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俊峰氣急敗壞的質問,我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起初我和李中華想的一樣,感覺這事兒肯定是老溫整出來的,可是當我倆都接到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以後,我愕然的發現,事情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對方不可能不知道李俊峰此刻就跟我在一塊,但卻故意打這個電話,目的無非就是分化我倆,透過李俊峰的口,讓其他兄弟全部疏遠我,當我無路可走的時候,只剩下任他擺佈這一條道可以選擇。
李俊峰紅着眼睛,一把推在我胸口低吼:“王朗,我就想知道,你有沒有拿我們這幫傻逼當兄弟看過?”
我深呼吸一口,表情認真的說:“我確實和溫平搭上了線,但關係絕對不像電話說的那樣,而且我也沒賺到什麼幾百萬,除了這次咱們合夥坑張鬆那點錢以外,我沒有從他手裡得過任何收入。”
李俊峰一巴掌推在我胸口低吼:“老子指的是錢的事麼?這麼久以來我是個什麼人你不會不清楚,店裡賺的錢,你說幹啥,我從來都是二話不說,錢不夠,我就厚着臉皮去管靜姐借,你說想整保安公司,我他媽這幾天啥事不幹,就一個勁的查應該怎麼幹,你呢,你什麼都瞞着我們,拿我們當傻逼。”
我抽了口氣小聲辯解:“瘋子,我沒有..”
“沒有什麼?是沒有瞞我們還是沒有拿我們當兄弟?”李俊峰的調門再次提高。
我特別乏力的呢喃:“有些事情知道多了是禍,我從未想過坑你們。”
“那意思是我現在引禍上身了唄?”李俊峰眯着眼睛冷笑。
我抓了抓頭皮,特別惱火的說:“說實話我這會兒真不知道該咋解釋,但我可以摸着良心發誓,我拿哥幾個真當兄弟看,不讓你們知道,有一部分是因爲我私心作祟,再有就是不想你們涉險。”
“呵呵,我真得感謝你了。”李俊峰上下打量我幾眼,隨即擺擺手道:“江湖路遠,咱兄弟今天就到這裡爲止吧,我剛特麼二十,不想這輩子都扛着通緝犯的罪名跟你一塊跑路,保重。”
說罷話,李俊峰掉頭就走。
“瘋子,對方擺明了在挖坑,你信我的..”我一把薅住他的胳膊低吼。
“讓別人坑死我至少能瞑目,讓自己人坑死,我怕當鬼都不安分。”李俊峰甩開我的胳膊,冷冷的盯着我的眼睛出聲:“好自爲之吧。”
“瘋子..”我焦急的喊他。
李俊峰沒有再理睬我,徑直朝着路口走去,不多會兒徹底消失了身影。
我憤怒的跺了跺腳咒罵:“操!”
幾秒鐘後,我兜裡的手機突兀響了,是李俊峰給我發過來的短信,只有倆字“信任!”
我瞠目結舌的盯着他剛剛離去的街口張望了半晌,眼角瞬間溼潤。
從原地又杵了幾秒鐘後,我掉頭朝着和李俊峰不同的方向走去。
李中華生死未卜,他如果能僥倖搶救過來,很多事情還勉強能解釋通,他如果沒了,我不光扛定了“入室搶劫”的罪名,說不準還得背上“殺人犯”的罪。
背地裡設套坑我的這幫人目的很簡單,他們應該就是想借我的嘴去整溫平。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腦子裡迅速琢磨整件事情的始末。
這時候我兜裡的手機響了,看了眼是劉洋的號碼,我遲疑好半天后,才接起。
劉洋焦躁的問我:“朗哥,到底啥特麼情況啊?你和瘋子好端端跑人家裡搶劫個雞毛,現在大案組、刑警隊,還有各個轄區派出所都特麼在找你。”
我沒好氣的咒罵:“動動你三尺八的豬腦袋好好想,我們會幹出這麼二逼的事兒不?”
劉洋氣呼呼的低吼:“可他媽受害者的鄰居出面指證你,說是親眼看到你們撬門,屋裡有你和瘋子的腳印,兩把螺絲刀上有你們的指紋,那個鄰居現在正從醫院裡急救,說是他試圖阻止你和李俊峰綁架李中華時候,被你惱羞成怒的懟了一改錐。”
我想到那個領居的環節肯定出了問題,但沒想到對方會這麼狠,分明是要置我們於死地,禁不住咒罵:“操,這幫逼真特麼有套路。”
劉洋喘着粗氣說:“朗哥,現在你和瘋子不光是入室搶劫,還他媽涉嫌殺人,事兒真鬧大了。”
我又氣又委屈的辯解:“真不是我們乾的,我們去的時候李中華已經那樣了,螺絲刀是那個鄰居借給我們的。”
“不是你乾的,你就出來澄清啊,市局下了死命令,必須要在四十八小時之內將你抓捕。”劉洋凝聲道:“朗哥,你別不信我說話,這事兒真不是鬧着玩的。”
我抿着嘴皮問:“洋仔,你知道李中華現在啥情況不?”
劉洋嘆了口氣說:“還在重症監護室搶救,他的命也算夠硬,被強制注射了五支阿托品,加上他有前列腺肥大的病史,心跳差點爆表,我聽同事說,沒個三五天很難搶救過來,就算救過來,說不準人也廢了。”
我心情沉重的說:“你暫時別給我打電話了,很多人都知道咱倆有關係,該幹啥幹啥吧,有需要我會主動聯繫你的。”
劉洋不放心的囑咐我:“朗哥,你聽我一句勸,要麼自首,要麼趕緊跑路,你還記得老驢不?江君的弟弟,他剛纔瘸着腿跑到刑警隊舉報你,說你拿槍嘣他,還舉報你是黑澀會,省裡面有個什麼調研組正好在市裡考察,這事兒市裡肯定要辦的漂漂亮亮,我們組的人在汽車站附近排查,你如果實在沒地方躲,就過來,我拼盡全力也會想辦法送你出去。”
“我懂什麼意思了。”我倒抽一口冷氣,苦笑着呢喃:“不管咋說了,我謝謝你。”
電話那邊的劉洋愣了幾秒鐘,隨即笑罵一句:“別抒情哈,讓我幫你幹架我不行,但透點我知道的消息,丁點問題沒有,反正這工作也是你幫我運作的,大不了開除我唄。”
我抽了抽鼻子出聲:“先這樣吧,我找個安全地方落腳。”
以前我一直覺得劉洋這人特別不靠譜,屬於有奶就是孃的那種,但透過他剛纔說的那些話,我才發現,過去真的是我思想狹隘了。
或者我們誰都沒有察覺出來,在一系列榮辱與共中,一種名爲“情義”的情愫在我們心底裡慢慢滋生髮芽。
逆境看清朋友,絕境讀懂兄弟,或許我混的沒有想象中那麼差。
走在陌生的街道里,望着兩邊霓虹閃爍的高樓大廈,我急躁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事發到現在過去差不多快倆小時了,溫平沒有給我打過電話,說明這事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溫平有份參與,要麼就是他將我棄了。
不知不覺中我竟又繞回了醫院附近,找了個揹人的角落,我撥通齊叔的號碼,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跟他敘述一遍。
聽完我的話,齊叔沉默半晌,低聲反問我:“你怎麼想的?”
我咬着嘴皮說:“我想主動聯繫一下老溫,不管這事兒到底是不是他乾的,我都跟他挑明,他如果不管我,我就跟他玉石俱焚,辦夏東柳,還有殺你全是他授意的,不想我好過,我也肯定也不讓他安穩。”
齊叔直接否決我:“不妥,本身他這個人就多疑,現在發生這種事情,他不聯繫你,要麼是被什麼事情困住了,要麼就是在想辦法替你開脫,你不露面,他知道你安全,但你如果敢威脅他,他絕對第一個弄你,你可以給他打電話問問應該怎麼辦,聽聽他是什麼意思,這樣,你先去李中華急救的醫院待着,我馬上啓程,最遲在凌晨前跟你碰面。”
“去醫院?醫院裡這會兒有好多警車!”我仰頭看了眼醫院對面開口。
齊叔輕聲安撫我:“燈下黑的道理明白不?放心大膽的去,這會兒沒人會想到你敢往醫院跑,去婦產科,警察不會想到的。”
我哭喪着臉小聲說:“叔,我緊張,不跟你瞎說,我他媽現在兩條腿哆嗦的頻率比心跳還快。”
齊叔笑着說:“什麼事情都經歷一遍,人生才完美,其實事情沒有你想的複雜,這事兒主要都是老李那個所謂的領居在主導,只要他改變口供,其他都不是問題,你剛纔不是說,去找老李之前,曾經碰上了孫馬克的小弟麼?那倆小孩恐怕是真的元兇,算了,等我過去吧,你思路有點亂,咱們見面一條一條的捋。”
“叔,你說是不是孫馬克他姐夫謝謙在使壞?”我咬牙問道。
“目前資料太少,不好判定,不過要是省裡面真下來工作組了,那十有八九是他乾的,他想趁着這個勁兒把老溫扳倒,等等...讓我想想啊。”齊叔說着話停頓幾秒鐘後開口道:“千萬不要聯繫老溫,他現在肯定也在找你,按照他的性格,他會搶在所有人前面滅你的口,也不要再跟任何人聯繫,聽清楚我的話,是任何人!包括我在內,電話關機,我會主動去找你。”
掛斷手機後,我腦門瞬間驚出一頭冷汗。
我邊裝作打電話的模樣,邊悶着腦袋朝醫院裡大步流星的走去,醫院門口站着幾個警察在說話,並未注意到我,有驚無險的從他們跟前走過以後,我直接拐彎上了二樓的婦產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