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熱的像是要灼傷皮膚一般。
肖寶抱着膝蓋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手撐着下巴,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古鬆秋已經離開了三天了。
每天晚上都是自己睡的肖寶越來越難以入睡了。
起先肖寶還會爲自己打氣,後來發現打氣根本就不管用,就縮在被窩裡熬,一直熬到自己受不住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三天下來,肖寶的小身子骨都有點受不了了。
“小寶,坐這幹什麼呢?大熱天的。”
帶着濃重鄉音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肖寶被太陽曬得迷糊,眯着眼擡頭去瞧,就看見肖父拎着個大包正朝這邊走來。
“怎麼不認得爸爸了?”肖父笑的爽朗,走過去摸了摸肖寶的小腦袋瓜子,問道:“你媽呢?”
“媽媽在後面弄柴。”肖寶傻愣愣的,陽光有點刺眼,心裡莫名的有點失落。
肖父夠着腦袋往屋後瞧了一眼,放低了聲音問着肖寶,“你媽這幾天情緒怎麼樣?”
點點頭,肖寶張着嘴還是有些不在狀態。
“臭小子,回來不喊一聲爸爸,還傻乎乎的。”戳了下肖寶的腮幫子,肖父皺着眉說了一句。
房後的肖母聽見動靜,從後面出來,見是自己的男人回來了,手上的東西一扔,上前幾步,這些日子以來壓抑的情緒一下子沒有控制住,眼淚也就開始往下掉。
“孩他爸,你可回來了,我這都要急死了。”肖母拉着肖父的胳膊一下子有了依靠,叨叨絮絮的就把這些天她在心裡憋得事全講給了肖父聽。
肖寶被拽進屋裡,坐在小板凳上,小手剝着打算,眼睛一心一意的,耳邊肖父肖母說的話都是邊聽邊忘,滿腦子都是自己鬼叔叔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不大的堂屋裡瀰漫着一股蒜味,聽完肖母說的話,一時間倒都是沉默下來。
“媽媽,剝完了。”肖寶沒有注意到周圍有些壓抑的氛圍,討好的把剝好的蒜捧在手心裡湊到肖母面前給她看。
“嗯。”蒜味有些大,肖母不由得身子向後仰了一下,冷漠的答應了一聲。
沒有得到誇獎的肖寶失望的低頭看了看手裡被剝的有些髒兮兮的蒜頭,神情有些難過,轉身把蒜放回桌子上,趴會桌子上玩蒜頭。
看着自己兒子來回的動作,過了好半晌,才聽見肖父嘆息了一聲說道:“過幾天,過幾天我準備準備,帶小寶去城裡看看。”
“怎麼看啊?我就覺得這孩子怪怪的,你說城裡的醫院還能治這種病嗎?”
“能!”肖父咬牙說道,不能也得能!
“那就好,大概要什麼時候走?”成天面對着這樣的肖寶,肖母覺得自己有些受不了。
肖父搓了一把臉,有些犯愁,“我問問我那些兄弟看誰能借我點錢。”
“他們一個個的都比你還揭不開鍋,誰能借錢給你。”肖母心裡難受,瞅着肖寶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明天去問問。”
“嗯。”
“先吃飯,我都餓了。”肖父揉了揉肚子,對着正在做飯的肖奶奶喊道:“媽,飯好了嗎?”
“這就好了。”
聽到飯快好了,肖寶蹬蹬地跑過去幫忙,端碗拿筷子。
... ... ... ...
第二天一大早,肖父就起了個早,先是送了肖寶去上學,然後又拐了個彎去找人借錢。
等到肖寶回到家中,看見的卻是愁容慘淡的肖父。
村裡大人的事,小孩子插話是要被訓斥的,肖寶即便心裡擔心,但仍是揹着書包乖乖的往自己屋裡走。
等到關了房門,肖寶才放下書包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着。
“過幾天我帶他去城裡。”這是肖父的聲音。
“哪來的錢?”肖母心裡始終糾結着錢的問題。
“我問工地能不能先拿點。”
“那下個月家裡怎麼辦?家裡現在都揭不開鍋了,就等着你的那點錢呢。”
“可是孩子有病總不能不治吧!”
肖母不說話了。
“你把我叫回來不就是因爲孩子的問題嗎,怎麼現在推三阻四的。”
“我哪有什麼三四的,家裡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
“......”
外面的吵架聲傳來,肖寶把腦袋縮了回去,回到自己的小桌子上打開書包,吸吸鼻子,安靜的開始寫作業。
只是一邊寫,一邊眼淚就往下掉。一塊一塊的水漬在紙上渲染開來。
“鬼叔叔,寶寶想你了。”
... ... ... ...
眼看着週日過去了。
肖父終於說服了肖母,打算給肖寶請個假,帶到城裡去看病。
肖寶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明明哪裡也不痛,但是父母的表情擺的多了,肖寶也就覺得自己大概真的得了什麼需要去城裡才能看的病,只是,自己的鬼叔叔還沒回來呢,肖寶不想走。
走的那天,肖寶抱着肖母的胳膊懇求的再等幾天去,肖母本來就心煩氣躁。這時有人往自己身上一靠,還說着自己原本就不怎麼願意的事情,直接伸手鉗着肖寶胳膊,硬是拉着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把人往肖父那一推,“聽話。”
肖寶胳膊生疼,看着母親冷漠的表情,想着以前那個溫柔的母親,都有點忘記了那樣的母親是什麼樣子的。
肖寶走的一步三回頭,兩條小腿磕磕絆絆的,那不想走的樣子,肖父看着都不忍心。
“跟爸爸說,爲什麼不想走?”
肖寶擡頭看了一眼肖父,又低頭扣着手指,沒說話。
“跟爸爸說說,說不定我就同意在家再待一天。”
“真的嗎?”擡頭,睜着一雙滿是希翼大眼睛問道。
“真的。”爲了增加可信度,肖父就站在原地沒有再走一步。
猶豫了一會兒,肖寶戳戳小手指,嘴巴嘟囔着,“等人。”
“等誰?”儘管心裡詫異,肖父仍保持冷靜的,小心問道。
“唔......不能說。”停頓了一下,肖寶又期待的問道:“可以明天再去嗎?”
肖父頭往身後指了一下,“你媽看着呢,我可不敢。”
肖寶癟着嘴,知道自己被騙了。
手也不給肖父牽着了,氣呼呼的一個人低頭往前走。
只是還沒走幾步迎面就來了一個人。
那人稀水村的一個跑腿的,平時有什麼事都是他跑來通知的。
“大貴啊,跑這麼急是怎麼了?”
“喲,肖大哥,我正打算找你呢,快去村長家一趟。”
“怎麼了?我這......”肖父拎着手裡的東西,剛想說自己有時要走,就被猴急的大貴拉下行李。連帶着肖寶一起往村長家的方向走去,“哎哎哎,到底怎麼了?”
“好事好事,快,肖寶也快去。”
“行行行別推,我去,你先讓我把東西送回去。”
“我送我送,你先去。”
被催成這樣,肖父也就不再耽誤,吩咐了幾聲,拉着肖寶就往村長家去。
村長家其實去肖家還是有段距離的,好在肖寶走慣了山路,一路上也沒這麼休息過。
知道到了村長家,才發現周圍有些奇怪。
平時山村裡連輛拖拉機都不怎麼看見,此時出現的汽車更是讓人覺得驚疑。
肖寶沒看過,好奇的同時又覺得那個黑色的大箱子會吃人,緊緊躲在肖父身後不敢露頭。
到了門口,肖父對着那輛車嘖嘖讚歎着,看了好一會兒,才一邊盯着車,一邊對着裡面喊道:“村長在家嗎?”
“誒誒誒,在在!”村長喊得熱情,更是自己出來把人接到屋子裡。
村長家的屋子要比肖寶家的大些,此時裡面更是坐滿了人,村裡幾個村委的還有其他沒事來看熱鬧的,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卻沒幾個人出聲說話。
安靜的氛圍讓肖父都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湊到村長的耳邊問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村長也同樣小聲的回道:“來了個大人物!”說道大人物着三個字的時候,還重重的強調了一聲。
“啥大人物啊?”
村長努努下巴,意思是自己看。
順着方向,肖父就看見個一雙大長腿,黑色的西裝褲襯着那兩條特別的招眼,肖父一時也就沒有往上看。
還是身旁的肖寶喊了一聲“叔叔!”纔回過神來。
肖父回頭,看見自己的兒子撒了自己的手就往大長腿那跑去。
在周圍人的驚奇的竊竊私語中,看見了自己兒子被別人抱在懷裡。
“小寶,回來!”人家一看就和自己不是一個地方的人,肖父厲聲警告。
肖寶兀自還不覺得,黏黏糊糊的睡着大長腿往上爬,嘴裡一個勁的喊道:“叔叔,叔叔。”原來這人就是出去幾日終於回來了的古鬆秋。
古鬆秋知道小傢伙看到自己開心,但是計劃還是要進行的,於是伸出食指貼着脣,示意小傢伙不要出聲,肖寶這才反應過來的噤了聲,還露出一副頗爲懊惱的小模樣,逗得那人伸出大手摸了摸小傢伙的小腦袋。
肖父也是在這個時候纔看見古鬆秋的樣子。
說實話,他是被嚇了一跳的,這人身高都感覺近兩米,自己兒子在那人手裡都跟個小玩具似的。
古鬆秋氣勢太強大,肖父都沒敢仔細去看他長什麼樣子。
“這......”兒子在別人手裡呢,肖父只好開口,但是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
“我就不賣關子了,其實我來這兒就是替我老闆找資助的孩子,做做慈善,正好今天來的路上見到小寶,覺得小傢伙挺討人喜歡,所以就來問問。”說完看着小傢伙歪着腦袋湊過來不解的望着自己,偷偷的眨了下眼睛,把人抱得更緊了。
“這......什麼意思啊?”
一旁村長剛要插嘴,就被古鬆秋示意閉了口。
“具體什麼事宜,不如到你家,我詳細和您說說。”
肖父瞅着自己兒子和古鬆秋親暱的樣子,就是想拒絕都難,只好點頭把人請到自己家裡。
他不知道這一請,就把自己兒子請到別人懷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