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士延顯然沒料想到甄蜜會問這樣的問題,應該說,他壓根就沒想過,甄蜜居然也知道唐日曜車禍的事情,片刻都沒有反應過來,他看着甄蜜,那雙眼睛,有悲痛的情緒,一點點慢慢的浮現,越來越濃,越來越沉。
他原先隨意放着的手,交纏在了一起,交叉着的十指,透着無措的悲涼,甄蜜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問題,對唐士延來說,是很大的傷害。
“您不要誤會,我並沒有戳您傷口的意思,只是”
甄蜜看着甄宏遠這樣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纔好,她話都還沒說完,沉默了片刻的唐士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這件事情,是誰告訴你的?”
他的聲音,有一些僵硬,臉色也很不好看,但是說話的口氣,並沒有質問的意思,倒像是無奈。
甄蜜聽他的口氣,像是以爲是唐弈琛告訴她的,有一些失落。
這一點,甄蜜能夠理解,雖然唐士延和唐弈琛父子兩關係並不是很好,但像這樣事關自己形象,對象還是自己的兒媳婦,他應該是希望唐弈琛可以保密的,而不是毫無保留,會失落難受,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事實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
“和唐弈琛沒關係,不是他告訴我的。”
唐士延聞言,略有些鋒利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是我不小心偷聽到的。”
甄蜜說完,頓覺得這句話歧義太重,看着唐士延,繼續解釋道:“那次,唐弈琛帶我去您家拜訪,您和唐夫人的爭執,我們聽到了一部分,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要偷聽的。”
甄蜜這樣一提,唐士延很快想了起來,唐弈琛帶甄蜜回去唐家的那次,他和裴如沁大吵了一架,說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唐日曜的那場車禍,面對裴如沁一如以往的指控,他並沒有否認,只是他沒想到,甄蜜居然那樣早就知道了那件事。
“不怕我嗎?”
甄蜜沒有回答,當時是很怕的,她覺得唐士延這個人很恐怖很殘忍,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所以根本就沒再見唐士延他們,直接就離開了,之後也是,她一直都在儘量避免和唐士延見面,見面的話,也不敢和他對視,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不是說你膽子很小的嗎?都知道這些了,怎麼還敢和唐弈琛繼續交往?和我這樣的人成爲一家人?”
唐士延盯着甄蜜,臉色比剛纔好看了一些,抿着嘴脣,那樣子看着,滿滿的自嘲,他這樣子,在甄蜜看來,則是滿滿的感傷和受傷,甄蜜覺得,他有一種自我嫌棄厭棄的感覺,雖然事業有成,被人尊敬奉承,但是他一點也不開心。
甄蜜猶豫了片刻,誠實道:“開始是很怕,一直有在刻意避免和您接觸。”
甄蜜覺得,就算自己不說,唐士延應該也能夠感覺得到,他之前估計還覺得奇怪,但是現在知道這些事情,肯定也就醍醐灌頂,恍然大悟了。
“但是幾次接觸下來,我感覺您並不是那樣的人。”
甄蜜盯着唐士延的眼睛,極爲認真的說道。
唐士延看着認真又誠摯的甄蜜,又是一愣,不過這回,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他笑笑,“我們前後總共才見了幾次面,你怎麼就這麼肯定?”
他話雖然是這樣說,不過那樣子看着卻有些感慨激動,還有些莫名欣慰的樣子,卻又倔噠倔噠的不肯鬆口承認。
在唐士延看來,甄蜜會說出這樣的話,確實讓他比較意外,畢竟,因爲唐弈琛的緣故,他對甄蜜,是有過傷害的。
“我就是個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唐士延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淡然,就好像是在陳述一件客觀的事實。
“不管你之前是不是已經知道,你和裴耀陽的婚事,是我一手設計促成的,他不碰你,也是我的要求,爲的就是不讓你有機會給弈琛造成任何的影響。盛唐是唐家幾代人打拼下的江山,也是我大半輩子的心血,弈琛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將盛唐交到他手上,我完全放心,唯一的一點,他對你,太過上心在意。”
唐士延手指着甄蜜,那樣子看着,有幾分無奈。
“應該說,他對別的事情,都反應平平,男人在事業上該有的野心和拼搏,我沒有在他的身上看到過,倒是對你,他唯一的野心就是你,在我看來,他做的每件事情,究其原因,都是想要得到你。”
唐士延微皺着眉頭,“人都是有七情六慾的,他對女人動情,我沒有任何意見,但是我不能夠容忍,他把你凌駕在所有的事情之上,包括他的性命。”
唐士延在說起這些的時候,倒是沒有覺得有多丟人,只是更添了幾分無奈。
這番話,從唐士延的口中說出來,給甄蜜造成的觸動也是很大的,絲毫不會遜色於唐弈琛煽情的甜言蜜語表白。
“這一點,唐弈琛不正隨了您嗎?”
甄蜜四兩撥千斤,淡淡的回了句,不見多深的感觸,反倒是從容淡然。
“這麼多年,對已經過世的伯母,您始終難以忘懷,並且無法接受別人,唐弈琛大概也是如此吧,因爲曾經我給他的那份感覺,他無法從別的女人那裡得到,別的女人也給不了,所以,就只能我了。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有再選擇一次的機會,您是會選擇要唐氏幾代人打拼下來的江山呢,還是不顧一切的帶伯母離開呢?”
唐士延看着甄蜜澄澈乾淨的眼眸,忽然覺得詞窮,說不出話來。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他還能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他想,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能和曼芝在一起,當初他和裴如沁結婚,不也是爲了曼芝嗎?
“一步錯,步步錯,確實,坐擁江山,如果不能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分享,未必就能夠快樂,還不如選擇心愛的女人,就算日子簡單平凡一些,至少是實實在在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