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員外郎白正奇的夫人宋氏是常來常往京城王府的,帶了一個貼身丫鬟和一個親信婆子坐着車就過來了。
蜀葵親自立在內院二門,迎了宋氏進來,讓進了西廂房客室坐下。
兩人寒暄了幾句,談罷別後情形,蜀葵便直奔主題,開口問宋氏:“嬸孃和胡思歸胡大人的夫人可有來往?”
宋氏含笑點頭,道:“雖然來往不多,但是彼此卻有親戚關係!”
見蜀葵大眼睛亮晶晶好奇地看着自己,宋氏笑了,道:“胡夫人孃家姓唐,正是大學士唐家,我的母親出身唐家的旁支,如果細算的話,我和胡夫人是遠房的表姐妹!”
蜀葵聽了,笑盈盈道:“我想盡快秘密見胡夫人一次,嬸孃可以安排麼?”
宋氏想了想,道:“我這就去安排,明日午時前給王妃消息!”
蜀葵見此事達成,便和宋氏又聊了幾句家事。
聽說宋氏之子想進嵩山書院讀書,卻沒有引薦之人,蜀葵微微一笑,道:“我幫嬸孃問問吧!”
她是個思慮周全的人,當即又加了一句:“不過我可不敢保證能辦成此事!”
嵩山書院的山長正是穆然的兄長,蜀葵願意幫宋氏試一試。
宋氏認識蜀葵這麼久,早知蜀葵的性格,她若沒有把握是不會說出來的,因此開心極了,起身謝了蜀葵,這才告辭起身去了。
蜀葵把宋氏送到了內院外,目送宋氏的馬車轆轆而去,這才轉身回了內院。
趙曦和趙杉父子倆都睡醒了。
趙曦倚着軟枕躺在錦榻上想心事。
趙杉坐在趙曦旁邊,趴在趙曦身上玩。
晚了一會兒他發現爹爹的肚子和孃的肚子不一樣,孃的肚子是凸出來的,爹爹的肚子卻是凹進去的,因爲覺得好玩,趙杉就趴在那裡玩。
趙曦心事重重,見一向活潑好動的兒子此時這麼文靜,便放心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任憑兒子玩耍。
趙杉觀察了一會兒之後,覷了爹爹一眼,然後悄悄掀起了爹爹身上的白綢中衣,看着爹爹的肚臍。
見爹爹依舊沒有注意到自己,趙杉伸出了他的魔爪,摳向爹爹的肚臍……
趙曦猝不及防,疼得“嗷”地低低叫了一聲,飛快拿起了趙杉的手,整個人背對着趙杉蜷縮成了蝦米。
趙杉擡頭看着爹爹:“……”
蜀葵正好走了進來,看到了這一幕,當即把趙杉抱下了牀,讓趙杉立在一邊看着,然後吩咐在外面侍立的薄荷:“快去請石先生過來!”
薄荷聽事態似乎很緊急,當即答應了一聲。
趙曦忙道:“不要去!”
蜀葵只好吩咐薄荷:“先不必去”。
她回去看趙曦。
趙曦疼得眼皮泛紅,眼睛含淚,滿是委屈看着蜀葵。
蜀葵把趙曦扳平,掀開白綢中衣的衣襬看了看。
趙曦其實已經沒那麼疼了,可是看着蜀葵小心翼翼地看自己,就忍不住想撒嬌:“蜀葵,好疼!”
蜀葵心疼趙曦,道“我幫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趙曦:“……臭杉在一邊呢,多不好意思……”
他的俊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丹鳳眼也水汪汪的。
蜀葵沒注意到趙曦的變化,湊上前對着趙曦的肚臍吹了吹。
趙曦:“……”
原來是我想多了啊!
蜀葵又湊近了些,吹了幾口氣。
趙曦只覺得一股暖融融的氣息撲了過來,似乎沒那麼疼了。
對於受到傷害的趙曦,蜀葵心中很是疼惜,便柔聲道:“想吃什麼?我下廚給你做!”
趙曦雖然愛吃蜀葵做的飯菜,卻心疼蜀葵,便道:“等你生下老二再說吧!”
蜀葵笑了起來,道:“我只做一個湯,不累的!”
安撫罷丈夫,蜀葵開始調理兒子了。
她招手把一直立在一邊罰站的趙杉叫了過來,看着兒子含淚的眼睛,認真地問道:“阿杉,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麼?”
趙杉擦了擦奪眶而出的眼淚,竭力調動自己的大舌頭,結結巴巴道:“不……爹爹!”
蜀葵和趙曦都聽懂了兒子的話,明白他想說的是“不摳爹爹”。
見兒子已經快一歲半了,可是因爲舌頭太大,說話很是吃力,夫妻倆都心疼得很。
趙曦心如刀割,抱起趙杉,柔聲道:“阿杉,張開嘴巴,爹爹看看你的舌頭。”
趙杉乖乖地張開了嘴巴讓爹爹看。
看着兒子那幾乎比別的孩子大一倍的舌頭,趙曦心裡難受極了——他不覺得大舌頭有什麼,他小時候也是大舌頭,可是一想到可愛乖巧的趙杉,也跟他小時候一樣,因爲舌頭大要比別的孩子多些挫折,他心裡就難受,覺得對不起趙杉,都怪自己的遺傳不好……
蜀葵見趙曦鳳眼含淚,明白他的想法,便伸開手臂攬住了趙曦和趙杉父子倆,輕輕道:“阿曦,你是個好爹爹啊,我們的阿杉,因爲像你,所以絕對是個美男子,而且很聰明很厲害,這都是因爲像你呀!”
趙曦抱緊趙杉,輕輕“嗯”了一聲。
趙杉被爹孃環抱着,掙扎着探出了腦袋,蹙眉道:“羞!羞!”
趙曦:“……”
蜀葵:“……”
接着夫妻倆又歡喜起來——趙杉會說“羞”了?
要知道趙杉會說的話只有三個——“爹”、“娘”和“不”,如今又多了一個“羞”字,已經能說四個字啦!
第二天天還不亮趙曦就起身上朝去了。
天剛破曉,深藍泛青的天際綴着稀稀落落幾顆星。
宮門還沒有開,一些早到的大臣在宮門前的廣場上三五成羣說着話,等待着宮門大開。
一陣急急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衆人都看了過去,看到幾個穿着青色甲冑的軍人騎馬簇擁着一個紅袍少年飛馳而來。
在馬的嘶叫聲中,紅袍少年勒住了馬。
下馬之後,他身姿瀟灑,隨手把繮繩扔給了親隨。
衆人已經認出這位紅袍少年正是身穿硃紅親王禮服的平親王趙曦,忙紛紛上前見禮。
趙曦頭戴親王冠冕,身上穿着硃紅親王禮服,下面是白綾襪黑色皮履。
他身材高挑體態風流,而親王禮服是硃紅的底色,精緻繁複的金色刺繡,華麗得很,襯着趙曦那俊俏的五官,整個人彷彿上天細細描繪的工筆畫,工麗精緻,卻又帶着一股高遠之意,令人只能仰視。
趙曦風度翩翩拱手與衆人見禮,寒暄了幾句,便帶着幾個親隨大步流星走向守門的禁軍。
守門禁軍一見正安帝親發的令牌,忙開啓了宮門,把趙曦恭而敬之地請了進去。
鳴鞭之後,鴻臚寺唱“入班”,左右兩班文武大臣走進御道,行一拜三叩頭禮節。
行罷禮,衆大臣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正安帝在御座上坐着,而兼有監國之職的平親王趙曦坐在正安帝御座左邊的寶椅上。
全場靜默。
如今朝中人人皆知,平親王趙曦與定親王趙晨的儲位之爭已經白熱化了,此時正安帝攜平親王上朝,到底是何意?
宰相胡思歸神情肅穆,蔡太尉和蔡錚蔡鑰父子面容凝滯。
衆大臣都等着胡思歸和蔡氏父子的表態。
正在這時,京兆尹胡青忽然打破靜默,出列大聲道:“臣有本上奏!”
他的聲音彷彿打破了魔咒一般,朝會開始按部就班順利進行。
趙曦看向胡青,鳳眼幽深,帶着讚許之意。
按照趙曦的安排,蜀葵和趙杉下午要進宮覲見,因此蜀葵沒有安排別的日程,而是呆在內書房讀書,趙杉則在庭院裡玩耍。
正在這時,荊芥進來稟報,說柳杞求見。
蜀葵聽了,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邸報,起身走了出去。
她猜到了柳杞過來的目的。
柳杞立在廊下的一叢芭蕉前,聽着東邊趙杉的歡笑聲,神情帶着一絲悵然。
正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環珮聲,擡眼一看,見蜀葵走了過來。
蜀葵此時已經是九個月的身孕了,可是依舊清豔美麗,毫無疲態,如雲烏髮用一頂赤金鑲紅寶石玫瑰花形簪子挽住,雪白晶瑩一張小圓臉上眉如墨畫,目若秋波,穿着件正紅繡花襦裙,體態依舊輕盈。
看到蜀葵,柳杞滿心的煩憂頓時一掃而空,拱手行禮:“見過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