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火車忽然又是一陣顫抖,大家身不由己的被顛簸了一下。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大牛伸出腦袋,看向窗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啓動的火車,突然停了下來,這可是重大事件。一般來說,全國火車的運行時刻全都在鐵道部的運行圖上,無論是晚點還是停車都是經過鐵道部的審覈與同意。沒有人有這個膽量私自停車。這麼做的後果有可能就是全國的列車運行出現混亂,意想不到的危險都有可能發生。
如果不是自己人停車,那就有可能是前方出現了什麼問題。難道又是敵人破壞,敵人的小部隊滲透,給我軍和我國百姓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不便。可是這裡是麻栗坡,已經離戰場幾十公里,就算是大炮都打不到這裡,就算敵人在厲害,也不敢派軍隊深入我國境內這麼多。這麼做的後果很清楚,那就是找死。
火車緩緩停下,蒸汽機散發出陣陣霧氣,將整個月臺全部籠罩起來,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隱約可以看見,月臺上出現了一輛吉普車。車是從哪裡來的?怎麼會停在月臺上?沒有人知道。吉普車的旁邊,站着幾個穿着軍裝的軍人,因爲整齊的原因,看的不是很清楚。大家正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些說肯定是敵人混了進來,也有的說應該是逃犯。
指導員嘆氣搖頭:“連長,你覺得呢?”
劉文輝一笑:“看來我們是走不了了!”
指導員知道,劉文輝說的這個走不了和火車沒開沒有任何關係。車下的軍人能將火車攔下,有多大的本事他們清楚。上車的時候,指導員基本都看了,出了他們八連的十一個人,別的都是老百姓。無論是敵人混進來,還是逃犯之類,那都是警察的事情,軍隊只是守土衛國。
車門打開,一羣荷槍實彈的士兵快速的衝上車廂,面色陰冷,在走廊裡隔幾步便站一個,一直延伸到劉文輝幾人的車廂門口。等到這些戰士列隊完畢,兩個人扶着車門上了車。那些軍人上車的地方離着劉文輝的車廂有些距離,又隔着玻璃窗,身影很熟悉,臉面卻看不清。
車廂裡的百姓有些害怕,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這樣的陣仗,看上去還挺嚇唬人的。一個個所在角落裡,瞪大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戰士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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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噹,噹,噹……”皮鞋聲由遠及近,踩在列車的木製地板上當當響。有點恐怖片和蓋世太保的意思。按照電影上所演的那樣,這個時候,劉文輝等人應該立刻往車尾跑,或者砸掉車窗跳下去和站在月臺上的當兵的打上一架,槍林彈雨之中,消失在人羣之中。
那只是電影,劉文輝也不是壞人,他們靜靜的坐着,等着那羣人過來。一沒有犯法,二不是逃兵,還能真的把自己抓起來不成。
“抓人!”門外有人喊了一聲,十幾個戰士突然闖進來,不由分說涌向劉文輝他們身旁,伸手就去拉離他們最近的一名戰士。
“姥姥的!動手!”互相推搡之下,劉文輝覺得這些兵真不懂規矩,那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大牛一個飛撲,將兩個戰士撲到,順手就是兩拳,打的兩名戰士眼冒金星。抓起他們手裡的槍,翻身扔給阿榜:“老三,接着!”
小小的車廂裡,劉文輝幾人佔有優勢。這羣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還怕什麼?死都不怕,還怕這些當兵的。涌進來十幾個戰士,瞬間被料到七八個,並且奪了槍,其他人見勢不妙,還沒來得及跑,槍就響了。
“砰!”阿榜一槍將跑在最前面那傢伙的帽子打掉:“站住,放下武器!繳槍不殺!”
繳槍不殺是軍人的口頭禪。坦白從寬是警察的口頭禪。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那就說明形勢已經被他們控制。十幾條槍分爲幾組,有些對着車外,有些對着車門。有些則對着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戰士。劉文輝坐在車廂中間,看着車門,這時候應該有人進來纔對。
“哈哈哈!好!”許大志一邊鼓掌,一邊從門外進來。看着躺在地上的戰士,搖頭苦笑,轉身往門外喊道:“王連長,怎麼樣?我說了不行,你進來看看吧!”
一個瘦高個一低頭從門外進來。這人的個子極高,腦袋都快頂到車頂,站在許大志旁邊,比許大志整整高出一個頭去。此人黑着臉,看着那羣趴在地上的戰士,眉頭緊皺。
許大志笑道:“行了,都放下槍吧,這只是一場誤會!是王連長和各位開的一個玩笑。”
沒人放下槍,依然緊緊的攥着。劉文輝站起身:“原來是許營長呀!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見你。”
шшш ◆ттkan ◆C〇 “可不是嗎!我可是特意來的!”許大志一指身後的大個子:“介紹一下,這位是首長警衛團2營1連連長,王庭發,這位是……”
不等許大志介紹,劉文輝自己道:“猛虎團三營八連連長劉文輝!這是我們的指導員!”
幾人敬禮,然後握手。場面有些尷尬,做這一切的時候,兩方還是刀兵相向。指導員連忙揮揮手:“放下,都把槍放下,真是對不住,還以爲是怎麼回事呢!王連長見諒!”
王庭發冷哼一聲沒有回答。許大志連忙笑道:“呵呵,王連長大度,這點小事不會放在心上,何況這也是他自找的,既然大家都認識了,那就說說正事吧!”
攔火車當然不是突然奇想。一個小小營長和連長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其中一個是首長警衛團的人,那說明什麼?自然是攔火車的事情,和首長有很大關係。攔火車、抓自己只是王庭發爲了顯示自己的驕傲,卻沒料到,劉文輝完全不買他的仗,不但打傷了他的人,還繳了他們的槍,這面子可算是丟大了。
“先說第一件!”許大志從揹包裡拿出一面小紅旗。紅旗是捲起來的,他手一抖,紅旗慢慢舒展,露出上面金色的字跡:老山英雄連。許大志道:“軍區黨委研究決定,授予猛虎團三營八連老山英雄連稱號,特授予錦旗,嘉獎令!”
所有人都很興奮。榮譽是戰士的驕傲,爲了這榮譽他們可以搭上自己的性命。這是祖國對他們的肯定,是戰友對他們認可。這樣的錦旗在八連的榮譽室裡還有不少,像什麼郭莊戰鬥標兵連,那是淮海戰役的時候,八連用半個連換來的。像奇峰口鋼刀連,那是百團大戰時,八連用整個連換來的。現在得了老山英雄連,也是用幾乎整個連隊換來的。
軍隊裡有這樣的話,三等功好立,一等功是給死人的。而這全連的榮譽至少要用大半個連才能換回來。八連捨生往死,在很多場戰役中,用一個個血肉之軀,築起了堅固的堡壘,爲祖國和人民遮風擋雨。這份榮譽是他們應得的,是多少優秀的戰士應得的。
有人哭了,哭的像個孩子。劉文輝接過這輕飄飄的錦旗,卻感覺重似千斤。多少亡魂在這錦旗上,多少鮮血將他染紅。所有人對着錦旗敬禮,那是對逝者的尊重。
許大志的臉色開始凝重,又從包裡拿出一張紙:“說完好事,咱們再說一件事!這是一號首長親自簽發的命令!”
“劉文輝!”
“到!”
“牛大福!”
“啊!到!”
“阿榜,梅鬆!”
“到!到!”
“張志恆、武松!”
“到!到!”
許大志從這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繼續唸到:“根據作戰需要,命令如下,以上六位同志,立刻結束休假,前往麻栗坡縣管家坪報道!”
什麼原因,什麼事情,命令中隻字未提。管家坪在什麼地方,爲什麼要去那裡命令中沒有說,許大志也沒有解釋。他只是拍拍劉文輝的肩膀,鄭重的點點頭:“汽車就在車下,給你們五分鐘!”
不等許大志下車,大牛就開始嚷嚷:“這他孃的搞什麼名堂,說好的一個月探親假就這麼沒了?”
指導員搖搖頭。雖然他不知道原因,卻從許大志的臉上看出了些門道。一定是出什麼大事了,要不然也不會派人攔下火車。先給一個糖吃,再說這樣的話。看着劉文輝,指導員不知道該說什麼。
劉文輝也知道,肯定有什麼大事情。既然這是命令,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按照命令辦就是。他默默的從貨架上拿下自己的揹包,仔細整理。一絲不苟,神情嚴肅。
“連長!你一定要回來!”有人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這句話一直在嘴邊。
劉文輝點點頭,對那戰士、兄弟笑笑。大牛發了一陣牢騷,也只能認命。梅鬆和阿榜一聲不吭,張志恆幫着武松將揹包拿下來,扶着武松首先往車下走。大家目送着這六個人,一步步的走到車邊,然後回頭對他們笑笑。
火車第二次啓動,帶着不捨的兄弟。戰友們集體向着劉文輝等人敬禮,久久不願放下右手。看着火車駛出車站,指導員突然打開窗戶大聲喊道:“兄弟們,一定好回來!活着回來!”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