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來了，快坐快坐！”
看到劉衛東拉着滿滿一大車羊肉過來，郎主任那張老臉樂開了花，急忙把他請進自己的辦公室，讓韓姨送兩瓶汽水進來。
“衛東這閒着呢！咋沒把孩子帶來讓姨看看？”時過境遷，當年的窮外甥如今已經是一廠之長，科級幹部，家業興隆，韓姨對他的態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滿臉陪笑推門進來，把瓶蓋起開，遞到劉衛東手裡，故作關心。
“孩子還小，等大一些吧！”劉衛東禮貌性回了一句，倒是郎主任有些好奇，“小韓，你和衛東……”
“我和衛東他媽是堂姐妹！”
“哦……你們還有親戚呢！”郎主任一笑，他這人久經商場，聰明絕頂，還聽不出韓姨那點小心思？
這是跑來和劉衛東攀親戚，希望老子看在劉衛東的面子上提拔提拔她！
女人啊！
淨耍小聰明！
“這些羊都是山羊，我們準備把阿魯科爾沁的山羊全部淘汰，改成養牛，這樣以來以後咱們的奶粉就能供上了。”
“好啊，你這個思路不錯，咱們供銷社賣奶粉算是賣出名了，伱瞅瞅，這是總社給咱們頒發的獎狀……”
郎主任不光賣奶粉，也“送”奶粉，靠着劉衛東提供的源源不斷的奶粉，這傢伙也順利打通了好多領導的關係，官運亨通。
“這些羊您看？”劉衛東掃了一眼厚厚一沓獎狀，把話題扯回正軌。
“你是按照十二元一隻收的，你也知道羊肉這個東西不好賣，現在大傢伙還是喜歡吃點肥的，這樣吧我就咬咬牙，按照十三一隻全給你包了，以後再有的話都給我送過來。”
郎主任遲疑片刻，故作“痛心”狀，“這些羊我肯定得賣賠了，不過無所謂，誰讓咱們是多年老朋友呢！”
這老狼，典型的得了便宜賣乖的主！
“叔您這麼說就太見外了，您看能給現錢不？牧民們都等着這筆錢過年呢！”
“行，我給你開張條子，你去找王會計。”郎主任心裡也高興，這些羊他粗略估計了一下，每隻都剝了皮去了內臟，都是又肥又胖的雪花膘，一隻最起碼也得三十五斤！
按照七毛六一斤往外賣，三十五斤能賣二十六塊六毛錢，即便把羊骨頭羊尾油等損耗都算上，一隻羊賣上二十塊錢也是輕輕鬆鬆！
至於這收購價……
才十三塊錢！
一隻羊老子保底淨賺七塊錢！
這好買賣上哪找去！
劉衛東心裡把郎主任罵了個狗血臨頭，不過沒辦法，誰讓人家掌控銷售渠道呢！
再說了自己是按照五塊錢一隻從各個牧業隊收來的，賣給他十三塊錢一隻，這價格也算翻了一點七倍，不虧。
看到郎主任的條子後，王會計爽快把錢支付了，拎着滿滿一兜子錢，劉衛東火速回到草原，把剩下的那六百多隻羊也給送了過來。
此次總共收入一萬六千九百塊錢，都是嘎嘎新的票子，摞在桌子上，看得牧民們一個個眼紅心熱。
“先前咱們說好的是按照五塊錢一隻收購，但是後來我算了一下，按照這個價格大傢伙虧得太多了，所以咱們今天就按照十塊錢一隻開付羊錢！”
牧民們一聽眼珠子都直了，只見過玩命壓價的，還沒見過主動漲價的！
還是一漲翻一倍！
“額駙真不會做生意！”伯顏嘟囔一句，一旁的莫日根卻是搖頭，“你真是小看他了，他是最會做生意的人！”
他指指心口，伯顏嘿嘿一笑，點點頭。
也是，人家劉衛東做生意，不爲賺錢，只爲收買人心。
牧民們得了實惠，以後還不得死心塌地跟着他幹啊！
“白彥花生產隊，你們分兩次賣給我們六百七十二隻山羊，上次那三百隻我是按照五塊錢一隻給你們結算的，這回都給你們補上……”
劉衛東拿着賬單唸了一遍，低頭問坐在膝蓋上的小女兒，“丫頭算一下，該給你包爺爺他們多少錢？”
小不點掰着手指頭，小嘴裡唸唸有詞，“一共該給包爺爺……嗯……五千二百二十塊！”
嚯！
全場震驚！
三歲的小丫頭，單單靠着心算，眨眼之間就能報出數字！
簡直神了！
“是這個數不？”劉衛東笑着問包老七，包老七瞅瞅紙上計算出來的數字，使勁點頭，“一丁點也不差！”
劉衛東拿起五摞齊展展的新票，再抽出幾張零票，用牛皮紙包了，塞給包老七。
“謝謝，謝謝額駙，今年我們白彥花能過個肥年了！”包老七感動得眼圈紅了。
“自家人客氣什麼！”劉衛東輕描淡寫七個字，說得衆人心裡熱乎乎的！
我們和額駙是一家人！
“青格勒大叔，到你們了！”
劉衛東逐一給牧民了開付了賣羊的錢，至於剩下的一千多張羊皮，他要來也沒用，都分給黃草嶺、道倫等幾個相近的部落了。
每個人都得了實惠，大傢伙歡天喜地，紛紛稱讚劉衛東仁義！
“咱們的額駙頂頂好！”提起他，沒有人不豎起大拇指！
“折騰一趟，賺了三百塊錢，也算不白忙……”小格格把剩下的三百塊錢塞進口袋，“哥，咱們這四個部落我不擔心，你說寶力格、白彥花、吉布圖還有其他的部落，能跟着咱們一起養牛嗎？”
“放心吧！”劉衛東看着外面正在分羊皮的衆人，“只要讓他們賺到錢，得了實惠，他們巴不得求着咱們收他們的牛奶。”
“也是……”小格格總覺得這麼做風險着實有些大，這是明目張膽的搞尾巴啊！
萬一上頭查下來，自家老公肯定跑不了！
“放心吧媳婦，世事馬上要變了……對了我把複習資料買回來了，你抓緊學，眼瞅着就要恢復高考了！”
“不能吧，工農兵學員都推行多少年了，還能再考試招生嗎？”小格格對此深表懷疑。
“我從郎主任那裡得到的內幕消息！”劉衛東眨眨眼，詭譎一笑。
“好吧！”小格格接過學習資料，“呼斯楞也上高中了，要不要送他一套學習資料？”
“行！”
衆人實在想不明白爲啥劉衛東只收山羊而不收綿羊，按理說山羊肉少綿羊肉多，但是人家額駙放出話來，只要是山羊，不管大小全收！
只收這一冬天，過了這個冬天，一根山羊毛都不要！
折騰了十幾年，把集體搞得一塌糊塗，陷入嚴重經濟困難的各個生產隊都動了心，紛紛把山羊都趕到劉衛東這裡，宰殺後送進京城，賣給郎主任。
郎主任也撂下話，有多少儘管往我這送！我都能給你賣出去！
短短一個月，阿魯科爾沁草原上的山羊就糟了無妄之災，被“羊亡爺”屠戮一空，剩下幾隻不成氣候的小山羊咩咩叫着找媽媽。
“想要保護草原，山羊這個罪魁禍首必須全部幹掉！”劉衛東對山羊的仇恨不亞於對李主任！
在他眼裡，那些扯着嗓子咩咩叫，用兩隻小鎬頭似的前蹄刨草根的傢伙簡直就是惡魔巴弗滅的化身，牠們每吃飽一次，就要禍害掉一小片草場！
山羊，一個也不能留！
白建功匆匆跑過來，盤着腿坐下來吃羊肉，還把他女兒照片拿過來給劉衛東兩口子看。
“我們家這丫頭配得上你們家那小子吧！”白建功抿了口奶茶，嘿嘿笑道。
小格格接過來，看着照片上小鼻子細眼睛，巴醜巴醜的小丫頭，撇撇嘴。
這孩子……
長得真有特點！
我兒子配不上啊！
“說正事，現在上頭要搞什麼山羊絨，想要明年在全旗推廣養山羊……”
白建功一句話好像一盆冷水潑下來，劉衛東愣了一下，這不是和老子唱反調嗎？
“那你的看法呢？”劉衛東沒有立即表態，而是反問一句。
“我覺得也行，你看看咱們一隻山羊賣十塊錢，一百隻就是一千塊，而且山羊這玩意繁殖快，一年兩胎，一胎兩三個，幾年就繁衍起來……”
劉衛東抓起一塊羊骨頭，狠狠咬上一口！
我恨山羊！
“我說領導，咱們也得先算算經濟賬，山羊繁殖速度確實挺快，不過殺了也就殺了，總共能賣上幾個錢？如果把養山羊的草場用來養奶牛，一頭好的荷斯坦奶牛一年就能產奶一萬斤，按照七比一出奶粉的量，那就是一千三百斤奶粉，能賣四百多塊，頂得上四十隻山羊的價錢！”
“還真是這麼個理！”
賬不算不明，話不說不清，劉衛東指着紙上明晃晃的數字，據理力爭，白建功撓撓頭，這麼算下來，養奶牛可比養山羊划算多了！
“山羊不是還能出山羊絨……”
“那我問你，一隻山羊一年能出多少絨？”劉衛東反問道，白建功又懵了。
“我得去和上級反映一下，對了你們好好看看我閨女照片，行的話支應一聲，我過幾天把她帶過來。”
白建功騎上馬，匆匆跑沒影了，小格格又掃了一眼手裡的照片，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他們家的醜小鴨，也想嫁給咱們家的千里馬！哼！”
“你可拉倒吧，咱家那小崽子，還千里馬……能算上一頭拉磨的驢子就不錯了！”寵愛歸寵愛，劉衛東對兒子的前途很不看好。
“他那驢脾氣……”小格格瞪了丈夫一眼，再怎麼說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不許這麼說我兒子！
“隨誰，不還是隨你嗎？”
“我……”劉衛東被訓得啞口無言，他摳摳後腦勺，“我隨誰，我隨我太姥爺！”
韓邊外：不肖子孫哦，老子都死八百年了，還得給你背黑鍋！
白建功還真把女兒帶了過來，看着細眉小眼睛的小丫頭，小格格愁得又白了一根頭髮！
“上頭……”白建功面有難色，“還是要強行推動山羊養殖，我是沒轍了！”
“你沒轍我有轍啊！”劉衛東哈哈一笑，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