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堡。
陸千里從杭州回來,知道了所發生的事,心裡又驚又怒,他雖然不滿這個兒子做了天龍教的教主,卻也從沒想過要置他於死地。夫妻二人大吵一番,這些天他一直單獨住在書房。
這天晚上,他從外面散步回來,卻發現已有人早就在這裡等着他了。
他不由一愣:“楓兒?”陸華楓冷冷地看着他,問道:“我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陸千里沉呤了一下,道:“她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麼?”陸華楓道:“我要知道的是真相!”陸千里道:“她說得就是真實情況。”陸華楓道:“我不相信!”陸千里冷冷地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實就是這樣。”陸華楓道:“我一定會弄清楚的。”轉身徑自去了.
坐在高高的屋頂上一邊喝酒一邊看月亮應該是件很愜意的事,但陸華楓卻滿懷愁緒。要弄清母親的真正死因確實非常困難,這件事事關梅若雪的名節,除了陸家有限的幾個人,外人無從知曉,何況事情又過去將近二十年,他不知道該從何着手。他想起了周沙舟,或許他會知道些什麼,自從得知他們父子離開陸家堡,他曾多次派人尋找他們,卻一直沒有消息,他們到底去了哪裡呢?
他不禁嘆了口氣,卻聽旁邊也有人嘆了口氣。他一怔,轉過頭,一個青紗蒙面的女子就坐在他左邊的屋脊上。
陸華楓暗暗一驚,這女子輕功竟非常高明,何時坐在那裡的自己居然不知道。
那青紗女子道:“光嘆氣有什麼用?”陸華楓看了看她,沒有說話。青紗女子道:“知道你母親之死的真相的,這世上就只有我了。”他一怔,驚訝地道:“你知道?你是什麼人?”青紗女子道:“你不必問我是誰,你只說想不想知道真實的情形?”他不由點頭。
青紗女子道:“我有一個條件。”陸華楓看着她:“什麼條件?”青紗女子道:“我要你幫我做件事。”他問:“什麼事?”青紗女子道:“我現在還沒想起來,等我想好了再說。”陸華楓道:“好,我答應。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青紗女子道:“跟我來。”說着向前掠出。他愣了下,忙跟上前去.
陸家堡的偏廳裡燈火輝煌,陸千里、陸夫人、陸雨亭夫婦、陸天驕夫婦還有陸菲菲一個不少的聚在這裡。
陸千里皺眉道:“楓兒,現在全家人都在這裡,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陸華楓不答,卻向屋頂淡淡地道:“喂,你出來吧!”話音未落,一個面罩青紗的女子從樑上躍下,笑道:“陸堡主,久違了。”
陸千里一愣,問道:“你是什麼人?”青紗女子道:“你居然不記得我了?也難怪,已經過了二十年了。”伸手摘下面紗,露出一張蒼白的容顏,她已不年輕,大約有四十來歲,相貌雖非絕美,倒也清秀動人。陸千里看着她,只覺確實有些面熟,在記憶中努力搜索,卻還是想不起來。
青紗女子嘆了口氣,道:“我姓蕭,你記起來了麼?”陸千里沉思道:“蕭……蕭瑩?”青紗女子幽幽地道:“你總算想起來了。”陸千里奇怪的道:“你來幹什麼?”蕭瑩道:“我答應了梅若雪的兒子說出她死的真相。”陸千里愣住了。
蕭瑩道:“怎麼,你也一直認爲梅若雪是自殺的麼?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陸千里驚異地道:“你……你說什麼?”她輕輕一笑,道:“你心裡其實很愛她,對不對?否則你也不會因爲看見她跟一個男子在一起而發狂了。”陸千里愕然:“你……你怎麼……”蕭瑩道:“你是想問我怎麼知道的吧?”她露出種嘲弄的笑容,“因爲那個男子就是我。”
陸千里又是驚訝又是迷惑:“是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蕭瑩道:“我跟她說心情不好,求她陪我散散步,你看見她跟個男人摟摟抱抱,那是她正在安慰假裝哭泣的穿着男裝的我。”她眉毛一挑,輕笑道:“我看見你怒氣衝衝的奔了過來,就趕緊溜走了。那個蠢女人,捱了你兩個耳光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
陸千里驚呆了,喃喃地道:“這麼說我真的弄錯了?我冤枉了若雪,使她含恨自盡……”蕭瑩冷笑道:“你是冤枉了她,但她可不是自殺的。”陸千里愕然:“她不是服毒死的麼?”蕭瑩道:“服毒是沒錯,不過這毒卻不是她自己要服的。”陸千里顫聲道:“你是說……”蕭瑩道:“是有人藉機給她下了毒。”陸千里道:“誰?是誰?”蕭瑩悠悠地道:“這件事夫人最清楚了。”
陸夫人早已面青脣白,怒道:“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會知道?”蕭瑩道:“你以爲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偏偏被人看見了。”陸夫人道:“誰?誰看見了?”蕭瑩輕笑道:“我就是一個。”陸夫人怒道:“你胡說!”蕭瑩笑道:“那好,我不算,還有一個人也看見了。”陸千里道:“是誰?”
蕭瑩忽然道:“陸大公子,你來說說,那天晚上你在梅若雪的窗外看到了什麼?”陸雨亭大吃一驚:“什……什麼?”蕭瑩道:“你應該還記得那天發生的事吧?”
陸千里的目光轉向他,問道:“亭兒,你真的看到什麼了?”陸雨亭面色發白,額上冒出了冷汗,結結巴巴地道:“沒……沒有……”蕭瑩冷笑道:“我一直以爲陸大公子是個血性漢子,怎麼現在連句真話也不敢說了?”
陸夫人怒道:“你這妖女,到底想幹什麼?”呼地一掌劈出。蕭瑩輕笑道:“想殺人滅口麼?”陸千里伸手格開,冷冷地道:“誰也不許動手!”逼視着陸雨亭,道:“你到底看見了什麼?說實話!”語氣已頗爲嚴厲。
瞟了母親一眼,陸雨亭神色蒼惶,在父親凌厲目光的逼迫下不由低下頭。當時他年幼,並不知道母親在幹什麼,後來見到梅若雪猝死,才明白了一切。梅若雪溫柔美麗,對他和陸天驕也極爲疼愛,他心裡一直很喜歡她,但關鍵時刻他本能的選擇了保護母親。這個秘密在他心裡埋藏了十幾年,也折磨了他十幾年。每當看見陸華楓,他都有種深深的愧疚,並極力的爲他做些事情來彌補母親的罪過。現在他知道已無法再隱瞞下去,嘆了口氣,低聲道:“我看見……媽往雪姨的茶杯裡……放了些白色的粉末……”陸夫人一陣眩暈,幾乎癱倒在地上。
陸千里無力地跌坐在椅中,喃喃地道:“原來是這樣……蕭姑娘,爲什麼你以前不告訴我?”蕭瑩冷冷地道:“梅若雪是死是活與我何干?我管這閒事做什麼?”陸千里驚愕道:“她不是你的好朋友麼?”蕭瑩道:“是啊,在我沒見到你以前她確實是我最好的朋友。”陸千里道:“你……你……”
蕭瑩恨恨地道:“你的眼裡只有她,我站在你面前,你從來不多看我一眼……你拒絕我的原因也是因爲她吧?”冷笑一聲,接着道:“那天我本來只是想戲耍她一下,沒想到你的這位夫人會趁機下了毒手……唉,可憐梅若雪,到死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陸千里呆住了:“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陸夫人怨恨地道:“蕭瑩說得不錯,你心裡只有她,就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想的還是她……我……我怎麼能容她活着跟我搶丈夫?”陸千里目瞪口呆。
陸華楓冷冷地道:“現在你都明白了吧?”他面色雖然平靜,但雙拳已握得緊緊的,身體也有些發抖,眼中更充滿了殺機。
陸菲菲打了個寒顫,往楚寒冰身邊靠去,問道:“媽,這是真的麼?”陸千里冷冷地道:“從現在起,她不再是你們的母親!”陸夫人嚇呆了,顫聲道:“千里……”陸雨亭和陸天驕同聲道:“爹……”陸菲菲“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爹爹,不要趕媽走!”陸千里怒道:“你們沒聽見麼?”他聲色俱厲,陸雨亭和陸天驕再也不敢作聲,陸菲菲也嚇得止住了哭泣。
他轉頭看着陸華楓:“你想爲你母親報仇?”陸華楓沒說話,他的眼神已說明了一切。
陸千里冷冷地道:“你可以動手了。”
衆人都大吃一驚,誰也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句話來。
陸夫人面若死灰,流淚道:“千里,你好狠……”陸千里“哼”了一聲,再也不看衆人一眼,轉身出門而去,蕭瑩也跟着出去了。
陸華楓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他一步步走上前。
陸菲菲撲過來抱住他,哭道:“三哥,求求你不要殺我媽!”他扭過臉,輕輕推開她。
陸雨亭挺身擋在他面前,道:“阿楓……”陸華楓看着他,冷冷地道:“你以爲你能擋得住我麼?”陸雨亭低聲道:“阿楓,求你看在我們兄弟情分上,放過我媽吧。”陸華楓道:“不行。”陸雨亭道:“你真這麼狠心麼?”陸華楓道:“她害死我媽就不狠心了?”陸雨亭慘然道:“那好,你先殺了我吧!”陸華楓冷冷地道:“你以爲我不敢麼?”驀然一把抓下。
陸雨亭重傷未愈,反應遲滯,加之沒料到他會突然出手,猝不及防,脈門已被緊緊扣住,接間腰間一麻,穴道被封,登時委頓於地。
陸天驕想要上前,卻被霍青青死死拉住。
陸夫人驚叫道:“要殺殺我!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撲上前來。陸華楓冷笑:“你也知道心痛?”揮掌拍下.
陸千里停住腳步,冷冷地道:“你跟着我做什麼?”蕭瑩道:“陸堡主真是好心計!”陸千里皺眉:“什麼意思?”蕭瑩拍了拍手,道:“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陸千里面色一沉:“你想說什麼?”
蕭瑩冷笑道:“你如果真想爲梅若雪報仇,爲什麼不自己動手?你明知道那傻小子下不了手的。”口氣一轉,“畢竟也是三十年的夫妻了,當然會有些情分……唉,梅若雪真是可憐,竟錯嫁了你……不過,”她眯起眼睛,嘴角現出絲嘲笑:“你以爲現在的天龍教主還是以前的陸華楓麼?你這賭未免賭得太危險了。”
陸千里瞪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