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本爲清淨地,奈何千百年來,多披戰火,萬千寒山古剎,都在人世間利益的糾纏爭奪中灰飛煙滅,可嘆那尚不及渡人,卻先要自救,這乃是佛門悲哀,也是塵世的悲哀。
這隱寂古剎,孤零零的躲在居雲軒外山崖邊的陰影處,本是悄然無聲的摸樣,卻被突然趕至此地的七妙與木炎夕大戰一通攪合,擾的佛門清淨地,竟成戰場。
七妙施計,避過木炎夕熾烈的鋒芒,早在率先進入四角佛塔之時,便揮手施法,在那佛塔周圍左右埋伏下無數真氣凝聚的冰晶,待木炎夕進入之時,七妙將冰晶一一引爆,竟震得這佛塔從中斷裂。
一時間,斷掉的佛塔上一半狠狠砸了下來,一時間沉屑飛揚,煙塵遮天,木炎夕全身浴火,流火之身,勉強不受外力侵害,然而她心中又驚又怒,驚的自是對手不可掉以輕心,怒的是近日裡又找了七妙的道,更添一道恥辱。
她猛喝一聲,身子猛然下沉,破開沖沖寶塔殘骸阻隔,向那七妙殺去,這時半空陳屑間,竟裹着個身影悄然出現,這身影無聲無息,全然沒有從哪裡進入的痕跡,彷彿一開始便隱蔽在此佛塔中似的。
木炎夕心中大驚,怒揮手中炎冥火正,只聽噗的一聲,神兵沒入那身影軀體,她更現驚詫,這對方不知何人,竟是不躲不避,中劍之後,更是全無聲息。
她勉力看過去,只見這乃是一舉浮腫不堪的軀體,心中這纔想到:“原來這乃是一具屍體,浮腫成如此摸樣,更不知死了又多少時辰了?”
此事與己無關,一念及此,木炎夕揮手處,一道烈火真氣順着那炎冥火正探入此屍身內部,赫然一道火焰從其傷口出竄出,熊熊燃燒之下,片刻間,便將這具身軀燃成了飛灰。
原來這具屍身,正是先前那與鐵劍門主風行真爭鬥的“趙東亭”,其人彼時早已死在禁空法陣之中,屍身更是被毀,之後被寄靈神木殘存真氣附體,借其軀體與風行真接觸,並依氣與後者後,這具軀體才被拋下,孤零零的躺在這佛塔之中。
如今木炎夕火劍揮舞之下,將其焚燒殆盡,也是無意間做了件好事,送其往復輪迴去了。
只見木炎夕毫不在意,揮灑間,雙手火焰流過,濃濃烈烈,其人高踞半空,更顯出睥睨八荒的氣魄,這時煙硝漸濃,寶塔傾頹,木炎夕躍出爆炸範圍,正看見七妙急急向下墜落而去,她怒喝一聲,揮舞這炎冥火正,身子更急,衝的更快,炎冥火正挾着烈火之勢,正向七妙斬來。
咚的一聲,那是七妙直直落在了地上,又聽噹一聲響,那是木炎夕疾衝而至,炎冥火正狠狠砸在寒水斷劍之上,又是啪的一聲,乃是七妙不敵木炎夕風雷之勢,單膝跪在了地上。
此刻頭頂半截寶塔呼嘯砸落,木炎夕炎冥火正狠狠將七妙抵住,令其不及動彈,七妙咬牙看過去,只見木炎夕雙眼釋放着一股狠厲與決絕,彷彿全然不顧自己也置身那寶塔墜落的危險之下,要與眼前仇人同歸於盡似的。
七妙咬牙抵抗,眼角餘光瞥去抽身之路,不經意間,卻正是看見身周不遠處,插着一把寬大厚實的雙手大劍,這把劍斜斜插在磚石之內,無聲陰謀在這寶塔寂靜之中,其上有一股凜然寒氣,正是一把水屬性的神兵利器。
原來此物,正是先前鐵劍門主風行真不敵寄靈神木所殘留真氣,舉手亂揮間,從高塔上拋落的那把冰涎鐵劍,此間被其拋落塵寰,本是從此消音與江湖之勢,不料今日陰差陽錯,卻被七妙發現,難道是冥冥之中自由天意,註定令此劍換一個更適合的主人?
亦或是那《冰研心術》之力,使七妙與此神兵相會,眼下七妙心中一動,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只聽她輕喝一聲,雙手突然發力,將木炎夕壓下來的炎冥火正勉強向上一扛,繼而她拋卻手中神兵,身子向側邊急速翻滾,抄手時,正是將那冰涎鐵劍抓在了手裡。
那木炎夕面色一愣,緊接着追過去,揮起炎冥火正便是又斬了過去,七妙手上微微發力,叫一聲起,那冰涎鐵劍呼嘯一聲,應聲而起,其上寶氣繚繞異彩燭天,更有一股凜然寒氣,被七妙真氣激盪的蓬勃升起。
木炎夕觀之變色,手上再加力,火烈真氣注入炎冥火正,也更顯其雄力蓬勃,熾火灼灼,她大吼一聲,拼卻一身功力,向那冰涎鐵劍斬去。
兩強相遇,各發其力,撞在一起之後,迸發出一道熾烈白光,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七妙與木炎夕各當其衝,竟一左一右,分別被對方巨力擊的向兩側摔去。
轟然兩聲巨響,這佛塔一層的兩側門邊,各自被撞出個大洞來,又兩人分別由這兩個洞中跌了出去,一個摔在一片青草地上,只聽嘩的一聲脆響,這郁郁青青的草地竟在一瞬之間,凝成一片晶瑩剔透的冰壁。
另一個落進佛塔旁一方荷花池裡,只聽咚的一聲,荷花池應激撞起一道激浪,更掀起諾大一陣漩渦。
片刻之後,啪咔一聲,那薄冰被一陣輕輕的腳步踏碎,有一個白衣清麗的身影從上站了起來,束手站起,她抿了抿嘴脣,張開手心,乃看見其手掌之上握着尋常玉石大小的一塊白冰,這一小塊兒冰塊薄而透明,透着凜凜寒氣,正是不凡。
原來此物乃是那冰涎鐵劍之冰魄,至於其劍身,早在與木炎夕那炎冥火正狠狠一擊之下被撞的粉碎,空留下此物。
這時荷花池上風息浪止,原本流水脈脈,翠蓮皎皎的荷花池中早是一片狼藉,七妙白衣斂裾,長身而立,目不轉睛的注視着這片歸寂與平靜的池水。
約莫一盞茶過去了,水面清風吹拂,殘留的蓮朵隨水波浮動,搖曳多姿,更帶着幾許水光盪漾,七妙這時才放下戒備,她長出一口氣,正欲轉身離去。
不料就在此刻,風雲又變,只聽水底一聲吶喊,轉瞬間,滿滿一池湖水竟被洶洶烈焰包圍,熾烈燃燒起來,怒火滔天,滌盪盡荷花池水,連累那夏荷風采,盡在烈焰中焚燒消散。
這時一人身託紅蓮業火,竟是高高躍起,只見她周身紅蓮浮動,乃在其背後徐徐展開,招展鮮豔,染紅了半個天空。
這火焰似鮮血一般濃豔,一時間長空之上,碧空被一陣無邊血色緊緊包圍,那木炎夕高踞其上,雙手高高託着紅蓮,這紅蓮業火不斷流淌,順着木炎夕天靈蓋灌頂而入,她周身火烈真氣也是不斷高漲,正與此業火隱隱呼應。
七妙只覺一股蓬勃火氣甚至沖天燃燒,空氣中焦烈的氣息升騰反覆,飛灰火焰四溢飄散,她距離木炎夕已算是有一段距離了,也能感到火氣撲面而至,身週一股熱潮緊緊將其包圍。
“看來下一擊,更是拼命的招數了!”七妙心頭揪緊,更是緊緊攥住了手中那鐵劍冰魄,全身戒備之心,只待木炎夕浴火一擊。
然而對手遲遲沒有發動進攻,七妙大惑不解,擡首望去,分明見得那木炎夕表情糾結扭曲,近似癲狂狀態,卻是慘呼一聲:“啊!…….”
這一聲慘叫之後,卻見木炎夕手託那朵紅蓮爆烈,無數岩漿衝着其頭頂奔流而下,濃濃岩漿沖刷下,木炎夕又是一聲驚呼,體內火烈之力全面燃燒,便在一瞬之間,整個人都化作了赤紅色的火焰。
這火焰伴着轟然一聲巨響,炸裂無邊,隨即四散疾衝,砸向大地四周,這古剎佛塔之中隨之巨顫,地面不住晃動,更又業火紅炎不斷砸下,四周廟宇佛堂分別浴火燃燒起來。
大火熊熊燃燒,彷彿點燃了寒山古剎這陰影中的寂寞,值此之景,七妙反而不覺得驚訝了,她呆呆的嘆了一口氣,望了望這無邊的火海,心中卻是翻覆想着木炎夕,已經在烈焰中毀滅了自己。
原來有這樣一個熾烈的女子,願化身做不死鳥,在熊熊火焰中不斷昇華,最終毀於一場燦爛的焰火之中,一瞬間,木炎夕紅髮招展,浴火焚天的面目摸樣又浮現在七妙眼前,她嘆了一口氣,心底略略浮過一陣惆悵,這才揮揮袖子,抽身而去。
她遁做一道白光,裙裾飄逸,高潔清麗的身影凝立在半空之中,呆呆的看了看這一片火光烈焰焚燒下的古剎廟宇,再招手時,早有一道藍光自那早已倒塌毀壞的四角佛塔中飛出,一閃而至。
七妙抄手握住,再看時,手上赫然多了一柄斷劍,卻不正是昔日逍遙祖師所贈,伴她多年的那柄寒水劍,她皺眉一陣,只見此劍靈性已失,受損頗重,劍身只餘下一小節而已。
這慣常使用的法寶被毀,再遇敵時,無異於少了一個臂助,七妙細細思索,只覺此事頗爲棘手,雖然自己此時手上尚有那張婷婉的歡雀神兵,御使其也算得心應手,但畢竟與自己元功屬性不合,用着頗爲不慣。
忽然她心頭一動,像是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