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小時後,我在市中心的護城河邊見到了黑哥和呂兵,兩人坐在草坪上像是倆流浪漢似的邊喝酒邊抽菸,我來的時候,地上已經扔了兩個空蕩蕩的二鍋頭酒瓶和滿地的菸蒂。
我猶豫一下,坐在他倆跟前輕聲呢喃:“兵哥、黑哥,剛纔的事兒屬實不好意思..”
呂兵笑了笑,掐滅掉手中的煙,又從煙盒裡抽出來一支點燃,半晌後才說道:“和你無關,我還要感謝你在那種時候摟着林昆的腿替我求情喊冤呢。”
我也揣摩不透他這話究竟是真感激我還是嘲諷我,嘬了嘬嘴角沒應聲。
黑哥拋給我一支菸嘟囔:“老爺們坐一塊,有啥想法就直接問,別跟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來一口吧,殺菌消炎。”呂兵把手裡的酒瓶遞給我,望着靜謐的河面怔怔發呆。
我揚脖灌了一口辛辣的白酒,辣的“嘶嘶”兩聲後,鼓足勇氣問:“兵哥,你和林昆他們究竟是咋回事啊..”
“這事兒,說來話長了。”呂兵使勁吸了口煙,重重吐出,望着好像雲彩團似的雲霧慢慢散開,他打開了話匣子:“那我就長話短說吧...”
約莫一個多小時後,透過呂兵不算完整但卻很有畫面感的敘述,我大概瞭解到他和林昆,或者說兩個龐大商會之間的恩怨糾葛。
林昆的身份不用多介紹,隸屬崇市幾年前最爲龐大的王者商會,儘管這個商會現在已經由明轉暗,但不可否認,“王者”這兩個字絕對是崇市上萬混子心目中值得朝拜的霸主。
而呂兵則隸屬另外一個規模不虛王者商會的龐大商會,叫漕運商會。
矛盾的起源得從王者商會的龍頭,那個叫趙成虎的男人入侵距離我們一千里開外的青市說起,作爲青市本地的霸主漕運商會,自然不甘心“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於是乎兩個大組織展開了近幾年的明爭暗鬥,最終的結果就是因爲鬧得太厲害,驚動了京城裡的大拿們。
故事的結局很傷感,也完全在意料之中,兩個“巨無霸”似的組織全部被國家打散,兩家的龍頭也都列爲A級通緝犯,半月前,呂兵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消息,兩個龍頭都消失在了邊界線上的湄河畔邊。
我突兀想起來,一個月前我和錢龍在國道邊跟人約架,曾經很湊巧的碰上趙成虎,那會兒他可能就在跑路的途中。
一陣清風忽然很賣力的吹過,呂兵揉搓幾下紅紅的眼眶,茫然的抽了口氣道:“其實我並不恨王者的那幫人,大家本就是同類,一樣的活法,一樣的思維,或許我只是恨自己,沒有勇氣在最後時刻毅然決然的陪我大哥走完最後一程。”
黑哥兩隻手抱在雙腿上,輕聲問道:“剛纔你不是跟林昆說,你們還有八個人嗎?”
呂兵嗤之以鼻的笑了笑說:“我誆他的,其實我們當時從青市逃出來最少二十多個人,只不過出來以後大家就徹底散了,即便沒有散,我相信他們也不會再想繼續摻和江湖事,畢竟小命只有一條,替誰活都不如自己活更實在。”
黑哥點上一支菸,吸了兩口後,感嘆的出聲:“人活着,就是一道無解的難題,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失去的時候想珍惜,擁有的時候又盼別離,唉..”
呂兵靠了靠我胳膊,平靜的說:“郎朗,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我的事兒和你無關,今天之前,我其實特別想報仇,但跟林昆碰完面以後,我突然想開了,無論我如何不屈,我家湮滅已成定局。”
我表情真誠的看向他說:“兵哥,其實這邊也是家,我們幾個小的都拿你當哥哥看。”
呂兵微微一愣,隨即扭頭看向黑哥淺笑說:“看着沒,這小東西是不是成長的很快呀,現在都開始招攬咱倆了。”
黑哥哈哈一笑,抓起酒瓶揚脖灌了一大口道:“人家招攬是你,別扯我昂。”
呂兵直接躺下,把雙手枕在腦袋後面,左腿壓在右腿上,笑呵呵的發問:“聊完我,該聊聊你了,你呢?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黑哥站起身,歪歪扭扭的走到岸邊,直接將空酒瓶甩進河水裡,蕩起一陣漣漪,表情清冷的吹起:“我啊,我的故事很簡單,有點類似跟着溫平混的那個齊恆,主子沒了,我也就變成條野狗嘍。”
呂兵盤腿坐起來,一眼不眨的盯着黑哥道:“老黑,要不咱倆以後湊一對兒過日子唄,你玩槍、我拿刀,碰上裝逼的往死撂!”
黑哥回過身子,笑盈盈的指了指我說:“給誰幹活啊?這小東西嗎?”
“呃..”我胸口一陣劇烈跳躍,幸福來得也特麼太突然了吧,我嚥了口唾沫賤笑:“我是沒啥太大意見,你倆要是樂意,回頭我整張供桌,洗兩張你倆的黑白照片擺上,初一十五焚香燒紙。”
“傻逼玩楞兒。”呂兵瞪了我一眼笑罵。
黑哥蹲在岸邊沉思半晌後開口:“我再考慮考慮吧,說實話崇市這個地界,真心勾不起我的熱血,就內個什麼孫馬克,還有駝子啥的,我一個回合就能幹趴下他們,說句吹牛逼的話,這地方沒個正兒八經的選手。”
呂兵扭頭看向我笑道:“那這樣吧朗朗,等你拿下酒吧街,我和老黑入夥,OK不?”
“我要有本事拿下酒吧街,還需要你們入夥嘛。”我斜楞眼睛,極其掃興的嘟囔:“哥,不帶你們這麼戲耍良家婦男得。”
呂兵拍了拍我肩膀道:“哈哈,井裡的蛤蟆也就能看到巴掌大的天,等你真走到那一步,或許就能理解王者商會當初爲什麼要入侵青市了,行了,天快亮了,回去睡一覺,明天下午去金太陽娛樂公司應聘吧,沒個像樣的勢力保護,你們這幫小傢伙敢露頭,馬上就得被人剁成肉餡。”
我一頭霧水的望向他問:“呃?你也知道金太陽要招人啊?”
我明明記得林昆跟我說這話的時候,他和黑哥都已經走了,爲啥這倆人說出來的話如出一轍呢。
“全崇市的電線杆上都貼了招聘廣告,走路時候別總悶着腦袋,撿不着錢,雖然我不喜歡王者的人,但就目前的情況看,能想辦法融入進去,對你是好事兒。”呂兵白了我一眼,朝着黑哥招呼:“走吧老黑,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保管你喜歡。”
“我不嫖..”黑哥滿臉的義正言辭。
呂兵滿臉透着紅光,連續打了幾個酒嗝,努嘴笑道:“那地方全是韓國、島國和米國的,運氣好點的話,說不準還能碰上巴西的黑娘們,你確定不去?”
黑哥話鋒一轉,立馬搓着雙手猥瑣的笑出聲:“我意思是我不睡同胞,有這種爲國爭光的機會,那肯定不能耽擱,我告訴你哈,哥們瞟的不是娼,是榮耀!”
我趕忙抻着脖子問了一句:“倆哥,你們去哪呀,方便帶我一個唄。”
呂兵眨巴兩下眼睛,盯盯的看着我問:“那地方在王影新租房子的旁邊,你確定要去嗎?”
我嚥了口唾沫,慌忙擺手:“開玩笑的哥,玩的開心,玩的愉快哈,錢不夠給我打電話,我小跑着給你們送,對了,小影現在在哪住啊?”
“邯山區光明路,科技公寓,具體門牌號多少我不知道。”呂兵和黑哥勾肩搭背的離去。
直到兩人都走遠後,我酸溜溜的吐了口唾沫咒罵:“長得挺正經,合着一肚子男盜女娼,呸,真看不起你們這種淫兒。”
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快四點了,再有一會兒天差不多該亮了,我盤算半天后,開車朝煉油廠返回。
快要抵擋煉油廠的時候,我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看了眼竟是溫婷的電話號碼,我猶豫片刻後,按下靜音沒有接,她又連續給我打了幾個,我都沒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