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衛東剛回到家，就先去照相館把照片沖洗出來，幾張裁切出花邊的無寸照擺在炕沿上，老木匠一張張拿起來，看着照片上胖乎乎的寶貝孫子孫女，樂得合不攏嘴。
“咋沒讓雲笙把孩子抱過來？”老木匠看到孩子，心裡就像貓抓了一樣，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寶貝孫子孫女身邊，抱起來好好稀罕稀罕。
“孩子還小，都不會翻身呢，等過年時再抱過來吧！”劉衛東笑道。
“爸爸我和你說，侄女的手可小了，就這麼一丁點……”小彩娥拿着照片歪着頭看，衝老爹比比劃劃，劉衛東一笑，“等將來他們倆到你這個年歲，就輪到你看着他們了！”
“好啊，到時候我領着他們去撈魚！”
“就知道撈魚，撈魚多嚇人！”劉寶慶笑道，“伱叔以前天天泡在小河沿裡，撈魚逮蝦，你奶奶見一次揍他一次。”
提起叔叔，劉衛東嘆了口氣，“爸，你說存不存在這種可能，我叔他還活着？”
“都被機槍打得透透的了，活不了了！”提起兄弟，老木匠眼圈紅了，“那個時節，家家戶戶都死人，有一次我們出去做活，路過一個亂葬崗，密密麻麻全是骷髏頭，把你媽嚇得不敢看……”
“咱們院有個人也要死了。”劉寶慶話鋒一轉，劉衛東愣了一下，按理說這個院年紀最大的不是聾老太太……
她好像還沒到日子吧！
“誰啊？”
“賈張氏。”
“賈張氏怎麼了？”
“你記得前幾個月傻柱結婚，賈張氏出來鬧，把瓷像砸壞了嗎？現在人家判了，死刑。”
劉衛東倒吸一口冷氣！
活該你倒黴！
“槍斃幾次？”劉衛東脫口而出，把老木匠問愣住了。
“槍斃就槍斃一次唄，還能槍斃幾次？”
“就那老死太太，槍斃一百次都不解恨！”劉衛東咬牙切齒罵道，老木匠嘎嘎一笑，“我覺得她那人還行。”
劉衛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倒是看誰都好，老好人一個！
屋子裡安靜下來，老木匠再次拿起寶貝孫子孫女的照片，一邊笑一邊看，他起身走到櫃子前，拿出兩張照片，打開相框，放在亡妻的相片旁邊。
“媳婦你看看，咱家這倆大胖孫子，多招人稀罕……”他念念有詞。
“傻柱和那個冉秋葉過得咋樣了？”對於自己一力撮合的這對，他一直都很關心。
“還行吧，每天吵吵鬧鬧，沒個消停日子。”
老木匠忙着欣賞寶貝孫子的小臉，隨口應了一句。
“哥哥我知道！”小彩娥坐在炕沿邊，抓起一把瓜子嘎巴嘎巴的嗑，瓜子皮好似雪片一般落在地上，她神秘兮兮，“那天我看到傻柱和棒梗的媽媽湊在一起了……”
“小小年紀不學好，還會盯梢了！”劉衛東拍了妹妹一下，小丫頭白了他一眼，“我纔沒盯梢，哼臭哥哥一點也不好，我不理你了，還是嫂子好，哥哥是大壞蛋！”
“去去去！”劉衛東打了個哈欠，睡覺睡覺！
第二天剛到廠子裡，就趕上了開會，賈張氏被人押着上了臺，許大茂上躥下跳，吵吵嚷嚷老半天，然後李主任大手一揮！
賈張氏被拉走，不一會遠處傳來槍聲，這個胡攪蠻纏的老吸血鬼就這麼被解決了！
劉衛東看得一哆嗦！
就這麼給崩了？
有點恐怖！
“咱們開個小會，各位在家的領導都到齊了哈，冷軋車間的劉主任來了沒？來了啊坐吧坐吧！”
開完大會，李主任又召集衆人開小會，他的目光鎖定在劉衛東身上，“賈張氏這件事呢，不是一個孤立的事件，咱們要高度重視起來，下面請宣傳科的許科長髮言！”
許大茂咳嗽一聲站起來，這貨穿着一件全新的藍色工作服，頭髮還精心做了造型，人模狗樣的，他扯開公鴨嗓，照着稿子念。
“發表一下你自己的看法，不要總是照本宣科嘛！”李主任敲敲桌子，許大茂只得放下稿紙，遲疑片刻，把矛頭對準傻柱，一頓狂噴！
“咱們廠那個食堂廚子何雨柱，我們都叫那傢伙傻柱，賈張氏的事情就是因他而起的，你一個臭廚子結婚嘚瑟個啥啊，還大操大辦，分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我強烈建議把傻柱開除！”
許大茂總算逮到了修理死對頭的機會，還不往死里弄他！
不然留着傻柱，等着過年嗎？
大傢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對他的這番話感到有些……
痛快！
傻柱那個狗東西確實不是什麼好玩意，媚上欺下，吃裡扒外的東西，每次打飯的時候看哪個女工漂亮就可着勁給人家打肉菜，輪到我們這些他瞧不上眼的，全是土豆白菜的伺候！
“喂喂喂，許大茂你注意一下，咱們是什麼企業？怎麼能隨便開除員工呢？這樣吧，我提議把何雨柱同志調到後勤科，負責廁所保潔工作，同意的舉手！”
衆人齊刷刷舉手，沒有一個人反對！
可見傻柱這貨，光顧着耍小聰明，把人都得罪光了！
“孫賊，丫跟你死磕！”許大茂暗爽，啥叫痛打落水狗，爺們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
“咱們現在聊聊正事吧，上個月我們圓滿完成了一機部交給我們的生產任務，不光如此，冷軋車間還獲得了表揚，這些都是劉衛東和唐新民同志的功勞，大家鼓掌！”
李主任兩眼盯着劉衛東，大聲說道。
現場一片掌聲！
“劉衛東同志，和大家分享一下你們冷軋車間的工作方法吧！”
劉衛東站起來，清清嗓子，衝衆人一笑，“分享還是算了吧，這幾個月我媳婦坐月子，我去草原上陪我媳婦坐月子去了。”
劉衛東也不傻，李主任擺明了是挖坑讓他跳呢！
老子不接你的招！
“哈哈，劉衛東同志倒是直率，大家看過報紙了嗎？劉衛東同志在草原上幫助考古隊取得了重大發現，上邊通令表揚的函已經發到我這了……那個，唐新民同志，就由你代你們車間主任和大家說說吧！”
“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認認真真上班，把工作做好，少開會少扯淡，就行。”
唐新民這番話如同一頓大嘴巴，抽在李主任的臉上，把李主任腦了個大紅臉，兩眼直勾勾盯着唐新民，半天沒回過神來。
“咳咳！”還是勞資科的韓科長咳嗽一聲，“這幾個月咱們的冷軋車間任務完成的最好，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聲傳來，劉衛東拍得最用力！
“咳咳！”李主任咳嗽一聲，“冷軋車間做的不錯，這也得益於我們的英明領導嘛！希望大家以冷軋車間爲榜樣，努力幹加油幹，鼓足幹勁力爭上游……”
李主任長篇大論絮絮叨叨大半天，聽得劉衛東都困了，本以爲要散會了，見他講完，劉衛東起身剛要走，李主任又坐下來，敲敲桌子，“現在開始說正事吧！”
啊……
劉衛東眼睛瞪得老大！
合着剛纔那堆廢話，還只是個餐前甜點而已？
“按照上頭的精神，要開辦夜校，宣傳思想，咱們廠的工人文化素質水平太低，覺悟更是低得嚇人，尤其是汽車隊裡那個秦……秦永江是吧，都老棺材瓤子一把了，還在外邊亂搞，簡直是個人渣！”
李主任提起秦永江就怒火萬丈！
本來他看中了一個叫牛玉琴的小寡婦，也順利勾搭上手了，結果牛玉琴嘲笑他又短又短，不如和老秦大哥玩的過癮，狠狠挫傷了他的自尊心！
對於秦永江這個人渣，必須狠狠修理！
“秦永江誰認識，劉衛東，楊明廣，你們和他很熟吧，我聽說他以前好像是兵油子？這種敗類怎麼能留在咱們廠當司機？爲啥還不清理出去？”
事關自己的老搭檔，劉衛東終於忍不住了，站起來，“李主任，我堅決支持嚴懲秦永江，現在我就把他叫過來，讓他當着大夥的面，把他勾搭小寡婦賣大力丸的事情原封不動的說出來！”
李主任老臉一沉，說，說個屁啊！
萬一把我那點狗屁倒竈的事情說出來，我特麼不是自打自臉嗎？
“劉衛東你坐下，老楊你回去好好教育教育秦永江，我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要是還這樣，那我就得下死手修理他了！”
“領導放心！”楊明廣是他的忠犬，當然要拍胸脯效忠！
“咱們剛纔說到哪了？”
“提高覺悟水平！”許大茂插話道。
“對對，提高覺悟水平，要說這個覺悟最高的，也就是我了，你們還記不記得老楊當廠長那會，天天抓生產抓質量，對提升覺悟不當回事。我和他不一樣，我非常重視提升大家的覺悟，所以我決定，從現在起，在廠子裡開設職工夜校，利用下班後兩小時，工人們要深刻領會上頭的意思，學習知識提升覺悟……”
一聽說要晚下班倆小時，大傢伙的臉都綠了！
“這件事就由許大茂主抓，一個月後要見成績！”
“保證完成任務！”許大茂一看錶現的機會來了，恨不得衝過去抱住李主任狠狠親上一口！
李主任是爹，李主任是媽，李主任開辦夜校頂呱呱！
劉衛東哼了一聲，還辦班呢，不是我笑話他們，報紙上的字能認全就不錯了！
劉衛東本以爲他們把電話打到白雲鄂博礦區，是有什麼重要的工作變動找他商討，沒想到就只是開辦夜校！
幹！
早知道我就賴在草原不回來，多陪陪老婆孩子了！
夜校借用廠子學校的教室，第一天上課，大傢伙亂糟糟的鬧成一團，於海棠抱着一摞報紙進來，她清清嗓子，“都安靜，上課了！”
劉衛東和秦永江坐在最後一排，前面是李奎勇和李主任的侄子李銘泰，唐新民和楊明廣，這兩個傢伙坐在最前排。
“上課了沒聽到嗎？”於海棠心氣不順，叮叮噹噹拍了兩下桌子，“都安靜，再吵吵給我出去！”
“這小妞明顯陰陽不調啊，看我給她治治……”秦永江見於海棠小臉蠟黃精神萎靡，頓時眼珠一轉，和劉衛東說道。
“秦叔你不是不喜歡這樣的嗎？”劉衛東哈哈一笑，秦永江把嘴一撇，“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你可省省吧，別禍害人家。”
“我禍害她？你知道於海棠被窩裡過手了多少男人了？也就你和唐新民兩個老古板不知道這些狗屁倒竈的事……”
劉衛東：o(╥﹏╥)o！
我就知道，這傢伙三句話不離被窩裡的事！
“秦永江劉衛東你們能安靜點不？給我閉嘴！”正在讀報紙的於海棠見兩人聊個沒完，頓時急了，抓起粉筆頭扔過來，“消停的！讀報紙呢！”
秦永江脾氣上來，剛準備頂她兩句，被劉衛東拉住，李主任可是把你給盯上了，別惹事。
於海棠本身也不過是初中學歷，讀書看報磕磕絆絆，一篇好好的社論，被她讀得支離破碎。
“青年人是祖國的希望，是什麼什麼的未來，我們青年要團結起來，做什麼什麼……”
阿欠！
連李銘泰都聽得哈欠連天，更別提別人了！
於海棠臉一紅，拍拍桌子，“秦永江，劉衛東，你們怎麼睡着了，秦永江你瞪什麼眼，你說我讀的不好，來你來讀！”
“我也不認字啊，你讓我讀個六！”秦永江打着哈欠，“呦呵，老少爺們都睡着了，來我給大家講個笑話，提提神！”
“好！”衆人一片起鬨聲。
“話說有一老頭，兒媳臨產，去朋友家睡覺。朋友問說你咋出來了？老頭說：別提了！兒媳婦生孩子把我擠出來了！”
課堂上衆人一愣，然後哈哈大笑，李奎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於海棠一雙鳳眼死死盯着秦永江，忽然抓起黑板擦扔過來！
“臭流氓！”
“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