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搖頭,可是頭才搖了一半,忽然間,有一股力帶起她的手,她的手裡還抓着鋒利無比的匕首,猛地就朝人影的胸膛刺去。
次啦……
堅硬的刀鋒隔開皮膚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裡,譚月月睜大了眼睛,像瘋了一樣的掙扎,抓着她的那雙大手猛地鬆開。
她看見,是……是陸開誠……
陸開誠逼她刺了自己……
“不!不要!”
譚月月瘋狂的搖着頭,瘋狂的流着眼淚,眼前的男人筆直的站在她面前,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子,鮮血從他的指縫裡奔涌而出,他微笑着摸摸她的腦袋,一如昨天。
“這樣,你就不用糾結了。”
他感到胸口劇痛,但不是因爲受了傷而疼,而是因爲,譚月月。他說了這麼一句,而後,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咚……
譚月月嚇壞了,連忙撲上前,抱住他的身體,她渾身顫抖着,鼻涕眼淚流的滿臉都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陸開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匕首插在他的胸口,她試着拔掉,卻又怕他疼。看着倒在地上這樣無助的陸開誠,她的心撕裂般的疼。
“陸開誠,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求你……”
這是她三年後第一次求他,不是求他放過她,而是求他……不要離開她。
“媳婦。”他虛弱的喚她,因爲失血的緣故,臉龐變得蒼白,他渾身都在發軟,陸開誠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老公,老公,我在。”譚月月慌亂的抓住他的手,雙膝跪地,她把他的頭放在膝蓋上,讓他能感到溫暖一些。
“這一天來的好慢……”他忽然笑,燦爛的笑容,“其實,我一直,一直知道你回來的目的,你替蘇未生做事,成爲殺手,這一切,我都知道。我一直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等着你來殺我,我想到那時,我,我一定會心甘情願,死在你的手下。我欠你的太多,這,這一輩子,也還不清了,以死謝罪,這樣,夠不夠,如果有來生,換你對不起我,換你,守護我,換我們,永遠不分開,好不好?”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她看見陸開誠瞳孔一點一點縮小,譚月月哭的快要昏過去,“我不要來生,我要今生,陸開誠,你別走,別離開我和……”和我們的孩子。
陸開誠整個人像是漂浮在水面,輕飄飄的,可能這就是死亡的滋味,說出這番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覺得身體越來越無力。
今生無悔,遇見她,他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他勾了勾嘴角,伸手顫抖的撫上她的臉頰,撫走她眼角的淚滴,“別哭,我心疼……答應我,好好,活下去,餘生,不要再,恨任何人,不要再在仇恨的漩渦,越陷越深……忘了我,找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好男人,好好過日子……”
陸開誠笑着笑着,逐漸的,他看不清她的臉了,什麼都看不清了,只剩下一片黑暗,最後的一點兒意識被黑洞猛的吸走,那隻還帶着餘溫的大手突然垂下來,他身體的所有細胞停止跳動,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
譚月月呆住了,她靜靜的看着他閉上的雙眼,
看着他還流着鮮血的傷口,一時間什麼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濃重的喘息聲。
“不……這不是真的……”她輕聲呢喃着,搖頭再搖頭,想要晃走腦海裡不切實際的幻想,可這都是徒勞,沒有任何作用。
早上還吻她的人,現在突然就沒了,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譚月月忘了自己哭了多久,她跪在陸開誠的身體前,抱着他,不願意撒手,她就這樣,一直抱着他,一直抱着。
很長時間以後,直到120急救車過來帶走了他,她才微微回過神來。
她終於完成了任務,也終於失去了最愛的人。
救護車她原本想要跟上去,隨陸開誠一同去醫院,可是,她的舉動被喬易凡攔了下來。
她恨死了喬易凡,恨不得掐死他,又咬又踹,可無論她如何對待,喬易凡就是不撒手,譚月月只能無助的蹲在地上哭,救護車烏拉烏拉的開走。
“這不是真的,陸開誠一定會沒有事。”
原本她時時刻刻準備殺死的人,終於到了這一刻,她卻感覺到莫大的心痛,其實她,從來都不想殺他,從來,即使再恨。
這一刀下去,代表他們的恩怨自此一筆勾銷。
“你以爲你還有的選?今天如果你不殺了陸開誠,你只會更痛苦,同樣的,夜鶯也不會放過你。”
親眼看着陸開誠死掉,喬易凡的心情別提有多舒暢了,這下子,誰還能阻擋在他和月月之間?
譚月月想到夜鶯,心裡有些畏懼,但更多的還是傷痛,她完成任務了,她不要繼續做殺手了,她現在是個孕婦,必須要好好養胎。
她揉了揉哭的生疼的眼睛,生生止住了淚意。
事已至此,她真的沒有任何的辦法了。
“陸開誠,你等我,七月以後,我定隨你一同離開,到那時,我們就又能重聚了。”
七月後,她生下孩子,安妥好了一切,就會毫無牽掛的隨他去。
她留下最後一滴眼淚,對喬易凡說,“我要回基地。”
喬易凡此時此刻真不知道是該說她天真呢還是天真呢。
“回基地做什麼?”
“我不要繼續做殺手了,我要跟蘇未生攤牌。”
攤牌是如今最好的辦法,她管不了那麼多了,陸開誠的死對她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你現在懷了孕,你以爲你還回得去?”喬易凡輕聲道,他看了眼她的肚皮。
譚月月差點就忘了她現在肚子裡還有條小生命,當初她僥倖逃過了絕育手術,按照夜鶯的規定,殺手是沒有資格做父母的,如果蘇未生知道她懷了孕,他絕對不會放過她。
她的臉白了一白,神色慌張。
又突然想到一個重要問題。
“你怎麼知道我懷孕了?”
她懷孕才三個月,肚子只稍微隆起,但卻並不明顯,他是怎麼知道的……
喬易凡並不打算多做解釋,他看了看手錶,突然說,“沒時間了,現在,趕緊隨我走。”
“去哪裡?”她滿臉的淚水來不及擦乾,“喬易凡,你要帶我去哪兒?”
“逃
!”
“不行!”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掙脫開他,拼命的搖着頭,“不行,我不能和你走,喬易凡,我是陸開誠的妻子,你對我死心吧,我們不能在一起……”
“陸開誠現在已經死了。”他憤怒的咬牙切齒,陸開誠這三個字讓他恨到了骨子裡,“你永遠也不要再對我提這三個字。”
“可他是我的老公。你再怎樣恨他,都不能包括我!”
譚月月的精神只差一玄,這根玄斷了她就徹底奔潰了。爲什麼整個世界都在和她做對,她做什麼都是錯的,這樣絕望的狀態快要將她逼瘋。
喬易凡沒有心思管她說的話,他冷漠的再次看了眼手錶,再次抓緊她的手,“沒時間了,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譚月月誓死不從,她知道,這一走,她想要逃脫就很難了,她習慣了獨自一人的狀態。
喬易凡無奈之下只得道,“夜鶯已經派出人手準備刺殺你,再不走,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兒。”
說罷,他抓起她的胳膊,毫無猶豫的往前衝去,現在的每分每秒對於他來說都是珍貴的,多爭取一秒,就多了活下去的希望。
譚月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被他拖着往前走,她的腦袋突然空白,夜鶯已經知道了嗎?
“要我跟你走可以,但必須,在這之前,讓我回一趟家。”
我和陸開誠的家。
……
譚月月回到家裡,第一件事,就是去臥室,取出藏在牀頭櫃的圖畫冊。
直到懷裡抱着圖畫冊以後,她才稍稍感到一點安心。
她最後看一眼房子,這個她和陸開誠生活的地方。
是了,是最後。
雖然生活了短短几周,可這所房子裡都滿載着快樂的回憶。
她垂眼,整顆心都系在救護車上的陸開誠身上。
十二點三十三分。
她漸漸感到絕望,譚月月忘了自己是怎麼失魂落魄從房子裡走出來,喬易凡又是如何抓住她的手,他們上了車,黑色的別克。
這畫面像極了三年私奔的那晚。
她如同行屍走肉般,丟了魂魄,被人牽制着,無論是誰了,她管不着,她的心裡只剩一片荒涼。
別克車如利劍一般,在高速公路上飛快涌動。
整個車子裡,只有她和喬易凡兩人。
他在駕駛座上,她在後座上,兩人一言不發,氣氛詭異極了。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譚月月忽然感到肚子抽動了一下,肚子裡的小傢伙踢了她的肚皮。
她怔了一怔,沉寂好久的身體終於有了反應,她的一雙手輕輕撫過小腹,嘴角微微勾起,苦澀的弧度。
這孩子,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她能強忍到現在,都是爲了這個孩子。
念想,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一定要。
喬易凡透過後視鏡偷偷打量着此時此刻的譚月月,她的神情她的動作,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抓着方向盤的手,猛地收緊了,指甲深深陷入皮套裡。
平靜的時光纔剛剛度過幾秒,水面又起了波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