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廠長您好,我是南易。”
見劉衛東認出自己,南易有些不好意思,劉衛東急忙招呼他坐下,“你以前不是在省裡給姜首長做飯嗎,怎麼現在又要回廠子了?”
“姜首長退休了,省委食堂的人都擠兌我,我就辭職不幹了,回了咱機修廠食堂,幹着也不順心……”南易手搓着衣角,把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遍,“我聽韓辦事員說咱們要改造四食堂,我就尋思着都說您劉廠長辦事仁義,就想投到您這,繼續顛大勺。”
“我個人是非常歡迎南師傅來我們四食堂工作的,翠嵐,你帶南師傅去四食堂轉一圈熟悉一下環境,至於你的工資待遇嘛……你現在的待遇不變,年底再給你總工資的200%,作爲績效工資,怎麼樣?”
“不行不行,太高了太高了!”南易嚇得連連擺手,劉衛東一笑,“在我手下工作,不要怕掙得多,只要把活幹好!”
劉衛東很有領導範的拍拍他的肩膀,“四食堂我就交給您了!”
“請領導放心,我一定好好幹,讓工人們吃得好。”南易受寵若驚,忙不迭點頭道。
“表哥,南師傅這人看上去挺老實挺忠厚的,可咱們也沒見過他的水平,萬一搞砸了怎麼辦?”送走了南易,韓翠嵐跑回來,嘰嘰喳喳問道。
“這點你不用擔心,南師傅的手藝不在傻柱之下。”劉衛東笑道,“或許比傻柱還要強一些。”
“你怎麼知道,你又沒吃過他做的菜……”
韓翠嵐收拾出一大堆文件,“我後天就要去上學了,這是要交接的工作,你看要給誰合適?”
“給辦公室的小藍吧,他辦事仔細有耐心,比你強。”
“切,小藍?就那個二倚子?”韓翠嵐撇撇嘴,“那我去找他交代一下工作,要上學了嘿嘿……”
韓翠嵐還蹦蹦跳跳幾步,看得劉衛東直搖頭,這個妹妹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至於她將來畢業後……
應當能獨當一面了吧!
劉衛東向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馬上下文任命南易爲四食堂主任,全面統籌開展四食堂工作。
“嘿我是沒想到哈,這個劉廠長心還真大,剛來第二天,把賬本都交給你了!”南易老婆樑拉娣也來幫忙打掃衛生,看着在紙上寫寫畫畫,列出食材的丈夫,捅了他一下,“你聽到沒啊!”
“算賬呢!”南易哼了一聲,“現在廠子裡誰不說人家劉廠長仁義?咱們就跟着他好好幹得了,肯定差不了咱們的!”
“好好幹你也不能全讓我幹啊,這上下兩層樓,我腰都累斷了……”樑拉娣扶着腰坐下來,抓起一個鐵盒扔向遠處,“崔大可,你他孃的又偷懶!”
“我我我我歇會不行啊,我也幹了一上午了!”崔大可被鐵盒砸中,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大聲嚷嚷。
“歇你奶奶個腿!”樑拉娣罵了一聲,歪着頭也看着賬本,心裡又有了別樣心思。
“老南,我聽說三食堂都讓承包了,咱們啥時候把這個四食堂也承包了,自己當老闆,那多好!”
“再說吧!”南易頭也不擡的說道。
四食堂的開業速度超出劉衛東的想象,南易、樑拉娣,再加上因爲有歷史污點,不敢繼續在機修廠工作的崔大可,以及他們的孩子們一起努力,在短短不到一週的時間內就順利打開局面,讓四食堂開門營業!
開業這天,冷軋廠、鍊鐵廠、飲料廠還有聯營化學工廠基建指揮部的同事們全去了,把小小的四食堂擠得水泄不通,按照劉衛東制定的標準,食堂按照採金不同分爲甲乙兩種伙食,甲種是給重體力工人們提供的,兩葷兩素,菜金每天一毛二;乙種是給脫產工人們提供的,一葷兩素,菜金每天八分錢。
當然脫產工人也可以去打甲種菜,不過要自己再掏一份錢。
今天中午的葷菜是醬爆肉、紅燒肉,素菜是豆腐卷和清炒芥蘭,實打實的四個菜,裝在乾淨的大鐵盆裡,每一勺下去都是滿滿登登,把工人們的飯盒都塞得裝不下了。
“大家放心吃,不夠還有哈!”樑拉娣也高興,從機修廠跳到冷軋廠,工資雖然沒變,但是年底多了個200%的獎金,也就是說在四食堂幹上一年,頂得上在機修廠幹三年!
冷軋廠是全場效益最好的廠子,每年爲一汽和二汽提供車面鋼板,賺的錢海了去了,所以供人們的工資水平也隨着水漲船高,尤其是年底的獎金,更是高得嚇人!
前提是你必須好好幹,聽指揮,不然直接送到環境衛生科,在每個月拿二十塊錢的基本工資,混到退休。
至於那些臨時工,連這個待遇都沒有,幹不好直接開除!
自打廠子擴建到現在,劉衛東招聘的都是臨時工,一個正式工的編制都沒給!
就是爲了防止這些臨時工們一旦轉成正式工,就學會了哪些老油條的翹班的手段,各種翹班泡病假,又不能開除,純粹自找麻煩。
劉衛東領着一雙兒女來四食堂,混在人堆裡排隊打飯,小不點大眼睛嘰裡咕嚕亂轉,扯扯劉衛東的衣袖,“爸爸,好多人啊!”
“那可不,爸爸手下四個廠子,冷軋廠一百二十人,鍊鐵廠一千八百人,飲料廠一百三十二人,聯營化工廠基建指揮部三十二人,你算算總共多少人?”
“兩千零八十四!”小不點飛快爆出數字,劉衛東笑着搓搓她的小腦瓜,“我大閨女真聰明!”
“切!”小正傑撇撇嘴,“妹妹你知道這些人的數量,你知道他們都叫什麼名字嗎?”
“我……”小不點頓時語塞,兩千多人的名字,我怎麼記得住啊!
“他們都叫工人嘛,小笨蛋!”小正傑笑得前仰後合,換來妹妹一頓暴風小拳頭!
臭哥哥!
耍我!
“領導,這是你家孩子?長得真可愛!”
打飯的不是別人,正是崔大可,這傢伙和李主任是一路貨色,只不過李主任被劉衛東給送了進去,而他因爲一直在機修廠那邊鬧騰,和劉衛東沒多少交集,故此逃過一劫。
最近開始清算這批人的罪行,崔大可害怕了,懇求南易兩口子幫幫他,南易最終還是念在丁秋楠的份上,把他帶到四食堂,跟着自己學廚藝兼打雜。
“兩個小淘氣……”劉衛東把飯盒和飯票遞過去,“打兩份甲種餐。”
“哎呦領導您這還用飯票……”崔大可一看巴結劉衛東的機會來了,馬上掄起大勺狠狠舀了一下子,咣噹一聲倒進飯盒裡。
看着幾乎裝滿飯盒的醬爆肉,劉衛東一皺眉頭,這個崔大可,別的本事沒有,迎風拍馬倒是一把好手。
這樣的“人才”,放在後廚簡直是嚴重的浪費!
“下午你來我辦公室一趟。”劉衛東端起飯盒,衝崔大可一笑,吩咐道。
“是的領導,好的領導!”崔大可眼珠子一亮,肯定有好事!
劉衛東端着兩個飯盒回了辦公室,他把飯盒打開,分到兩個小碗裡,遞給孩子們。
“吃吧吃吧,你媽媽今天要去上學了。”劉衛東把飯和菜均勻分給兩個孩子,又忙着去看襁褓中的老三,老三正抱着奶瓶滋滋的喝,看到他來了,咧開小嘴嘿嘿傻笑。
“小傻子!”劉衛東笑罵一句,給兒子換了新尿布,小傢伙看到哥哥姐姐圍坐在辦公桌前吃飯,頓時急了,扔了奶瓶,哇哇叫着也要去吃飯!
“聽話,不然爸爸打屁股了!”劉衛東板着臉嚇唬老三,沒想到老三根本不怕,小手抓着他的頭髮,扭頭望向正在吃紅燒肉的姐姐,急得小屁股扭來扭去,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抓一把塞進嘴裡。
“好香啊!”小不點見弟弟嗚裡嚎瘋的樣子,給給一笑,故意舀了一勺米飯放進嘴裡,大聲喊道。
“妍妍你再搗亂,爸爸揍你了!”
“沒搗亂啊,食堂的飯菜就是好吃嘛!”小不點得意踹了老大一腳,“是不是啊蠢哥哥?”
“嗯嗯,好吃好吃!”老大把頭塞進飯碗裡,風捲殘雲,吃得滿嘴是飯粒。
劉衛東沒辦法,只得給他舀了一點肉湯餵給他。
喝完肉湯,老三拍着小手,兩隻大眼睛盯着飯盒,看樣子還想吃。
“又是一隻小饞貓!”劉衛東無奈搓搓老三的頭髮,又給他舀了一點。
這個小傢伙鬧騰一陣後終於重新攥着奶瓶,咕嘟咕嘟乾飯,老大和老二也吃飽喝足,小玉妍舞舞扎扎的讓哥哥去刷飯盒,把小正傑氣得直翻白眼。
“爸爸,我要看書書!”
小玉妍坐在他的大腿上,抱起一本汽車維修方面的書籍,翻看幾頁,打了個哈欠。
“能看懂嗎?”劉衛東捏捏女兒的小手,笑問道。
“我現在看不懂,可是我以後一定能看懂呀!”小不點振振有詞,劉衛東滿意點點頭,“有志氣,你們去一邊玩吧,爸爸要辦公啦!”
“嗯嗯,爸爸認真幹活,賺錢給我們買好吃的!”小不點總是這麼乖巧可愛!
門外響起了丁丁當當的敲門聲,是崔大可來了。
“領導您叫我有啥事?”崔大可滿臉是笑,欠着半拉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傾,一副哈巴狗討好主人的模樣。
“崔同志,按理說你這樣當過幹部的人,不應該窩在食堂那個小地方,這是屈才了……”劉衛東給他倒了杯水,“現在有個發揮你能力的機會,怎麼樣願不願意試試看?”
“願意,當然願意!”崔大可忙不迭的點頭,“只要領導有差遣,前邊就是刀山火海,我崔大可也敢跳下去!”
“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這樣吧,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坐火車南下去廣東,推銷咱們的產品,我每個月給你一千塊錢的活動資金,怎麼花是你的事,半年後我要看到效果!”
“領導您這是……”
劉衛東拿起一張紙,寫上“銷售科科長”五個大字,拍在他面前,“能不能坐上這個位子,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在南方闖出一片天了!”
看到“科長”倆字,崔大可兩眼冒光!
他一個農村出身的苦命娃子,一輩子絞盡腦汁往上爬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尊嚴、榮譽和大把大把的票子?
“能行不?”
劉衛東笑問道,崔大可站起身,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的,使勁點了下頭,“能行!”
“好,我看你的表現!”劉衛東開了張條子,“去勞資科領出差補助和車票錢吧,明天就南下!”
“是,請領導放心!”崔大可激動得眼圈都紅了,他站起身,雙腿並在一起,向劉衛東敬了個歪歪斜斜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