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對方仿若得了失心瘋似的哈哈大笑,我頓時間皺起眉頭。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癲狂,情緒失控無外乎兩種,要麼是真的精神方面有什麼問題,要麼就是徹頭徹尾的有恃無恐。
狂笑了差不多能有一分多鐘,侯楠扶着膝蓋站起來,接着抻手“呼啦”一下拽開自己辦公桌的抽屜。
“你要幹特麼啥!”
“來,把手舉起來。”
我和錢龍同時從腰後拽出來仿六四,槍口徑直對準他。
“別緊張,我就是拿下手機。”侯楠舉起兩手,朝着旁邊的張星宇努努嘴:“既然你們不讓我自己動手,那就麻煩這位大哥收個累。”
張星宇抻脖朝抽屜裡掃視一眼,隨即從裡面取出一把老款的“諾基亞”手機。
來回檢查幾遍後,張星宇才把手機遞給侯楠。
“我打個電話不介意吧?相信你們應該不會介意。”侯勇接過去以後,似笑非笑的吧唧嘴。
沒等我做出迴應,侯楠已經自顧自的“滴滴滴”戳動手機按鍵,一邊撥號,一邊自言自語似的嘟囔:“我沒什麼文化,也從來不追潮流,到現在都不會用智能手機,這部破電話還是很久以前,我和金光一起到工地上偷鋼筋買來的,當時我倆一人買了一部,他那部估計早不知道扔哪去了,我記得那年我二十一,他十七,一晃眼啊,這麼多年過去了..”
說話的過程中,他手裡的電話通了,那邊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喂老公?”
“怕不怕死?願不願意爲了我去死?”侯楠左手攥着手機,右手抓起一支他剛剛卷好的香菸,咬在嘴邊點燃,鼻孔朝外徐徐冒着白霧。
手機那頭的女人沉默幾秒,隨即態度堅決的回答:“怕,但我願意。”
侯楠像是什麼事情沒發生過一般,很自然的轉移開話題:“好啦,照顧孩子寫作業吧,晚上想吃什麼,O記的燒鵝和胖嬸家的魚丸面好不好?”
“好,聽老公你的。”女人似乎也很習以爲常的回答。
結束電話以後,侯楠將手機揣起來,抓起桌上的紙和筆,低頭“刷刷”寫下一行小字,推到張星宇面前,沒事人一般豁嘴出聲:“這是我家的詳細地址,幾號樓幾單元,我全寫的清清楚楚,我老婆和孩子基本全天在家,想動手,隨時都可以。”
“哦。”張星宇俯瞰一眼紙上的字,點點腦袋道:“謝啦。”
“不客氣。”侯楠像是說別人的事情一般,瀟灑自如的伸了個懶腰,然後一屁股崴坐在自己的老闆椅上,歪着脖頸開腔:“一直以來,老婆孩子都是我的顧忌,如果她們真沒了,或許我會換一種活法。”
錢龍扯脖低喝:“你特麼將我們啊?”
“對啊,就是將你們!”侯楠摸了摸鼻頭,指着他握在手裡的“仿六四”挑釁:“牛逼你就現在乾死我!”
“曹尼瑪的,你覺得我不敢?”錢龍兩步跨到侯楠的跟前,槍口重重懟在侯楠的額頭上,口中“呼呼”吐着粗氣。
侯楠非但沒有閃躲,反而獰笑着把自己腦袋用力往前拱了幾公分,聲嘶力竭的咆哮:“那來啊,弄死我,馬上!現在!別讓我看不起你昂!”
“咔嚓..”
錢龍直接拽開手槍保險,臉上的五官變得有些扭曲。
侯楠很乾脆的閉上眼睛,蠕動嘴脣:“呵呵,麻煩動手利索點兄弟,早死早投胎,我比較趕時間。”
錢龍雖然虎逼嗖嗖,但是很少會不計後果的做某件事情,侯楠三言兩語能夠把他挑撥急眼,既說明這個人的情商不低,同時也意味着他真的不在乎生死。
眼見兩人愈演愈烈,再繼續折騰下去,錢龍指定會騎虎難下,到時候哪怕再不願意動手,也得硬着頭皮開槍,我立時朝張星宇使了個眼神。
張星宇會意的點點腦袋,抻手握住錢龍持槍的手腕,往旁邊推搡幾公分,輕聲道:“皇上,他這是故意激你呢,他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你要是幹掉他,是不是意味着朗哥以後要少個左膀右臂?這買賣劃不划算,你自己品。”
錢龍呼哧帶喘的怒視侯楠幾秒鐘,接着攥起手槍,拿槍把那一頭照着侯楠的腦袋“咣咣”狠砸兩下。
侯楠頓時被打的往後踉蹌幾步,額頭上也出現幾處破皮,斑斑點點的鮮血順着側臉緩緩滑落下來,他拿手背抹擦一下,笑盈盈的朝着錢龍說道:“怎麼?不是要乾死我嗎,怎麼不來了?”
“我尼瑪...”錢龍蹦起來就要往他跟前衝。
“好啦,你總跟個四肢不健全的人較什麼勁。”我一把摟住錢龍的肩膀,阻止他的躍躍欲試,隨即朝着侯楠道:“侯老闆不用表現出這幅誓要魚死網破的架勢,我們來找你,無非是奔着金光來的,你願意拿他換點錢就大大方方的說,我保證事後,你和你家裡人全都毫髮無損,如果不樂意就緘口不談,只當我們沒來過,就這麼簡單。”
“錢?呵呵..”侯楠鄙夷的撇撇嘴:“你告訴我多少錢叫夠?別說我不知道金光下落,就算知道,也不會賣出去,言盡於此,你們要是還想使別的手段,我照單全收!忘了告訴你們,金光什麼都不是的時候,跟着我混,他會的很多東西全是我教我的!”
說完以後,侯楠再次坐下身子,老僧入定一般繼續慢條斯理的擺弄起菸葉和煙紙,完全無視我們幾個的存在。
張星宇摸了摸眉毛,走到侯楠的跟前道:“我查過你和金光的往事,金光第一次犯案是爲了你,你現在能活的如此滋潤,一多半也是因爲金光,不然你個要啥沒啥的瘸子,憑什麼老婆孩子熱炕頭?又憑什麼在羅湖區正大光明的開足療店,要知道這地方寸土寸金,而金光給寧偉當了那麼多年嫡系,就算吃喝嫖賭抽,也不可能沒有丁點積蓄,可事實確實如此,他的錢呢?十有八九是給你了吧?包括你能抽上幾千塊錢一兩的進口菸絲,也全是靠金光,不過可惜呀,這個拿你當親人一般看待的兄弟就快要死了,而你這個號稱教過他很多東西的哥,是真能沉得住氣啊。”
侯楠的身影微微一晃,兩手間即將捲成的菸捲被他一下子從中間撅斷,不過這傢伙是真能沉得住氣,愣是沒有往起擡頭。
“今天先到這兒吧,我們會再來找你的。”張星宇“啪啪”拍打侯楠肩膀兩下,接着又壓低聲音道:“替我給他帶句話,兩天之內不滾出鵬城,那就準備葬在這裡吧,巡捕局、翡翠明珠、三和萬良、頭狼公司全都在找他!”
幾分鐘後,我們幾個回到車裡,張星宇瞟了眼侯楠的足療店門口道:“找幾個人二十四小時盯梢侯楠吧,記得想辦法讓侯楠有意無意的察覺到,我信他可能真的很久沒有聯繫過金光,同樣也信他馬上就會想辦法找金光,且一定可以找到。”
“安排人盯梢,他還會找嗎?”錢龍迷惑的問。
“會的,一定會!如果沒人盯着他,他反而會疑惑連連,只要他確定自己被人監視了,就會相信我剛剛說那些全是真的。”張星宇篤定的點頭:“他之前不聯繫金光,是因爲根本沒意識到事情有多嚴重,剛剛從我口中得知以後,絕對已經緊張無比,我們這類人的友誼很難用言語形容,總之信我的就好,能不能摸出來金光,侯楠是個關鍵中的關鍵。”
“好,我就讓宋小東過來。”錢龍打了個響指,掏出手機按下號碼:“東哥,我給你個地址,馬上領幾個兄弟過來..”
說完以後,他又朝我道:“朗哥,把迪哥撤過來吧,寧偉姑姑那邊不需要繼續看着了,沒有太大的意義。”
“也撤到這兒來嗎?”我指了指足療店門口詢問。
張星宇點點腦袋,湊到我耳邊低喃:“沒錯,找幾個人放在明處,迪哥躲在暗地,而咱們的重心看上去仍舊在寧偉姑姑的身上,咱接下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