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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休假結束之後, 顧嘉安又要開始每天加班加班再加班的日子了。每天跑無數個現場,採訪各種各樣的人,想着專題策劃, 一轉眼到了來年的春招季, 她居然也算是日報社裡的一個老記者了。

是以, 當主編帶着李洋來報社看他的一些老友的時候, 就是這樣對李洋介紹的:“這可是我們報社的老記者了, 叫顧嘉安。”

李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臉“怎麼回事,你也混成老記者了”的表情。

顧嘉安默默無語的在背後翻了主編一個白眼, 心想平時不誇我,等到現在誇, 被人嘲笑了吧。

等人羣散開, 李洋慢慢挪到她的旁邊, 顧嘉安剛好整理頭髮,陽光打在她戴在無名指的戒指上, 一閃一閃的。

“你和廖禮安結婚了?”李洋下意識的問道。

顧嘉安朝他笑笑:“對,前幾個月結的。”

李洋一下子正經起來,說一句:“恭喜了。”

兩個人都略微的變了臉色。顧嘉安就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看到的《小團圓》裡的一段,九莉和燕山相遇,燕山說他結婚了。張愛玲就寫:她頓時感覺他們中間像是流過了一條河。

她現在就是這個感覺。李洋想必也想到了, 但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說:“我原本還想邀請你跳槽呢。”

“跳槽?”顧嘉安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跳到哪裡去?”

李洋故作神秘的朝她勾勾手, 示意她湊近:“我創辦了一家傳媒公司, 就是做我那個公衆號平臺的。怎麼樣,來嗎?”

顧嘉安眼睛就亮了, 問:“可我要是到你那兒,我做什麼呢?”

“跑到各個地方採訪啊出差啊之類的,”李洋刻意講的很誘人,偏偏在最後加上一句,“可惜啊,你結婚了。你想跳槽廖禮安都不會讓你跳吧。”

顧嘉安愣了一下,轉而笑笑搖搖頭:“我覺得在這裡還挺好的,雖然有點累,但還挺喜歡的。”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在工作了兩年之後,到底還是在自我懷疑,除了正常出現的倦怠感,還有其他的東西。比如說,自己當初當記者,信誓旦旦的要揭露醜惡的真相、活的有價值一些,但到現在剩下來的,好像也只有麻木的完成每天應該做的工作,再也沒有想到要做些別的什麼事情。

中午的時候,廖禮安來給她送飯。她坐在車裡狼吞虎嚥幾口。廖禮安看着她,把她垂在臉前的頭髮整理到耳朵後面,管教道:“吃慢點,不然傷胃。”

“今天又忙了一上午,累死了。”顧嘉安哀嚎道。

“這麼累你不是做得也挺樂呵呵的嗎?”

講到這個,顧嘉安就想到上午李洋說的事情了,緊隨其後的就是她關於這兩年的工作的想法。

廖禮安聽她講完,理所當然的先關心了一下李洋的問題:“他爲什麼想讓你跳槽?挖我的牆角嗎?”

“當然是因爲我工作能力出色嘍!”顧嘉安王婆賣瓜自賣自誇道。

廖禮安看見她神采奕奕的樣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笑容笑起來。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顧嘉安把飯盒放下,接過廖禮安遞過來的紙擦完嘴角,又下車上樓準備繼續忙碌下午的工作去了。

但是李洋對她說的話倒是一如既往的延續了從大學時就存在着的影響,投射到她的工作裡,就是在忙碌着的過程中時不時的懷疑自己的忙碌究竟有什麼意義,簡而言之就是吃飽了沒事幹,閒着思考人生。

反正廖禮安是這麼說她的。

就這麼思考了個把月,沒思考出什麼,卻等來了日報社好幾年一次的記者外派考覈,名義上是考覈,其實還是聽從領導安排,外派記者到各地進行調查報道。

顧嘉安對面的辦公桌上的女生袁茵這幾年嘴裡一直在念叨着想要去外面看看,這一次倒是默不作聲起來。顧嘉安好奇,問她今年怎麼不去向領導諮詢了。

袁茵趴在桌子上說:“問過了啊,可你知道今年領導要派記者去哪嗎?”

“非洲?北極?”

“中東那兒!領導要去開闢軍事新聞板塊了。”袁茵告訴她,“那地方這麼危險,我哪敢去啊。”

顧嘉安心念一動,沒有告訴她自己居然在聽到外派的地方之後隱隱約約帶了嚮往的心思。

當天下午的會議上,領導就講了這件事。大家眼觀鼻鼻觀心,左瞧瞧右看看,就是不看領導。他皺起眉頭、慢條斯理的掃視一圈,點名道:“顧嘉安,你怎麼想?”

袁茵頓時向被點到名字的她投來同情的目光。

領導根本就沒指望立馬得到肯定的回答,大手一揮,散會了。

袁茵跑到顧嘉安的旁邊,拉着她的胳膊小聲說道:“你這下慘了,被領導盯上了。估計今年去中東的名單裡就有你吧。”

其他同事也拍她肩膀的拍她肩膀,給她端茶倒水的,一副她好景不長的樣子,讓顧嘉安心裡隔應的慌。

也不是隔應他們對她的反應,只不過是隔應着就在領導點到她的名字的那一刻她的反應。

因爲她發現自己居然是不反感這件事的。或者說,其實是在隱隱期盼着能被外派到那裡的。

但這樣的想法出現可不是一件好事。顧嘉安比誰心裡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