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聲音尖銳的中年人,此刻卻極爲不悅的冷笑了一聲道:“我當然知道你們在找一個日本人。這麼說,你們三個都是日本人了?”他面如寒霜,接着道:“你和你的兩位手下如果沒事的話,先走好了。”他又陰沉的冷笑一聲:“當然,如果想在這裡看看熱鬧的話,也未嘗不可。但是我實話告訴你們,今天你們想去天街卻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個微胖的中年人接着笑道:“如果想動手的話,那卻大可不必了。”他轉過頭去,朝身後的幾個人笑道:“至於剛纔說大話的那個,我倒是一定要領教的。我倒很想看看日本陰陽師究竟有什麼門道。”
菊部宗藏臉色微變,“這就不必了吧?川口,還不向這幾位先生道歉?”他霍然轉身對着那個陰陽師喝道。而且把道歉兩字,講得特別長而重,其中滿含着暗示的意味。
“道歉就不必了,我也聽說你們日本人向來沒有道歉的習慣。”微胖的中年人淡淡地道,“據說古代的日本武士不是情願剖腹也不肯道歉麼?”
這種已是一觸即發的情況了,菊部宗藏心裡暗暗叫苦,他自幼跟着叔父菊部規正,生平經歷過的危險不知有多少回,對於這種場面,他當然看得太多了,略一盤算,這六個人的深淺,他還確實估計不出來。但自己和這兩個手下,撐死了也勉強抵敵得住他們中的兩人,至於其餘的人呢,他卻不敢保險了。沒有把握的仗,菊部宗藏可不願意打。
可是他還沒開口,那個微胖的中年人已經走上前一步笑着道,“咦,剛纔不是還很神氣麼?現在怎麼慫了?”
菊部宗藏一回頭,發現那個川口已經臉色慘白地跪在了地上。菊部宗藏心中狂跳,川口橫夫的實力他是知道的,但是他甚至根本沒有看到有人出手。菊部宗藏立刻扭頭喝道,“幾位,你們易術理事會不要欺人太甚了。”
那個微胖的中年人對他的話明顯不屑一顧,揮揮手道,“菊部宗藏,你最好搞清楚,這裡不是日本。這次只是略施小懲,讓你們做人不要太囂張。”
前面車子的車窗緩緩放下,車裡有一個人伸出了一隻手,淡淡地道,“老八、算了。我和菊部規正是有些過節,不過不必爲難這幾個小的。”
那個微胖的中年人立刻收起笑容,恭敬地點頭道,“是,杜先生。”
菊部宗藏臉色變得極爲難看,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車裡的這個人是誰了。易術理事會的三大理事之一,杜先生。
杜先生淡淡地一揮手道,“把他帶過來,我有幾句話問他。”
被杜先生稱作老八的那個中年人立刻走上一步,對菊部宗藏道,“你聽見杜先生的話了?你最好配合一點,杜先生可沒有說請。”
菊部宗藏沉默地走了過去,低聲道,“杜先生。”
杜先生平靜地道,“我和菊部規正有些過節,不過這些事我今天並不想追究。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第一,你想要找的日本人是不是摩利天本道的人?第二,你們日本陰陽師對五嶽真形圖的事情知道多少?”
菊部宗藏遲疑了一下道,“我要找的這個人確實是日本東密的摩利天本道術者,而且我遇到過他。”
杜先生眼神中閃過一絲精芒,冷冷地道,“繼續說。”
“沒有了,我只知道這麼多。”菊部宗藏正色道,“多餘的事情我並不知道。我叔叔也並沒有告訴我更多的情況。”
“那麼他告訴過你什麼?我要知道全部。”杜先生淡淡地道。
“他只是告訴我有一個摩利天本道的術者會在這裡出現,他只是讓我收集關於他的情況。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菊部宗藏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道,“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而且……”
“而且什麼?”杜先生追問道。
“而且我可以確定,就連他知道的情況也並不是很多。摩利天本道已經在日本術界消失多年。他們是屬於密教,即便是在他們最活躍的時候,有關於他們的一切也都是非常隱秘的傳說。我們陰陽流對他們的瞭解並不比你們更多。至於我叔叔爲什麼會讓我跟着他們,他也並沒有告訴我原因。但是我知道,他必定是受人之託。而且他對於摩利天本道的認識嚴重不足。”
“何以見得?”杜先生道。
“杜先生應該看到了,我和我這兩位手下的實力。如果我叔叔知道摩利天本道是什麼樣的人,他是根本不會讓我來的。因爲我是日本陰陽流菊部宗家的唯一繼承者。”菊部宗藏認真地道。
“有道理,我想菊部規正這隻老狐狸,也不會這麼不明智。”杜先生點點頭,“那麼,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
“我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五嶽真形圖。”菊部宗藏緩緩地道,“我到這裡來,就是爲了找到摩利天本道的術者,沒有其他任何的原因。你的這個問題,範劍南也曾經問過我。”
“這麼說你不但見過了摩利天本道的人,也見到了範劍南?”杜先生皺眉道。
“是的,我見到的是摩利天本道的大神官,當時他戴着面具,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至於範劍南,我也見到了。不過我並沒有參與他們之間的任何事情。”菊部宗藏低聲道。
“行了。我相信你所說的話。”杜先生淡淡地道,“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回去告訴菊部規正,這件事情不是你們可以參與的。另外告訴菊部規正,他欠我的,我會討回來的。”他說完了,車窗緩緩地關上了。
那六個易術理事會的術者這才轉身各自上車,留下了菊部宗藏和其他的兩個陰陽師。那個微胖的中年人老八,臨走還對菊部宗藏嘲諷地搖了搖手指。
上車之後,老八皺眉道,“杜先生,我們究竟要找什麼?”
杜先生皺眉道,“這裡明顯有過劇烈的術力痕跡,說明這裡有個一過一個大型的陣術。範劍南要對付的人肯定就是那個摩利天本道的大神官,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我甚至能夠判斷出這個大神官似乎是中了範劍南的圈套,受了不輕的術傷。按照道理,我們應該很容易找到這個人。但是現在,卻連個人影都沒找到。這說明什麼?”
“難道是範劍南除掉了那個人?”老八微微皺眉道。
杜先生搖頭笑道,“不會,我清楚範劍南的性格,他不會殺人。”
“那麼就說明,有人在幫那個摩利天本道的大神官。”老八皺眉道。
“不錯,所以我首先懷疑到的就是剛纔那幾個陰陽師。但是現在看來,確實另有其人。”杜先生嘆了一口氣道,“我們都知道,能做到這件事的只有一個人。看來由於我姐夫的事情,第一理事已經開始不信任我們了。”
老八冷笑道,“他什麼時候完全相信過我們?我們在他眼中不過是棋子罷了。不過杜先生您是將帥,而我們只不過是馬前卒罷了。”
“話不能這麼說,他畢竟是理事會的第一理事。”杜先生淡淡地道。“至少在表面上,我們還得尊重他的決定。”
“可既然這樣?杜先生,您又爲什麼要來這裡,而且還要瞞着所有的人?”老八有些猶豫道。
杜先生看着他道,“因爲不管第一理事有什麼樣的計劃,我都不能讓範劍南死。他是我外甥。而且你也知道,一旦他出了問題。我那個姐夫會發狂的。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必須趕過來看看。”
“現在的情況看來,範劍南應該沒有什麼事纔對。我們是不是該離開了?”老八皺眉道,“畢竟,我們這是瞞着第一理事而來的。他也應該不希望我們干涉他的事情。”
杜先生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道,“也許吧。不過我相信,我們來這裡瞞不過他。而且我也並沒有想瞞他,我這樣做就是表明了自己的一個態度。讓他明白我的立場和底線。”
“他會明白麼?”老八嘆了一口氣道。
“這麼多年了,我和第一理事之間的不和,大家早就心照不宣了。他應該明白我想要表達的意思。”杜先生嘆了一口氣道,“我這麼做等於是間接的幫範劍南一把。至少第一理事不會冒着和我徹底反目的風險,對他不利。”
“杜先生英明。”老八點頭道。
“英明個屁!”杜先生有些疲憊地嘆息道,“說實話,連我都有些疑問。”
“什麼疑問?”老八皺眉道。
杜先生看着老八道,“老八,我們在理事會這麼多年。你應該明白第一理事的個性,他從來都是一個很務實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是這樣,有着非常明確的目標。但是這次卻不一樣,不但對他自己的打算諱莫如深,而且不希望我們知道太多。更令我奇怪的是,這樣的一個人爲什麼會對所謂的長生之秘這麼執着?”
老八苦笑道,“你是整個理事會最瞭解他的人,連你都不知道這些,我就更不清楚了。”
杜先生嘆了一口氣,揮手道,“開車吧。”
車輛緩緩駛過,天街路邊的那棵樹下,原本在那裡陷入幻境的福山哲也已經不知所蹤。而此刻,範劍南和馮瑗卻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他們已經在離開泰安,向他們的下一站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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