯獨一點,她無法忍受,那就是江俊宇的生死。
睜開眼重新活過來的那一刻開始,江俊宇好好的活着就是她的目標,所以她聽不得江俊宇剛纔的話。
“姐--”江俊宇瞪大了眼睛,一臉的受傷的表情,有些委屈又倔強的道:
“你放心好了,不管到什麼時候,我絕對不會拖累你,也不會給你惹麻煩。”
“那你最好記住給我說的話。”江靈兒臉色很不好的道。這會兒她還沒有恢復過來。
江俊宇好好的活着,活的長長久久,這是江靈兒唯一的希望,所以不管是誰,都不能觸動這根弦,即便是江俊宇也不行。
“你……你不可理喻!”江俊宇生氣了,站起身冷哼一聲直接轉身掀簾子甩手走了。
江靈兒眼看着他生氣走了,卻並沒有打算叫住他,只是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小姐?”綠依有些擔憂的開口,她想說些什麼,但是卻又發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靈兒回神,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愣神了一下,別有用意的道:
“綠依,不管是你,還是少爺,我都不需要你們的保護,到時候你們可以爲了保護你們自己而放棄我。”
她絕對不會怪他們,這畢竟是前生的她欠了他們兩個的。不過背叛了放棄了她,她同樣也不會再在乎了。
--撲通--
“小姐。”綠依突然跪在了地上。
江靈兒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一絲驚訝也沒有。
綠依卻受不住的顫抖了一下,最後竟然趴在地上嚶嚶的哭了起來。
江靈兒沒有阻止她,也沒有問她爲什麼哭,只是轉頭看着窗外愣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靈兒轉頭看着綠依,清冷的道:“我給你一筆錢,你走吧。”
說完,她露出自嘲一笑,她終究還是太膽怯了,不敢賭。與其被背叛,不如她先放手吧,這樣也許彼此都會好受一些,最起碼她還會安慰自己,有一個人是永遠不會背叛她的。
“小姐。”綠依難以置信的擡起頭,此時的她雙眼紅腫,滿臉的淚痕,表情是難以置信和惶恐不安的。
江靈兒失笑,道:“不要這麼驚訝,咱們彼此都保留主僕的情分吧,也不算白白主僕一場。”
小姐她知道了嗎?
綠依害怕了,只是此刻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她沒有想到蘇姨娘會找到她的妹妹,那是她父母去世也念念不忘,而她也找尋了多年了的妹妹,她……她不能不理會她妹妹的生死啊。
江靈兒像是看懂了她內心的掙扎,無所謂一笑,道:“你妹妹如今很安全,你不需要擔心。”說着她拿出一張銀票。
“這是三百兩,另外還有你的賣身契,我也只能給這麼多了,你拿着這些跟你妹妹走去安全的地方生活吧。”
綠依沒有接銀票和賣身契,反倒是滿臉後悔和難過的道:“小姐,您……您都知道了?”
什麼時候的事,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這一刻綠依害怕了,也後悔了。她害怕離開江家,離開她家小姐該怎麼活下去,後悔不該瞞着她家小姐,該在蘇姨娘找到她,拿着她妹妹威脅她的那會兒就該向她家坦白的。
怎麼知道的?
江靈兒笑了,自嘲的想到:這世上若是有明白人,也許就是她了吧。因爲活的太明白,有些事情即便是想裝作糊塗都很難。
難得糊塗,這真是至理名言,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幾個呢。
“起來拿上這些走吧。”江靈兒無力的道。
至於怎麼發現的,她不想解釋,有些事情說了也沒有意識,在綠依被威脅的那一刻,選擇了隱瞞她,這就足以說明了一切。只是她過於執着了而已,答案和簡單,還用再試探什麼呢。
“不,不要,奴婢不要離開小姐。”綠依搖頭,一把抱住了江靈兒的腿,痛哭道:“奴婢沒有想要背叛小姐的,奴婢沒有聽蘇姨娘的話,奴婢沒有,小姐……您要相信奴婢啊。”
“呵呵,我相信你沒有,你此時沒有,可是將來呢?”江靈兒追究還是不甘心,還是問了。
將來?
綠依一愣,緊緊抱住江靈兒腿的手慢慢的鬆開了,無力的跌坐在地上,露出苦笑。
將來的事情沒有人能知道,可是有些事情卻也不是哪個人想裝糊塗就能糊塗的了的。
綠依知道,她第一時間隱瞞了蘇姨娘找到她,並且威脅她的事就意味着背叛了她家小姐。這些日子以來,她很痛苦,在衷心和親情中痛苦的掙扎着,想要做出選擇,可是卻發現她選擇哪一個都會讓她痛不欲生。
她想過乾脆賭了不去聽蘇姨娘的話,若是她妹妹最後被蘇姨娘害了,她也不會獨活。可是這樣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間,她突然發現她很怕死。可是讓她背叛她家小姐,她同樣的也感覺到了生不如死的難過。
砰砰砰--
綠依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涕不成聲的道:“小……小姐,奴婢往後不能伺候您了,還請您……還請您多多保重。”說完她艱難的爬起來,捂着嘴嗚咽的跑了出去。
“保重麼?”江靈兒笑了,只是笑容卻讓人看着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