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絮晚坦然接受了那份禮物,秦思藝揪着自己兩根小辮子,羞澀地笑了起來。
“那……嗯,好呀。”
江絮晚把那支筆收進口袋,“我會好好保留的——你要買什麼?”
秦思藝點點頭又搖搖頭,乾脆把真相都說了出來:“其實我來這裡主要是送禮物給你,然後……沒想到造成剛纔這樣的情況,對不起啊。”
江絮晚:“沒事。”
轉過頭她戳了戳衛戈:“麻煩你去速食方便食品那裡,拿兩個冰皮蛋糕過來。”
突然想到應該問一下當事人的意見,江絮晚又趕忙打住:“啊等一下,那個你喜歡草莓還是芒果?啊算了,衛戈,你兩種口味各拿一個吧。”
衛戈露出格外縱容的神色,衝江絮晚點點頭,聲音更是不像面對秦思藝時那般冷漠。
“好嘞!”
氣氛有些奇怪,這樣的語氣顯得極是曖昧,秦思藝不免會多想。
可是江絮晚——即便行動上衛戈已然給予了她很大程度上的安全感,然而她對這樣讓人多想的氛圍,仍舊是不願意去辯解什麼的。
江絮晚清楚,她並非聖賢,該有的私心她自己也有。
當衛戈對江絮晚表露出那種獨有的情緒時,秦思藝的目光確實存在了一些晃動之意。
無疑,江絮晚感受到那些意味之後,有了確認的安心和些許快意,可同等的不安也氾濫成災。
衛戈拿着兩盒蛋糕走回來,沒有直接給秦思藝,而是準備放到收銀臺上:“我拿來了。”
不過沒有想到的是,秦思藝笑意盈盈地伸出手去直接順勢拿走了衛戈手裡的蛋糕。
衛戈有點錯愣住,但秦思藝彷彿全然不知一般笑意不減分毫。
秦思藝:“謝謝你啦,衛戈~”
衛戈面無表情回到收銀臺後面江絮晚身旁,“客氣。”
秦思藝抓住江絮晚的手,沒想到江絮晚立刻排斥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因爲江絮晚並沒有料到秦思藝會突然這樣子舉動,所以她的動作全部都是出乎自己最真實的心意——她很排斥在自己看來不算熟悉的人對自己有肢體接觸。
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秦思藝沒有去點破,揮了揮自己手裡的兩個蛋糕:“這個是生日蛋糕吧?謝謝晚晚啦!”
“沒事,壽星請吃生日蛋糕是應該的。”
“我待會兒還有鋼琴課要上,就先走嘍~拜拜晚晚。”秦思藝自知現在的氛圍被自己所影響,所以她也不想再厚着臉皮待下去了,不過鋼琴課也是事實。
走至門邊,秦思藝忽然想起來什麼,轉過身看向江絮晚:“對了,10月5號,在城北的星海音樂廳有一場鋼琴比賽,我參賽了——”
她頓了頓,露出有點爲難的神色:“我平時沒有什麼朋友,爸爸媽媽工作很忙也不會到場,所以我想請問一下你們有沒有時間……你們願意以我朋友的身份出席嗎?”
似乎很擔心他們拒絕一般,秦思藝看着兩人有點意外的神色,趕忙補充道:“其實不去也可以的,挺——”
“沒關係,我去。”江絮晚示以溫和笑意,欲意安撫秦思藝。
衛戈看向江絮晚,毫不掩飾自己眼裡的疑惑。
包括不滿。
他不喜歡江絮晚和秦思藝走得太近,非常不喜歡。
江絮晚知道此時衛戈以如何的目光盯着自己,但她依然固執己見,沒有再改變自己的想法。
待到那扇門在秦思藝身後關上,整個便利店又回到了兩個人的氛圍。
“你跟她啥時候這麼熟了?”衛戈雙臂撐在了收銀臺上,側着腦袋好整以暇地望着江絮晚。
江絮晚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然後開口道:“想吃生日蛋糕嗎?”
“啊?吃那個冰皮蛋糕嗎?”衛戈朝着速食區看過去,似乎不太滿意江絮晚用這個招待自己。
“這個蛋糕,其實大有來頭。”江絮晚輕輕推了推身旁彎着腰擋住出口的衛戈,然後走出去。
不過她沒有走到速食食品區去拿那裡的冰皮蛋糕。,改變了方向走進便利店裡間的那間小倉庫。
衛戈等了一會兒,聽着江絮晚翻箱倒櫃找着什麼東西的聲音,隨後她抱着一個盒子走出來。
盒子被放到收銀臺桌面上,掀開盒子蓋,衛戈看到裡面是十多個紫色包裝袋的冰皮蛋糕,香芋味的。
江絮晚拿了一個拆開,就着包裝袋遞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細細咀嚼,“這一盒是老闆送給我的,平日裡的工作也很照拂我。”
接住江絮晚遞過來的一隻,衛戈沒有拆開,而是那樣拿着,彷彿拿着一份沉甸甸的希望和祝福。
他很好奇:“爲什麼都是香芋味的?”
江絮晚不知是被蛋糕的甜味甜到了,還是被回憶所溫暖,突然笑了起來,“之前我找工作,找了好多地方,只有曾阿姨收了我,也不計較我年紀小可能許多事情都做不了,所以在這裡順順利利地做了很久。”
“平時也總是不然我乾重活,特別關愛我。”
“第一天在這裡工作,因爲是第一次工作,所以不想給老闆留下壞印象,我就特別努力地做,老闆看出來我幹勁十足,就獎勵我吃了這個香芋味的冰皮蛋糕。”
“因爲做了很多事情消耗了太多能量,那個蛋糕再遠本就很好吃的基礎上變得更加好吃了。”
“我一直很喜歡紫色,所以這個巧合讓我特別開心——便利店裡面所有紫色的東西,我最喜歡吃這個香芋蛋糕。”
嘴角的笑意經過蛋糕的甜蜜,顯得更加甜美起來。
她微微挑眉:“你快吃一下,特別好吃。這個蛋糕我特別喜歡,都捨不得給別人吃的。你會是今天第一個吃到這個口味的朋友哦。”
情緒上的絲縷稍稍交纏到一塊,衛戈盯着江絮晚嘴角的蛋糕屑出神。
這樣有着盈盈笑意的江絮晚,落在他眼裡着實柔和又美好。
無憂無慮的樣子。
即便這樣的時刻會很短暫,可是……能夠這樣近距離看到江絮晚發自內心地表達對某段記憶的喜愛和感激,他覺得很幸福。
“等一下。”他出聲道。
“嗯?”
江絮晚本還很自然地繼續嚼那口蛋糕,然後便看着衛戈眉頭微蹙,伸出手來直至自己嘴角,接着她便感受到了脣角的絲絲粗糲的感覺,那是衛戈的指腹貼在那造成的影響。
她被此時此刻莫名的狀態驚住,不敢動彈。
而衛戈彷彿在處理某件文物的考古學家般,平日裡總露出副對一切都不屑至極的面龐,現在溫柔得讓人懷疑其真實性。
江絮晚經常見到衛戈溫柔的樣子,可更多時候卻是偏向於無奈。
然而現在,江絮晚只覺得兩個人之間的狀態,由於衛戈的行徑而顯得格外溫馨。
衛戈幫江絮晚輕柔擦拭去嘴角的蛋糕屑,眉頭舒展開露出了笑容,“好了。”
“……嗯,謝,謝謝。”江絮晚這個平時格外擅長隱藏自己情緒的女孩,這一次也難得在語言上亂了寸腳。
她依然倔強地梗着脖子不讓自己低下頭去露出其他小女生的那種羞澀。
而她這副模樣讓衛戈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
衛戈:“別這樣看着我,會數到三的。”
“什麼數到三?”
不過江絮晚還沒完全表達儘自己的疑惑,突然一隻手伸過來,重重的一拳打在了衛戈鼻樑上。
江絮晚驚呼出聲,憤怒看向來人,可在看到來人的瞬間似乎渾身都血液都凝固了起來。
那是自己法律上的父親,血液上的父親,拋棄自己的父親,羅成航。
西裝筆挺,亦是一副生活勝意的模樣。
江絮晚沉着臉色走進收銀臺後面,上前查看衛戈的情況:“怎麼樣?”
衛戈捂着鼻子躲避江絮晚的視線,見狀江絮晚直接強勢地一把拉開他的手,看到了他正在流鼻血的鼻子。
火氣瞬間從心底往上涌出來,但她只能先忍着。
伸出手直接藉着自己的衣袖幫衛戈擦拭血,不過衛戈趕忙擒住了她的手腕,從一旁拿來紙巾自行擦拭掉。
衛戈:“不要弄髒了衣服。”
江絮晚眉頭緊蹙,拿出手機撥通了當地警局的電話:“喂,辰興路107號24小時便利店,有人鬧事出手傷人,麻煩您過來一趟。”
羅成航驚訝得合不攏嘴:“晚兒!你做什麼?!”
江絮晚冷漠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並不打算說話搭理他,就只是這麼看着。
衛戈不是看不出來兩人之間的氣氛。
剛纔由於兩人太過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所以羅成航進來並沒有被注意到,所以衛戈才捱了那麼一下。
一上來就揍人的,應該就是江絮晚的父親了罷。
讓衛戈格外震驚的,不是江絮晚對父親的態度如何,或者在自己父親面前對自己的態度如何——而是她居然爲了這一拳,報警。
羅成航見江絮晚不搭理自己,便轉身看向了衛戈,語氣格外不耐煩地發問:“你和晚兒什麼關係?你剛纔在做什麼?”
衛戈眉頭緊蹙,想到當初羅成航和陳婉茹是如何拋棄江絮晚的,忍不住便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我和阿晚——”
江絮晚抓住衛戈的胳膊,揚起下巴:“我們在談戀愛,怎麼了?陌生人談戀愛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羅成航推了推眼鏡,怒意從眼睛裡迸發出來,“你!太不像話了!怎麼這個態度?平時奶奶沒有教你尊重長輩嗎?我可是你爸爸!”
江絮晚深深呼吸,感受着心臟劇烈的跳動:“別提我奶奶!她給我的東西比誰都多,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教育問題?”
“……”羅成航沉默了一瞬,努力和緩自己的情緒,他也並不想對女兒生氣,只是面對這樣排斥自己的女兒,他就沒有辦法平靜。
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她爸爸啊,今天知道是她的生日,特意趕回來看一眼,卻看到她在玩早戀——這還怎麼讓人平靜呢?
“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也不想吼你,你給我說說,爲什麼不好好學習,搞談戀愛這種無聊的事情。”羅成航擡起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示意兩個人和和平平地談一談。
窒息的感覺籠罩着江絮晚,她只覺得越來越生氣,大腦一片空白,心臟被放在烈火之上炙烤。
怎麼可以這麼冠冕堂皇?
怎麼做到的,明明十年多以來一次都沒有給予自己該有的教育,還在這裡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
太噁心了。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何必擺出一種好爸爸的樣子啊?”
江絮晚抓着衛戈手腕的手下意識收緊,衛戈緊盯着她的眸光,擔憂着會不會下一秒就有眼淚從她眼角流出來。
“道歉。”是江絮晚鎮定的聲音,是江絮晚堅定的原則。
“你說什麼?”羅成航深吸一口氣,感覺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又要溢出來了。
“跟我男朋友,道歉。無緣無故就打人,你覺得你做對了嗎?”
這句話看似只是在指責羅成航揍衛戈的行爲,然而只有當事人明白,這句話還藏着什麼。
當初他們夫妻兩個拋棄了這個女兒,現在又來打攪她的生活,她需要收到誠懇的道歉。
雙方沉默中對峙,都不願軟下去分毫,各執己態。
警車很快趕到,警察往便利店內走,而等候在門外的陳婉茹還有她的兒子見狀意識到裡面發生了什麼,連忙跟着警察趕進去。
“怎麼了成航?這是怎麼了啊?”陳婉茹化着精緻妝容的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但舉止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其實若大家見過陳婉茹了,應該也就明白了江絮晚身上那股高傲的氣質從何遺傳而來。
江絮晚一下子注意到了那個男孩子,她心裡莫名地有點想笑出來——就是因爲這個男孩吧?所以他們拋棄了自己。
可現在,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弟弟,竟然望着自己流露出看不懂事的姐姐胡鬧的神色。
衛戈看着那男孩,看出來他和江絮晚五分相似的面容,自然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係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