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一襲粉衣,在長安的曲水畔持筆寫生,見一人肩負竹籮,於光影中走出;此時滿陌梨花相映,鳥雀成趣;那個走近的白衣少年輕聲哼唱:“竹雪幽幽......渭水東流......素心一片.....隱逸扁舟......”
“旭日沉沉……碧波粼粼……清心一瓣……風煙歌盡……”我附和道。
白衣少年凝望餘一眼,清笑道:“小生湯殊,少華山太行院中人,見過姑娘。”
“原來是少華山上的醫少。”我微笑還禮:“待來日得閒,定去少華山太行院走走。”
唐宮終是瞧不上我們這一脈外來的皇戚,父王又陷入無限的哀愁。我與姐姐倒是無謂,終日在城中游逛,半分無小女兒姿態。
母妃且看得開,勸父王道:“你我膝下無兒,惟兩女,富貴名爵傳與誰去?如今長女阿梓已許給崔相家的幺子,將來東陽再嫁了,你我便過着自在清閒日子多好?”
可父王依舊固執己見,攜幾位叔叔商量對策,欲推堂哥李瓊臺上位封候,再拉攏臨淄王李隆基,步步謀奪朝中大權。
“可見男人心中,對權勢的執念有多深。男人們的心中哪有什麼愛念,一生追求的不過是權財色罷了。”母妃搖搖頭,暗自諷刺道。
我年紀雖還小,卻深深記得,是武周害死了我的太祖母蕭氏,想來這家仇父親是必報的;他絕對不會給武周的女兒太平公主機會,讓她女襲母位。
姐姐嫁了崔相國的兒子後,甚少回門;父王深陷權勢,與朝中幕僚流連各政要之地探聽消息,密備籌謀。
母妃心神煩鬱,喚我前去渭水一遊。我想起那個名叫湯殊的少年,便攜母妃,前往太行山上游轉。
此時已近深秋,秦嶺漫山紅楓,景色甚是宜人。來到太行院時正值晌午,家奴稟明太行院首後,我們便前往後苑休息。
苑中不少白衣少年,卻不見湯殊的身影。此間一白衣伶俐的少女見了在此閒逛的我,橫眉冷對道:“哪裡來的山下俗人,敢爾亂闖太行院?”
“歆兒,不得無禮。”
我與那少女齊回首,見說話的正是湯殊。
“就是他,邀請我來做客的!”我朝那少女擠了擠眼睛。
“師兄,你怎麼會認識她?”少女拉下臉撒嬌問。
“萍水之緣。”湯殊朝我笑笑,攜我衣袖道:“走,帶你瀏覽瀏覽少華山的風光。”
他健步如飛,黑髮如雲,一襲白衣捲起一陣清風來。他不像我在長安城裡遇到的任何人,他只屬於這化外的清淨一方。
“如果可以留在這裡就好了,這裡多清淨啊,不像長安那樣喧囂。”我俯瞰山下紅塵,唉嘆着。
“可以留下。不過你得通過太行院的應試,方能成爲我們中的一員。”他微笑。
“應試?”我驚愕。
“琴況、醫經、祝由等等。”他笑道:“不太容易;你時才瞧見的那位歆兒師妹,她考了整整三年,才過了一門科目。”
“那又如何!憑我的聰明才智自能過關。”我信心滿滿,去說服母親,央求她留我住山。
母親念我還小正是遊學的年紀,而太行山首又恰與姐夫崔家有着幾分淵源;便同意我住下。餘每日與衆醫少學琴練灸,不亦樂乎。
原來湯殊與歆兒的家亦在長安城中,許久未歸,那日我們策馬相約一起回長安,途間如煙往事倒如流水,林間草木綽綽幽幽,人影依稀暮雲深沉。
踏入長安,城內一片死寂。三年未歸,歸來竟覺陌路。想來也是有月餘未接到母妃的家書,不由思家情起,藉着月光踏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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