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案子還有沒有人繼續查,誰是幕後指使,肖文卿不知道。
七月夏末,夏風輕吹,肖文卿躺在花園湖邊蔭涼的柳樹下觀看碧綠的荷葉和粉紅的蓮花。整日悶在屋裡休養,她膩了,每日午休之後便讓人擡她到湖邊風小的地方欣賞自然風光。
“汪汪,汪汪……”小牛犢那般大小的褐色狼犬甩動尾巴在不遠處兇猛地追逐一名兩歲幼童,追到後就撲上去。
站在幼童附近的三名家丁只是看着,沒有人上前阻止。坐在柳樹下乘涼的肖文卿和丫鬟僕婦們看着也不驚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兩歲孩童和那狼犬抱着滾在一起嬉鬧,然後命令道,“將軍,起來,站好。”
“汪汪。”那兇猛的狼犬立刻放開那孩童,腦袋頂着孩童,尾巴歡快地搖擺着。
兩歲孩童翻身騎到狼犬身上,命令道:“將軍,我們衝鋒。”說着,他伏下身子雙手抱住狼犬的脖子。
狼犬得令,嗷嗷叫了兩聲,精神抖擻地跑動起來。它越跑越快,騎在它背上的幼童只能緊緊抱住它的脖子。
“瀟瀟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騎在將軍背上讓將軍馱着他跑。”肖文卿見着笑道。可惜他騎狗姿勢不好看,不像是個大將軍。
“將軍果然如侯爺說的,兇猛有靈性,對主人忠誠。”雲三娘道。到底出身不同,平民家的孩子玩草狗,侯府的孩子玩的是特殊的混血大狼狗。
威風凜凜的將軍託着瀟瀟在湖邊草坪上跑來跑去,當它就要從肖文卿等人身邊跑過,騎(趴)在它背上的瀟瀟陡然命令道:“停下。”
經過養犬兵和小主人嚴格訓練的將軍立刻停了下來,朝着肖文卿歡快的嗷嗷叫——它知道這是小主人最親密的人,小主人都要聽她的命令。
瀟瀟放開手坐直了身子,神氣活現地對母親和母親身邊的丫鬟僕婦宣佈道:“我是大將軍,我會騎馬了。”可惜水晶瑪瑙家的弟弟妹妹和他自己的弟弟們都太小了,他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小兵兵。
春麗撲哧一笑,恭維道:“小侯爺確實是個大將軍了。”
肖文卿莞爾道:“瀟瀟,等你的弟弟們長大,你才能做大將軍。你想學騎馬?等你再長大些讓你爹教你。”今年三四月成親的侍衛們,他們的妻子已經有懷上的了。等到孕婦生產,侯府會一下子成爲京城同年齡段孩童最多的人家。再過幾年,瀟瀟就可以做童子軍裡的大將軍了。
玩得一身是汗的瀟瀟從將軍背上下來,舉起袖子擦臉,用力拍拍身上可能蹭到的狗毛,然後走到母親身邊道:“娘,弟弟們長得也太慢了
。”到現在還是吃了睡睡了吃,不會陪他玩也不會說話。
衆人頓時笑了起來,肖文卿好笑道:“瀟瀟,你也是這樣慢慢長大的呀,你看你現在,連三尺都沒有。”瀟瀟現在是一歲零九個月,到九月二十一才滿兩週歲。
瀟瀟驕傲地揚起頭,道:“我雖然矮,但我很聰明,已經認識了一千多個字,會背三十多首文章詩詞,會做算術題。”
丫鬟僕婦們立刻又誇讚他是小天才。對於這一點,看過侯府小侯爺的人都不能不承認他比普通孩子強太多。
肖文卿笑着搖頭,“你們別老是誇他,把他誇得尾巴翹上天。瀟瀟,《尚書·大禹謨》上說:惟德動天,無遠勿屆,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你也學過這一段文,不可以忘記。”她說時,讓一名丫鬟拿來一塊溼毛巾。兒子的臉上一道白一道黑,好像小花貓。
“是,娘,我知道了。”瀟瀟說着,稚嫩的小臉上還是露出驕傲得意的笑容。弟弟們哪能和他比?他纔是爹孃最聰明的兒子。
肖文卿拿着溼毛巾給兒子擦臉,柔聲道:“你玩了很久,過來這邊坐下歇息,喝點水吃點水果。”
春麗立刻端來了放涼的水給瀟瀟,趙奶孃將切成小片的西瓜端到瀟瀟面前。瀟瀟喝過水之後立刻將自己的西瓜分幾塊給將軍,主寵一起吃水果。
花園裡衆人開心的說笑着,一名僕婦興沖沖地過來,躬身行禮道:“夫人,夫人,侯爺回來了。”
衆人頓時大喜,肖文卿立刻問道:“侯爺他可安好?”
那僕婦回答道:“侯爺很好,已經去鴻雲院了,說要沐浴更衣之後纔過來這邊。”侯府湖邊建有三座水軒,這邊的觀月軒風景獨好,夫人便帶着公子們搬到這邊來避暑。
“爹回來了。”瀟瀟興奮地迅速騎到將軍背上,叫道,“將軍,鴻雲居。”將軍很聰明,聽到地名就知道往哪裡跑。
“汪汪,汪汪……”將軍得令,馱着小主人飛快地往直前居住的地方跑。
這孩子,好久不見父親了,想念他呢。
肖文卿望着,懶洋洋地繼續躺在藤製躺椅上乘涼。夏日炎炎,剿匪之後趕回來的宇軒肯定很邋遢,否則他會詢問下人之後直接到她和孩子這邊來。剿匪期間宇軒肯定不修邊幅,譬如滿臉鬍子,三個月不見,瀟瀟還認得出他嗎?
瀟瀟騎在將軍背上跑到原本住的鴻雲居,就看到留在這裡的下人和小廝正忙碌,主屋西邊角落那佈置成浴室的小屋子門開着,裡面有好幾個人。
“……”瀟瀟跑過去後小嘴張張,叫不出來。眼前這個披頭散髮、長滿鬍子、一身濃重汗臭味的男人是誰呀?
“汪汪,汪汪。”狗鼻子最靈,將軍還是從複雜的氣味裡聞到了男主人的氣味,高興地朝着對方叫,尾巴甩得歡快。
“瀟瀟,三個月沒見,你又長大了。”這外表粗狂的男人笑着,大步走到瀟瀟面前,雙手一插住瀟瀟的腰就把他舉到半空中和自己平視。
“爹?”憑着這個熟悉的動作瀟瀟才確定他是爹,驚訝道,“爹,你好……”邋遢這個詞他不知道怎麼說,他猶豫了一下,道:“你好臭。”自從入夏,他一天洗好幾回澡,只要和將軍瘋玩一陣,奶孃就會拉他去洗個澡換套衣裳,保證府中就算突然來客人,他這個小侯爺也不會在客人面前失儀。
墨宇軒大笑着將瀟瀟放下,用力揉揉他的小腦袋,道:“爹也知道自己臭,所以回府就先過來洗澡了
。瀟瀟,你娘好嗎?你變黑了。”在軍營和士兵們混久了,他覺得自己也變得粗狂豪邁起來。
瀟瀟仰着頭道:“娘很好,現在搬到觀月軒住了。”
墨宇軒一邊脫衣一邊道:“你弟弟們好嗎?”墨府有三個兒子夠向祖先交代了,文卿不要再辛苦懷孕。他在三百多裡外的山中剿匪,心中牽掛着家中,收到家信得知文卿難產好不容易活下來,很是擔憂。至於侯府滿月宴席上的風波,他會好好查。別人不敢查,他敢查。任何傷害他家人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很好,他們長得白白胖胖,跟小豬仔似的。”瀟瀟道。這是別人評價他弟弟們的,他這是學着說。
墨宇軒頓時又大笑起來,“瀟瀟,你很小的時候也是一隻小豬仔。”現在瀟瀟沒有那麼胖,剛纔還是騎着將軍進來的,看來他的身子靈活性協調性都很好。
“侯爺,水都準備好了。”負責伺候他的新安新寧過來說道。
墨宇軒頷首,道:“瀟瀟,你等爹,爹先去洗頭洗澡,待會兒抱你。”說着,已經脫得只剩一條褻褲的他往裡面走,跨進浴桶。
瀟瀟跟在他身後,看到爹肩膀有疤,立刻問道:“爹,你痛不痛?”
墨宇軒轉頭看到瀟瀟的目光落在自己肩膀上,便道:“早就不痛了,一點小傷,男子漢嘛,不用在意。”
那條疤比將軍以前不能自控的時候劃傷他的小疤長多了,爹爹真勇敢。嗯,男子漢要不怕痛。我是男子漢!
瀟瀟對父親的崇拜瞬間又增長了一大截。
墨宇軒泡在倒入溫水的浴桶裡,頭仰靠在木桶邊緣。新安新寧打水給他洗頭,等頭洗好了再幫他洗澡搓背,最後刮鬍子修臉。
等到墨宇軒換水過洗的時候,瀟瀟便道:“爹,我也要洗。”他和將軍玩了好久,也一身汗了。
墨宇軒立刻道:“好,我們父子倆一起洗。”說着,站在浴桶裡的他朝瀟瀟伸手。
瀟瀟很麻利地脫掉自己身上的藍綢衣裳,光-溜溜由着父親將自己抱進水很多的大浴桶裡。他還小,洗澡用的盆子很淺,他還從來沒有到過這麼多水的浴桶裡,有些害怕,雙手抱住父親的脖頸。
“瀟瀟,你快兩歲了,該學習游泳了。”墨宇軒笑道,緩緩坐下,自己拱起膝蓋讓瀟瀟坐在自己膝蓋上,父子倆面對面坐着。
“爹爹教我?”瀟瀟興奮地問道。府中有湖,可是一天到晚跟着他的奶孃和下人誰也不許他靠近。
“爹會在京城休息一段時間,今年夏天爹就教你爬樹、游泳、捉知了。”墨宇軒道,捏捏兒子的小胳膊小腿,很滿意兒子小胳膊小腿的結實度。文卿很會教導孩子,可她畢竟是女人,不敢讓孩子冒險。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勇敢毅力,還是要父親帶着爬樹下水才行。
“我要玩,我要玩。”其實還不知道什麼叫游泳捉知了的瀟瀟開心地叫道,小腿打水,將水濺到父親的臉上身上。
淘氣的傢伙!
墨宇軒笑着放下膝蓋,抱着他將他慢慢地全身浸泡在水中,只露出嘴巴鼻子眼睛。
淺淺的洗澡盆怎麼可能如此玩?
瀟瀟興奮地划動四肢玩水,連聲道,爹爹,好玩。
望着兒子在水中像青蛙一樣划水,墨宇軒一時間也不急着去見妻子,和兒子在大浴桶裡嬉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