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葉沐與陸追風被啞巴等人圍在中間,眼見敵是敵不過的,只好暫時僵持,以待趁機逃脫。
這時,忽的一陣寒風吹來,啞巴打個冷顫,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絲懼怕,只盼早些殺了這些人,好回去睡覺。於是二話不說,提刀便朝陸追風頭頸砍去。
陸追風“啊呀”一聲驚呼,身子猛然後退,堪堪躲過刀鋒。但覺腳下一軟,卻是踩在了那少年身上。
葉沐急道:“小心!”
陸追風正低頭時,啞巴再次襲擊,這次不朝脖頸,卻是對陸追風腰際刺去。
陸追風前進不成,後退也不成,眼見啞巴刀刃進到腹前,卻不知如何閃躲。葉沐驚叫一聲,捂住雙眼,不敢再看。
正在此時,陸追風身子猛被一陣巨力拽倒,向後倒在地上,動作雖說不雅,卻剛好躲過刀尖。陸追風也暗道一聲:“好險!”再次看去,原來是地上的少年正好醒了過來,他本來踩在少年身上,少年醒來,自然伸手拉開,豈料因此倒救了他一命。
少年拍動脖子,嘟囔道:“剛纔是誰扎我一下?”站起身,又叫道:“是誰扎我脖子了,快快前來領死。”說話間,猛見一片刀光劍影襲來。少年眉頭微皺,伸手拍在刀面。只聽“啪”的一聲,啞巴只覺手臂一麻,明晃晃的長刀便掉落在地上。
啞巴張大了嘴,吃驚的望過來。少年道:“是你扎我?”啞巴忙搖頭道:“不是我,不是我。”少年奇道:“咦,你不是那個啞巴夥計麼?怎麼會說話啦?”啞巴急忙閉嘴,心道不該惹上這厲害的兇閻王。
少年見啞巴又不說話,圍着他走了一圈,問道:“你幹嘛拿刀砍我?”啞巴哪裡敢說話,自是暗中叫苦不迭。
少年見長劍在葉沐手中,於是走將過去,葉沐將劍交與少年,少年回之一笑。
接了長劍,少年來到啞巴面前,見周圍衆人手中都拿着棍棒,奇道:“怎麼這麼多人?是來打架的麼?”
啞巴聽到這話,頓時反應過來,暗道我們這麼多人,還對付不了你們三個?於是又變得底氣十足,嘿笑道:“對啊,是來打架的。”少年道:“和誰打架?”陸追風在後面嗤笑道:“自然是和你了。”少年道:“哦?是嗎,那快來吧,小爺的長劍早就飢渴難耐了呢。”
啞巴聞言,心中也是被少年的氣勢震懾住了,但仗着人多,仍是給自己壯了膽,高聲叫道:“兄弟們,這人手中有黃金千兩,我們宰了他,一起分黃金!”少年訝道:“我哪有黃金?”不待他細想,周圍衆人已然嚎叫着衝上來了。
少年臨危不亂,嘴角一笑,眉目彎彎,道聲:“一起來罷!”便仗劍相對。
葉沐與陸追風見少年獨自應對衆人,不放心,便也衝上前去,搶過一件兵刃,打鬥開來。
啞巴等人雖多,但都是農民出身,雖說心中惡毒,但哪裡敵得過練武的葉沐與陸追風,更別說還有一個不知深淺的負劍少年了。沒多久,便都躺了一地,發出陣陣痛苦的叫喊聲。
少年收劍入背,葉、陸皆對其身手佩服不已。
啞巴顫聲道:“爺爺大人有大量,就把小人當作是個臭屁,放了小人吧。”陸追風笑道:“怎地惡人都是這麼狡猾?”
少年道:“放了你,你又去做那些劫財下藥的壞事了。”啞巴磕頭道:“小的再也不敢啦。”少年道:“你說的當真麼?”啞巴見有希望,頭磕的更加猛烈,連聲道:“當真,當真。”少年想了一會,又道:“要是我再看到你做惡呢?”啞巴道:“小的決然不敢了。”少年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就走罷。”啞巴如獲大赦,不住道:“多謝爺爺。”起身疾走。
少年又喝道:“站住!”啞巴一顫,回身道:“爺爺不是放過小的了嘛。”少年笑道:“你想讓我們三個睡在這裡?”啞巴拍一下腦袋,道:“小的該死,請三位爺爺回去店裡休息。”少年道:“你再爺爺爺爺的叫,我割了你的舌頭。”啞巴忙應道:“是,是。”於是領着三人回到客棧,當夜自是好生伺候。
次日,葉沐早早醒來,洗漱了一番,便去找陸追風。見他還沒醒來,便叫道:“追風大哥,起牀啦!”如此喚了幾聲,陸追風再也睡不住,翻身而起,怒目相對。
葉沐笑道:“再睡,你的救命恩人要走啦。”陸追風道:“這個可不能耽誤。”於是起來,與葉沐一同去找那少年。
進了屋,見少年躺在牀上,擺出一個大字,正呼呼而睡。陸追風埋怨道:“你偏愛捉弄我。”葉沐笑道:“那你繼續去睡罷。”陸追風瞥她一眼,臉上自是氣鼓鼓。見少年長劍斜放牀頭,於是好奇的走過去,拿在手中觀看。
只見這把劍的劍鞘通體銀白,劍柄處刻有細小花紋,握在手中舒適非常。抽出劍身,一股涼意撲面而來,劍刃尖薄而鋒利,中間一道凹槽佔半個劍體,尾端雕有兩個小字。陸追風讀道:“龍吟?”
忽的一雙手斜裡伸將過來,將陸追風手裡長劍拿去,還入鞘中,笑道:“龍吟,便是這劍的名字了。”正是那少年。
陸追風道:“劍還有名字,真是奇怪。”少年道:“人不分貴賤,皆有名號。然而世間武器,卻唯獨至寶纔有。”陸追風道:“你說你這是把寶劍?”少年道:“當然。”陸追風道:“外表好看的東西,卻不一定都是寶貝。”少年氣道:“你分明是嫉妒。”陸追風笑道:“我嫉妒甚麼?要不是昨晚救你,這寶劍早就歸我啦。”少年一愣,遂道:“啊,我倒給忘了,多謝兩位救命之恩。”陸追風坦然受之,葉沐忙將其扶起,道:“出門在外,自然該相互照應,你……不必如此。”少年起身道:“我叫謝天明,你叫我天明就好啦。”葉沐與陸追風也都說了名字,三人相互認識一番。
昨夜遭此險難,三人自是親熱不少,又都是少年習性,不久便親熱的很。謝天明道:“葉兄弟,你們這是要去哪?”葉沐道:“我與追風大哥要去遼寧。”謝天明道:“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咱們一同去玩玩吧。”陸追風道:“這個恐怕不妥吧。”謝天明道:“有甚麼不妥?昨晚要不是我,你們都死了。我師父常說,如今世道混亂的很,沒有厲害的武功在身,是很容易吃虧的。”陸追風低頭不語。
葉沐一來佩服謝天明的身手,二來好奇龍吟劍的來歷,於是說道:“只是怕打擾。”謝天明笑道:“怎麼會打擾?”陸追風終是拗不過二人,遂同意相伴而去。
離了鎮子,在謝天明的帶領下,三人來到一座山前。陸追風叫道:“天明,你住在山上麼?”謝天明道:“對啊,我沒告訴你們嗎?”陸追風道:“真是狡猾,你何時告訴我了。”謝天明嘿嘿一笑,道:“就在山中,不遠的。”
輾轉幾道山路,進入一片茂盛的樹林,又走了不長時間,終於在一間屋子前停下。陸追風道:“到了麼?”謝天明指道:“前面的就是。”
葉沐瞧去,見是一間茅屋。屋前有個小小的庭院,栽種着幾棵翠竹。茅屋前不遠有條小溪,溪水潺潺流過,後有巨石相背,果真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來到屋前,謝天明叫道:“師父,我回來啦!”言畢,屋中走出一人,白眉白髮,青灰長袍。
見到謝天明,老人柔聲道:“原來是天明,這都是你的朋友嗎?”謝天明點頭道:“是啊,救過我性命呢。”老人對葉陸笑道:“多謝小友相救天明之恩了。”陸追風道:“要是能夠讓我們飽餐一頓,那纔算是感謝呢。”葉沐拉他一下,示意不要多話。
老人一怔,繼而又笑道:“好啊,天明的廚藝好的很,一定合你的胃口。”陸追風道:“沒想到天明還會做飯,真是稀奇。”一旁的謝天明臉上微紅,道:“師父,我去做您最愛吃的菜咯!”卸下肩上長劍,蹦蹦跳跳的進了屋裡。
老人道:“天明這孩子生性活潑好動,卻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葉沐道:“晚輩葉沐,拜見老前輩。”老人道:“葉沐?”葉沐應道:“花草之葉,清洗之沐。”老人想了一會,道:“葉沐……”說話時,眼中精光閃動。
陸追風也道:“晚輩叫陸追風。”老人道:“你父可是叫陸鼎?”陸追風吃驚道:“老前輩怎麼知道?”老人微微一笑,示意葉、陸二人坐下,道:“我怎不知?老朽年輕遊歷時,人送道號‘無劍子’,便是占卦算卜之術,有緣曾與你父親相見過一面,如今見你眉目與其相似,故而有此一問。”陸追風道:“啊,原來如此,倒真是巧合。老前輩大名,我們都還不知道呢。”無劍子呵呵笑着點頭,目光隱隱看向葉沐。
陸追風又道:“天明那把龍吟劍是老前輩的麼?”無劍子道:“刀劍對於我這老頭子來說,已經沒有用了。陸小友若是喜歡,老朽這裡還有一把,就送予你。”陸追風喜道:“那怎麼好意思?”無劍子道:“小友莫急,待老朽去取來。”於是轉身進屋。
葉沐趁機責道:“追風大哥,你第一次來,就拿人家寶貝,真是沒禮數。”陸追風樂道:“老前輩送的,我不拿纔是沒禮呢。”葉沐哼了一聲。
無劍子走出來,手裡拿着一把長劍,長短與龍吟一般,但卻幽黑深邃。無劍子道:“這劍原叫赤虹,後來不知怎麼,就變得這般顏色了。”
陸追風接過寶劍,仔細觀摩,抽出劍身,看到劍端果然雕着“赤虹”二字,便道:“這劍顏色漆黑如墨,還不如改名叫墨虹的好。”無劍子微笑道:“這劍如今贈予你了,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陸追風歡喜不已,又拜謝了幾次。
無劍子臉上笑容舒展,道:“葉沐小友,你喜愛甚麼兵器,我這裡還有一些,你看上了儘可開口。”葉沐說道:“晚輩不慣使用兵刃,老前輩的一番好意,晚輩心裡甚是感激。”無劍子也不強求,笑道:“葉小友倒是個不一般的人物。”
葉沐心中思緒萬千,知道眼前這無劍子定能幫助自己許多,決意留在此地,但卻不知無劍子意思如何,現下也不好發問。
無劍子似乎明白葉沐想法,笑道:“老朽這裡荒涼的很,許久都沒有外人前來。兩位小友若是不嫌棄,在此間住些時日便是更好。”葉沐忙道:“唯恐打擾老前輩的一片清靜。”無劍子道:“無礙事。”
一老兩少又說了些話,謝天明也已經做好飯菜,放在盤上端了出來,又將用具一一擺好。
陸追風笑道:“沒想到天明還是個會做飯的劍客呢。”謝天明面帶得意之色,笑道:“那陸大哥就是隻會吃飯的劍客了。”陸追風嘿嘿一笑,舉起手中赤虹,道:“有時間咱倆去切磋切磋,怎麼樣?”謝天明訝道:“赤虹?”陸追風自豪道:“正是。”謝天明問那無劍子道:“師父,你怎把赤虹送人了?”陸追風微覺尷尬,無劍子笑道:“不送人,難道要讓它生鏽嗎?”
謝天明嘆道:“寶劍當配劍客……”陸追風道:“你放心好了,我定會當一名十分厲害的劍客。”謝天明不再與他鬥嘴,分與幾人碗筷,開始吃飯。
葉沐讚道:“天明大哥的手藝真好啊!”謝天明嘿嘿一笑,陸追風則是哼哼兩聲。
飯後,已是下午。驕陽懸空,原是熱燥非常,但在這裡,卻只有陣陣清涼。微風吹來,竹葉隨之輕揚舞動,溪水嘩啦啦作響,猶如低聲吟唱一般。
如此幽境,更比宮廷堪好。
無劍子帶着謝天明與葉沐及陸追風,來到溪畔,脫下鞋襪,將雙腳放入水中。謝天明與陸追風見了,也是如此,皆感清涼無比。
葉沐爲少女之身,見此情景,只好跑開。陸追風與謝天明都十分好奇,不知這葉兄弟鬧甚麼情緒。
葉沐來到小溪上游,找了塊石頭坐下,雙手托腮,靜靜的看着水中倒影。溪水清澈透明,其中不乏有些許小魚小蝦,游來游去,相互嬉戲作樂。葉沐瞧的出神,黯然說道:“想來我還不如你們,如此自由自在,天生無憂無慮。”
忽聽身後一人道:“葉小友獨自在此,煩惱些甚麼?”葉沐轉身看去,正是無劍子老前輩。待她仔細一看,卻又不禁驚呼出聲來。
不知葉沐爲何如此訝異,請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