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過去了,傾城沒有回來,南宮浩然派人前去追查的暗衛也沒有帶回半點兒有關於傾城行蹤的消息,傾城與浣竹,就像是突然之間人間蒸發了一樣,任誰也找不到她們。
然而這三天,南宮亦辰卻是隻一心專注於朝事,每日不是在兩儀殿中處理朝事,就是去鳳藻宮中陪陪於太后,再不然,便去青鸞殿中同南宮瑾解悶,卻是絕口不提傾城這個人。
早前於太后問起傾城,南宮亦辰也只說傾城想家了,所以他恩准傾城回家探望,至於什麼時候回來,那卻是要看傾城自己的想法。
正巧這幾天上官丞相下了江南,去了傾城母親早年生活的地方,所以傾城在這個時候離開,也沒有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回了家探望,再不然,便是與上官丞相一起下了江南,至於歸期如何,卻是無人得知。
南宮浩然不知南宮亦辰究竟是何用意,因爲他如今所撒下的這個謊,總有一日也還是會被拆穿的。
畢竟如今傾城已經離開了皇宮,到底她去了哪兒根本就無人得知,若是後面上官丞相回到了國中,傾城離開的消息,也遲早是會被人公諸於衆的。
然而,這既然是南宮亦辰自己所安排好的,南宮浩然自然也不會故意去捅破這層紙,便只好陪着他一同演戲,只希望傾城能夠早日釋懷,早一點回來,也好可以早一天讓南宮亦辰別再這樣自欺欺人,整日在瘋狂的想念當中度過。
也許旁人不知道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因爲人們每每一提到傾城,南宮亦辰也總是會笑意盈盈的回答,甚至臉上也還露出了那一抹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竟叫人根本看不出他曾經與傾城吵架過的痕跡。
可是,也就只有他才知道,皇兄每日的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白天,皇兄只能夠一心埋頭在國家大事當中,因爲就只有這樣,皇兄纔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力,好讓自己不去想傾城,不去掛念她。
而每次一閒了下來,皇兄不是去鳳藻宮便是去青鸞殿,也只是爲了自己可以找一些事情做,也好可以暫時忘卻有傾城這個人,暫時忘卻一些傷痛。
可是,每每當人們提起傾城的時候,皇兄明明心裡十分的難受,卻還是要強顏歡笑,強忍着心中的痛一一的笑着去回答。
然而到了晚上,到了那夜深人靜的時候,沒有了於太后,也沒有了南宮瑾的陪伴,身邊便就只有皇兄一個人,還有一個空蕩蕩的仙樂宮,以及傾城曾經待過的地方,睡過的牀,用過的一切。
傾城離開的第一天晚上,他曾經偷偷的潛入到仙樂宮去看望過,他親眼看見皇兄一個人待在寢宮當中,一個人站在窗邊,吹起了曾經傾城給他的白玉骨笛,笛聲是無比的淒涼酸楚,聽者流淚,吹者傷心。
每次看見皇兄如此,他都會於心不忍,都只想要快一些找到傾城,好讓皇兄可以早日從這瘋狂的思念中抽身出來,回到以前的那個果敢精明的南宮亦辰,那個人人愛戴的天朝國皇帝。
可是,時間已經一連過去了整整三天了,他也曾經讓白易也一同去尋
找過,可終究是無果,也終是沒有傾城的半點兒消息。
他想,大概是傾城在故意躲着他們,故意不讓他們找到,所以,他們纔會一次又一次地失敗而歸,也找不到她。
可是,南宮浩然派人找遍了天朝國內的大小客棧,也找了天朝國以外的一些地方,卻始終還是無果。只因是他一時大意竟是忘記了,什麼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而最危險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天朝國境內找了許多地方也仍是不見傾城的蹤影,南宮浩然只以爲,傾城早已經離開了天朝國去了別處。因爲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傾城既然選擇了離開皇宮,那若是去了別的什麼地方也是情理之中的,所以,他們便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一個地方。
猶記得從前南宮浩然曾讓傾城住在了平西王府的一個隱秘別院之中,而平西王府,南宮浩然也是許久未曾回去了,自然不會猜想得到,傾城並未離開天朝國,竟然一連三天都住在了自己的王府之中。
“娘娘,我們還要在這裡住多久啊?”浣竹爲傾城奉上了茶,有些不明白此刻傾城的用意。
她們好不容易纔可以出得了皇宮,既然走了,又爲什麼還要悄無聲息地住進這別院之中?而且,這裡還是八王爺南宮浩然的府邸。
傾城莞爾,拉着浣竹的手坐在了自己的對面,卻是輕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該如何開口給她解釋。
也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的確,她之前在知道了自己被人當成棋子一般給利用了之後,她是真的很生氣,也想着就這麼一走了之。可是,真當她出了那高牆大院的皇宮之後,她卻是又捨不得了。
見着傾城不語,浣竹又問:“娘娘,丞相府離這裡也不遠,我們怎麼不住回自己的家,反而要冒着風險留在這裡呢?”
娘娘的心思她實在是猜想不透,如今整個天朝國便只剩下了左丞相一個丞相,而丞相府又是娘娘自己真正的家,住在自己的家,也好過住在這裡吧!
只見傾城溫柔一笑,“傻浣竹,我們悄悄離開了,難保不會有人在四處追查我們的下落。你信不信,此刻整個天朝國境內,表面上雖然是平平靜靜的,可只要你一走出這裡,就立馬會被人給盯上。”
浣竹一嚇,“娘娘你可別嚇奴婢啊?”
“好了,”傾城拍拍她的手示以安慰,“乖乖留在這裡,我們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
“那我們還要在這裡住多久啊?”浣竹有些不太想住在這裡了,卻也還是打算尊重娘娘的意見,娘娘走,她走,娘娘留,她也留。
“我也不知道。”傾城落寞地垂了雙眸,她也很矛盾,也很糾結,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樣做,否則,她也不會在這裡住上整整三天了。
然而,她對浣竹所說的不去丞相府住,原因不僅僅是因爲方纔所說的那個,她更介意的,還是她的父親,上官信。
至今爲止,她仍是放不下上官信對自己孃親所做的一切,縱然那是她的親生父
親,可是她就是放不下,也忘不了。
皇宮如今她是不願意再回去了,至少現在是如此。而那個她所謂的家,那個上官丞相府,她卻是根本就不願意再次踏足。
曾經的往事,無論再過去了多久,它所帶來的傷痛卻都一直的存在着,不生不滅,不滅不息,讓她至今也無法可以原諒。
現如今,傾城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再無了容身之地,沒了家,沒了丈夫,也沒了一切。
也罷,既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那麼她便隨着心走,且走一步看一步了。
是夜,夜色靜謐安寧,傾城知道浣竹這些日子以來都睡得極不踏實,也是,跟着她這般東躲西藏的也沒個清靜,也的確是苦了她了。
於是,傾城也只等着哄了浣竹熟睡之後,而後爲她捻好了被子,這才輕輕地出了房間,來到了小院中。
這座別院她曾經也住過一段時間,這裡的東西也是南宮浩然從前爲她所命人準備的,也是一應俱全,好在現在也還能夠用得上,這才堅持着她在這裡過了整整三天。
傾城喜琴,所以從前別院中也備至過一把古琴,來到這裡之後傾城去原來的房間看過,沒想到古琴還真的在,想來這裡的一切,在她走了之後,也沒人再來住過,而南宮浩然也沒有讓人來搬走和收拾。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無聊時,她也還可以撫琴作作興,纔不至於這般的無聊又見憂愁。
只是,前兩天傾城擔心有人會尋着琴音發現她住在這裡,所以便一直都忍着沒有彈奏。可是今日,也不知是因爲堅定了這裡不會有人尋找過來,還是因爲真的忍受不了一個人的孤獨了,傾城便當真冒着風險也將琴搬到了這小院中,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對着夜空月色彈琴,這是一種獨特的享受,比起一個人在屋中悶着彈奏,更加讓人可以舒緩得了情緒。
坐在石凳上,傾城擡頭看天,而後低了頭,白皙素手搭上琴絃,一曲悠揚而又婉轉的琴聲緩緩流出,在這夜色當空之下,顯得格外的突兀,卻又如此動聽,也動人心絃。
此曲名爲《愁人怨》,而它也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傷別離》。
她第一次聽到這首曲,是母親所彈奏的,那時候,她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聽完總覺得心頭悶悶的,母親告訴她,這叫《傷別離》。
這首曲子她只彈奏過三次,一次是母親死後,她想念母親時而奏。一次是師父死後,她離開代國之前所奏,而此時此刻,這是第三次。
一曲終落,原本就安靜的夜空,此刻更加是靜謐無聲,似也在爲傾城所感傷。
傷別離,傷別離,當真是傷別離。
無聲的嘆了一口氣,一曲傷別離已叫傾城傷了心,又如何還能夠繼續再彈奏下去?
起了身,傾城準備起身離開,卻突然聽到了身後響起一道聲音。
“傷別離,如此憂傷的曲子,從你的手中彈出,總覺得奏得惟妙惟肖。可是,這首曲子太過傷感,不適合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