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回答我,反而揪了揪自己被汗水粘成一縷一縷的頭髮,兩隻眼睛很隨意的來回轉動,表面瞅着好像挺無所謂,實際上我很清楚,他內心同樣緊張的一逼。
我們沉寂幾秒鐘後,我指了指店裡面道:“從外面杵着怪扎眼的,進來喝口水吧。”
劉祥飛表情陰沉的反問我:“你不怕我進去弄死你?”
我揪了揪自己略微有些僵硬的臉頰,狠聲道:“不吹牛逼兄弟,你要說整什麼電路或者藥物啥的我不是選手,但要真拼起命來,你不行,就看你怕不怕我報警唄。”
“呵呵..”他豁牙一笑,徑直掀開門簾走進店裡。
走進店裡,他坐在沙發上,看稀罕似的仰頭來回張望,我指了指牆角的洗手池道:“有香皂有毛巾,自己洗把臉吧,你身上屬實怪味兒的。”
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趴到洗手池邊抹了一把臉,隨即扭頭看向我道:“大哥,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我點燃一支菸,吹了口煙霧平靜的說:“這種時候別攀關係,咱倆不熟,你直接喊我名字吧,我叫王朗。”
如果說剛開始見到他那一刻,我還有一抹緊張的話,此刻我完全沒有半點恐懼,雖然不知道他是通過什麼方式潛進公安醫院把董浩給弄死的,但我堅信只要是幹起來,他指定不是我對手。
他看向我聲音低沉的說:“王朗,我可以借我一點錢嗎?我爺爺的屍檢報告是一個混賬醫生寫的,他肯定也收了好處,我想買點藥逼他吞下去,再弄死他,我這輩子就徹底沒遺憾了。”
我吞了口唾沫,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他道:“哥們,你知道自己這會兒在說啥不?我管我借錢,完事要殺人,你尋思我能借給你不?”
他解開自己襯衫最上面兩顆釦子說:“和你無關,我只借你錢,出了任何事情不用你負責。”
我指了指自己面頰道:“你看我臉上是不是寫着冤大頭仨字?借給你錢,你殺人被抓,完事我找誰要去?我憑啥幹這種虧本買賣?”
說句實良心話,我此刻卡上有三百多萬,真不在乎借給他點買藥錢,但本心裡講,我不希望他再繼續這麼糊塗下去。
我舔了舔嘴皮道:“哥們,別人害死你爺爺,你痛不欲生,委屈的想報仇,但你弄死別人,他們家裡人難道就不會難受嗎?”
“那是他們罪有應得!”劉雲飛五官猙獰的咆哮:“我爺爺沒招誰沒惹誰,他們憑什麼就欺負人!他連閉眼都沒有得到一個最公平的待遇,去他媽的心肌梗塞。”
看他情緒不太穩定,我舔了舔嘴脣低聲道:“那你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啊。”
他完全喪失了理智,臉上青筋凹起的嘶吼:“就摔破罐子破摔,我也要摔的比任何人都響,我劉祥飛雖是個惡人,但卻幹了很多老百姓這輩子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我要讓整個崇市的公檢單位在二十年內想起來我就顫抖。”
我皺眉看向他說:“兄弟,你有點入魔,真心的..”
他粗暴的打斷我問:“你能不能借給我錢?”
我沉思幾秒鐘後,搖了搖腦袋道:“不能,兄弟你不能看我老實就欺負我吧,大街上那麼些人,你隨便拽倆搶劫唄,反正你連人都敢殺,還在乎這點事兒。”
“我再問你一遍,能不能?”劉雲飛的嗓門驟然提高,一隻手已經摸向了後腰。
他腰後彆着把吃西餐用的那種齒狀的銀色小刀,進來前我就見過的。
我再次搖了搖腦袋輕笑:“不能。”
不是說我這個人有多正義,我只是不願意攤上事,他借我錢不管是買藥還是買槍,一旦發生命案,我就有責任,這玩意兒並不是他說句跟我無關就沒有關係的。
就在這時候,蘇偉康突然從外面一把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大大咧咧的出聲:“朗舅,花圈買了昂,那個董浩家裡人太多了,我連門都沒進去。”
看到劉祥飛一眼不眨的盯着我,蘇偉康迷惑的問了我句:“咦?你朋友啊?”
我咧嘴笑着點點腦袋說:“勉強算半個朋友吧。”
劉祥飛的眼珠子陡然變紅,像是一隻要擇人而噬的野獸似的,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怔怔看向我問:“能不能借給我錢?”
聽到我說半個朋友,蘇偉康直接擋在我前面,皺着眉頭低喝:“老鐵你咋這麼牛逼呢?借錢還這麼理直氣壯。”
劉祥飛抽出腰後的西餐刀,魔怔似的衝我走了過來:“你借給我錢是在贖罪,和董浩那種人走的那麼近,你肯定也不是好人!”
“草泥馬,我長得小還是咋地?跟你說話看不見我啊!”蘇偉康一肘子推在劉祥飛的肩膀頭上,直接從兜裡掏出自己如影隨形的螺絲刀,歪着脖頸咋呼:“拿怕小破刀,你他媽要冒充中原第一刀唄?”
董浩的身板比我還要單薄不少,被蘇偉康直接推了個踉蹌,往後倒退兩步,緊跟着他突然暴起,攥着西餐刀直奔蘇偉康的胸口捅了上去。
“臥槽!”我驚呼出聲,我以爲這個劉祥飛只是腦子不清楚,最後跟我齜牙瞪眼的嚎幾句,哪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另外一邊的蘇偉康顯然也沒反應過來,儘管已經竭力旁邊躲閃,還是被劉祥飛一刀紮在胳膊上,手臂頓時往出潺潺的冒血。
“朗舅,你別管!”蘇偉康的虎勁兒一下子上來了,咒罵一聲,攥着螺絲刀就朝劉祥飛的腦袋懟了上去,劉祥飛動作飛快的往旁邊側了側脖頸,脖頸仍舊被蘇偉康戳下來一大片皮,鮮血瞬間糊滿了衣領。
這倆傢伙,一個腦子這會兒不正常,一個本身就是一根筋,徹底卯上勁兒了,兩人互相對視,胸口全都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氣,誰也摸不清對方到底是什麼患者。
蘇偉康摸了摸自己小腹,棱着眼睛低喝:“草泥馬,你挺有招哈。”
說着話,他攥緊螺絲刀就朝劉祥飛的胸脯紮了上去,螺絲刀即將落下的時候,劉祥飛側身往旁邊一閃,左手攥着西餐刀擋住蘇偉康的胳膊,右手攥成拳頭,在半空中大概停滯零點一秒蓄力後,照着蘇偉康的胳肢窩就懟了一拳頭。
蘇偉康叫後背沒站穩,悶哼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對面的劉祥飛三步並作兩步,先是踢飛蘇偉康的螺絲刀,接跟着一手揪住蘇偉康的衣服領子,一手握住西餐刀就要往蘇偉康的腦袋上扎。
眼瞅着劉祥飛要下死手,我想都沒想,掏出手機就朝他摔了出來,惡狠狠的罵叫:“草泥馬,你動我兄弟一指頭試試!你個逼養的恩將仇報是吧?”
他停頓一下,仰頭看向我,眼神中寫着滿滿的迷惑。
我抓起旁邊的椅子,舉着走到劉祥飛對面厲喝:“今天在警局,我和我哥們千叮嚀萬囑咐不供出來你,你就這麼回報老子的?就你這個逼樣,你爺爺活着也得被你氣死,老頭就是這麼教育你對待恩人和朋友的?”
他的眼睛恢復一絲清明,不再似剛纔那麼暴戾,聲音沙啞的說:“我只是想..想借點錢,除了你以外,我找不到人幫忙。”
我咬着牙嘶吼:“我他媽明明白白告訴你,你要是借錢吃飯睡覺,哪怕是跑路都沒問題,但你要是說報仇,老子肯定不帶借的,不行,你今天把我整死在這屋裡吧。”
見他好像被我說動了,我深呼吸一口道:“你爺爺在天有靈肯定不希望你這輩子都扛着殺人犯的罪名滿世界亂竄,我記得你說過他是老紅軍對吧?你自己想想對得起他這麼多年教育嗎?我拿你當朋友,朋友更不希望朋友犯錯事兒,你手上已經沾了血,還特麼想繼續錯下去嗎?”
他呆滯的瞅着我,好半晌後,眼角突然涎出兩行淚水,推開蘇偉康,雙手捂着腦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拼命的撕扯自己的頭髮,一縷一縷的頭髮連着頭皮被他拽下來,腦袋頓時變得血呼拉擦,瞅着就讓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