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剛剛放白，尖銳的哨音就響了起來。
大牛裸露這上身，昂首挺胸站在宿舍區的院子裡。不管睡着的還沒有睡着的，全都一咕嚕從牀上爬起來，急急忙忙往門外跑。很多人都一夜未睡，倒不是擔心沒有自己看對眼的朋友，也不擔心沒有和自己搭伴的人，他們擔心的就是淘汰。已經有人做了前車之鑑，剩下的人都有了不好的念頭。
看着這羣睡眼朦朧的傢伙，大牛嘿嘿一笑：“怎麼？昨天晚上都沒有睡好？讓我也睡不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要想在林場待下去，並不是看你們是不是都是最強的人，也不是看你們是不是來自同一個部隊，看的是你們自己，只有自己有必贏的信念，那誰也不怕！”
大牛說的很大氣，很豪邁。原本那些蔫不拉幾的稍稍有了些信心，不過並不是信心十足。所有人都看着大牛，眼睛裡有堅定，有無奈，甚至還有消沉。
“都把腦袋擡起來，如果有誰覺得自己肯定不行，現在就走人，別他孃的像個娘兒們一樣，要對得起自己褲襠裡的玩意！”
這句話非常狠，直接刺激到了內心深處。都是男人，都是熱血的漢子，誰喜歡讓別人看扁自己？雄性動物就有這樣的膽氣，如果是一羣雄性動物，還都是一個個自認最厲害的雄性動物，如果不讓他們爭鬥那都是難事。昨天的打擊讓某些人暫時有了心理障礙，大牛的話當頭一棒將每個人敲醒。
大牛點點頭：“這就對了，這纔像個爺們，好了，從今天開始咱們就進入考覈，所有訓練都要被記錄在案，每一項訓練都會有相應的分數，每個人一百分，完不成的就扣分，分數扣完直接給老子滾蛋，都聽清楚沒有！”
所有人有點傻，這是什麼事？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怎麼還會倒扣分，擺明了所有的訓練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完成，心裡不免的有些緊張。但是，這就是林場，林場要的是什麼人他們心裡最清楚，也只能努力了。
“還有人有問題沒？”大牛大聲吼道。
全場靜悄悄的，沒人敢說話。稍帶了幾分鐘，一個弱弱的聲音放了出來：“報告，我有問題！”
“說！”
“什麼情況下才會被扣分？”
大牛哈哈大笑：“這個問題問的好，什麼情況下會被扣分？這得好好讓我想想，這麼給你們說吧，只要老子不高興，那就扣分！”
“啊！”議論聲很快就起來了，原本以爲清清楚楚的罰分，清清楚楚的考覈，怎麼忽然間有變的兒戲起來了。人，這種動物起身很奇怪，他們不在乎考覈的方法是不是公平，而在乎是不是透明。既然所有人的命運全靠大牛一句話，倒不如大牛直接點名讓誰滾蛋來的快一些。
聽見議論聲，大牛把眼睛一瞪：“在隊列中說話，全體扣五分！”
議論聲再起，一個個面面相覷，這就只剩下九十五分了？這就是所謂的考覈？有幾個傢伙自認是林場的老人，他們來到這裡差不多已經一年了，和大牛、劉文輝他們當初就是隊友，從理論上來說算是平級，忽然之間劉文輝成了大隊長，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他們雖然沒有上過戰場，卻在訓練場上都是精英級別的人物。按照他們的想法，無論林場開除誰也不會對他們下手，因爲從開始到現在，從林場走的全都是新兵，根本就沒有他們，所以他們覺得自己有這個義務爲原本的五十幾個老兵將這五分要回來。
“我說牛哥，這恐怕不行吧？議論大家都在議論，也只是議論，這和考覈沒有關係吧？何況還有很多人沒有議論，怎麼能全都扣五分？”
“是呀，牛哥，不能這樣搞，咱們都是老熟人了，是不是……”
大牛看着這幾個兵油子嘿嘿的笑。林場之所以因爲留下他們，的確是因爲這幾人表現最好。在林場解散的時候，留下戰鬥力最強的部隊，這是很必要的，戰爭並沒有實際結束，誰也不敢保證什麼時候就會再次打起來。這裡是戰場，打仗纔是重中之重。
“好！你們幾個的建議很好！”大牛滿臉堆笑，帶着他的傷疤讓人看上去兇殘無比：“既然你們幾個覺得這不公平，可以，你們幾個沒有經過教官同意便在隊列裡說話，而且頂撞教官，剩下的九十五分也別要了，全都扣了！”
說着話，大牛從一旁的教官手裡抓過幾張紙，三兩下撕的粉碎：“從今天開始，你們就被開除了！”
大牛的這個舉動不怎麼樣，但是這話卻很讓人震驚。看着滿天飛舞的紙片，在陽光下反射這光芒，如同雪片一樣晶瑩。雖然很多人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雪，卻感覺身體在發冷。那幾個嬉皮笑臉的傢伙眼睛瞪的多大，他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開除了，就因爲他們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牛哥，你！”
大牛一臉嚴肅，冷冷的道：“怎麼了？不服氣，我來問你，什麼叫軍令，什麼叫軍人？你們都是老兵，我是這裡的副大隊長，負責這次的考覈，我說的話就是軍令，不服從命令的士兵只有開除，現在你們明白了吧？將他們幾個帶回去收拾東西，今天就滾蛋！”
寂靜，沉寂的寂靜。再也沒有一個人敢再吭一聲。那幾個老兵真的被人架走。激烈的反抗很快就被人制服。
劉文輝就站在不遠處的屋檐下，倒揹着雙手一聲不吭，自從他當上這個大隊長之後就很喜歡這樣的造型。想當年高建軍也是這麼幹的，雖然高建軍一聲不吭，卻讓每個見到他的人從心底裡發憷。胡麻子的大聲呼喊，許大志的和風細雨，戰士們對他們沒有任何感覺，卻都忌憚一聲不吭的高建軍。現在的劉文輝幾乎成了高建軍的翻版，而大牛就是胡麻子，張志恆就是許大志。
那一天的訓練終於開始了，有人被扣分，也有人沒被扣分。被扣分的心有怨言，卻也不敢反駁。例子還在眼前，誰也不想走，被開除林場這樣的事情可是很丟面子的。
“哎！”回到宿舍，王勇一屁股躺在牀上，唉聲嘆氣：“這還讓人活嗎？一天就被扣了十八分，再有五天我就該滾蛋了。”
張強拍了拍王勇：“別擔心，我看這件事絕不是爲了趕我們走，只是讓我們更加努力，沒事的，只要我們加把勁就不會被扣分。”
“說的輕巧，你才扣了十三分，我可是十八分！三倍呀！”
焦國柱笑道：“小張說的對，沒事，認真就好，努力就好！”
“哎……！”王勇還是嘆氣。
秦大海哈哈大笑。他今天除了早上因爲集體議論被扣分之外，再沒被扣分，現在的分數還是九十五分，算是所有人中間最好的一個，已經站到了最有利的位置：“放心，明天我幫你，跟着我老秦，絕對虧待不了你！”
“你就是狗熊，我們可是人！”
所有人都笑了，原本有些壓抑的氛圍頃刻間變得好了起來。
訓練還在繼續，扣分也在繼續。十天之後，王勇發現自己竟然只剩下二十幾分，卻依然不倒，竟然不是最差的一個，在他的身後還跟了十幾個十幾分的傢伙，心裡立刻好了起來。也在不知不覺間，所有的訓練科目竟然也有幾項能夠達標。
第一次來的時候，第一次訓練，王勇就發現自己怎麼什麼都不行。但是現在自己竟然發現，自己也有行的。特別是偵察訓練的時候，不管是機緣巧合，還是糊里糊塗，還得了第一名，反倒是一直覺得如魚得水的秦大海被扣了十分，王勇的心裡忽然一亮，原來自己也有強項。
王勇覺得，雖然自己的槍法不及張強，力氣沒有秦大海大，想的沒有焦國柱多，就連行軍和堅毅都不及鄭琦和趙平安，但是自己的眼神好，自己能預知危險，不管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自己總算髮現了自己的優勢，一下子連走路都嘚瑟了起來，幹什麼都有了心勁。
還是有人要走。大牛說話算數，幾個被扣光分數的傢伙被開除了。有不捨，也有不甘，更多的是不願意，看着那幾個走的人，所有人保持了沉默。對於這些人的懲罰每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雖然說大牛以前說要看他自己的心情，實際上所有扣分的事情都做的坦坦蕩蕩，每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不是說他們不行，只能說他們不適合林場。
劉文輝親自送走了那些人，面帶微笑。這樣的事情很少見，以前開除人沒有這種待遇，但是今天劉文輝這個林場最大的領導出來了。
“敬禮！”劉文輝先敬禮：“你們都是好兵，我希望你們明年再來，我在這裡等着你們！”
“是！”
談話雖然簡短，卻讓每個人感覺到了誠意，也暗自在心裡發誓，明年，明年自己一定要再來，無論在林場遇見什麼情況，都不能撲滅他們留在林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