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可能就在於傳承。
所謂傳承,說白了就是一種知識的累積和經驗的遞增。
我不知道混子有沒有傳承,但這一路走來,我覺得我在太多太多人的身上學到了各種不同的待人方式。
姚軍旗願意跟我平分海運公司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既算是退讓,也是在表態,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我和他的距離驟然拉近了一大步。
我們當天聊完以後,他就直接打電話聯繫國內,抄掉了林梓在鵬城的火器倉庫,據說還爆發了特別大的衝突,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時間來到第二天的中午。
清晨天還沒有亮,吳恆、白帝和洪蓮就帶着江靜雅、我爸離開了旅社,而魏偉、王鑫龍則不動聲色的返回國內。
和往常一樣,餐館老闆準備了一大桌子豐盛的菜餚。
當姚軍旗帶着“李老”出現時候,他先是習慣性的掃視一眼我身邊,接着樂呵呵的打招呼:“今天你的部隊貌似沒什麼紀律哦,弟妹呢?”
“走親戚去了,她家擱薩馬拉有個遠方表叔。”我隨口敷衍一句,隨即抓起筷子努嘴:“咱抓點緊唄旗哥,吃飽喝足我得換藥去呢。”
“嗯?”姚軍旗一愣,目光再次從我左右掃視幾圈:“其他人呢,都陪弟妹走親戚了啊?”
“可不唄,一羣白眼狼,非說我呆在你身邊,就好比擁有核導彈一樣的安全。”我抓起酒瓶給他滿上半杯,繼續插混打科:“旗哥啊,我給你遞的點,準不?”
“太準了。”姚軍旗何其玲瓏的一個人,看得出來我不想繼續他的話題,馬上順茬接道:“將近百箱子彈,四十多把火器,有長有短,這林梓哪是做生意,分明是特麼奔着建隊伍去的,我都好奇他是怎麼把這麼多東西運入國內的,這種事情如果被曝光,林梓全家借幾個腦袋都不夠用。”
我眨巴眼睛捧臭腳:“你們這種大少,想幹點這事兒還費勁嘛。”
“呵呵..”姚軍旗淺笑一聲,手指關節輕輕叩擊桌面,發出很有節奏的“噠噠噠”聲,正色道:“林梓他爸徹底慌了,林梓更是從今天凌晨四點多鐘一股勁給我打到剛纔,想要找我面談。”
“哦?那您答應沒?”我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佯作好奇的出聲。
姚軍旗點點腦袋:“答應啊,爲什麼不答應,我讓他帶着誠意過來見面,沒什麼意外的話,他今晚上就能到,怎麼着,咱倆一塊會會?”
我抹擦額頭訕笑:“我就算了吧,檔次跟你們差那麼老些,坐旁邊不自在。”
“什麼是檔次?”姚軍旗橫聲道:“你是我哥們,但凡我有的,你一樣不會差。”
我馬上裝腔作勢的起身,雙手抱拳耍賤:“哎喲,謝旗哥擡愛。”
“少扯虛的,有本事給你旗哥點實惠,比如再跟我分享一點安德烈吐出來的別的信息?”姚軍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瞄向我。
我頓了頓,像是沒聽到一般,舉起酒杯:“我幹了啊旗哥。”
“你這傢伙,確實有意思。”姚軍旗也沒繼續爲難,笑罵一句後:“我預計今晚上林梓不會太容易就範,到時候你還得配合着我給他施加一些壓力。”
我想了想後反問:“他都帶誰過來?”
“不太清楚。”姚軍旗搖搖腦袋冷笑:“你我被綁架的這段時間,林梓在鵬城也算出盡風頭,自己又開了一家理財公司,輝煌公司和一些本地商團都在圍着他轉,據說還幫忙融資,光是第一輪就融進去十幾個數,賀家和林梓的關係也始終保持曖昧狀態,這幫人儼然要把林梓徹底捧到頭一把交椅的位置上。”
“啊?”我蠕動兩下嘴角沒有做聲,靜等他的下文。
“林梓這個人從小就喜歡乾點鶴立雞羣的事兒。”姚軍旗嘲諷的撇嘴:“堂堂一個公子哥,愣是跟一幫社會勢力攪和在一起,他以爲別人捧着他,其實誰不是奔着大樹底下好乘涼的想法,鵬城如果真的變成一家,不論發生多大的矛盾衝突,那都是林梓的勢力,上面不追究還好,只要追究,他就是那個腦袋大脖子處的黑鍋俠。”
“也不能那麼說,每個人的訴求不同,在你看來這些玩意可能就是虛名,但在很多人眼裡可能就是榮耀。”我思索一下道:“林梓如果真把整個鵬城的各個勢力收入麾下,自己幹任何事情也方便不是,這年頭金錢至上,甭管大哥還是二哥,能讓兄弟們腰包鼓起來,就是好哥。”
“朗朗,安德烈要見你。”
正說話時候,地藏從不遠處的地窖裡鑽出來,朝着我使了個眼神。
姚軍旗立即興趣滿滿的起身,擺手道:“走,我陪你一塊見見這隻秋後的螞蚱。”
“旗哥,那狗籃子也不知道發什麼瘋,說是隻想見朗朗一個人。”地藏笑了笑道:“要不我陪您喝點?”
姚軍旗一愣,目光玩味的在我和地藏臉上挨個掃視一圈,又輕飄飄的坐下應允:“也好,我有皮膚病,地下室太潮溼,在裡面呆幾分鐘,我渾身就長滿粉疙瘩。”
“陪好旗哥。”我拍了拍地藏的肩膀頭,又衝黑哥和姜林示意一下,隨即走向地窖。
二分鐘左右,來到散發着黴腥味的地窖裡,安德烈那具堪比小坦克一般的龐大身軀瞬間闖入我眼底,他雙腳全被鐵鏈子捆綁着,蜷坐在牆角耷拉着腦袋,佔據了遞交至少五分之一的位置。
自打跟吳恆吐口以後,這傢伙就彷彿得了自閉症,再沒有說過一句話,此刻突然想見我,十有八九是想跟我提點什麼條件。
瞄了眼他面前飯盆裡的幾個雞腿,我站在距離他兩米左右開外開口:“沒食慾啊?”
他擡起腦袋,瞪大通紅的眼睛注視我,身上的鐵鏈子同時也被掙動的“嘩嘩”作響。
我們對視了能有十幾秒鐘後,他才聲音沙啞的開腔:“林梓要來了吧?”
我沒打算瞞他,很誠懇的點頭:“可能是今晚。”
“那我的死期也近了,出賣兄弟,我確實應該下地獄!”他舔舐幾下嘴脣上的幹皮,長舒一口氣道:“我一直有件事情想不通,抓到我以後,你明明可以和林梓交換更多、更豐厚的資源,爲什麼要和姚軍旗分享?”
我風牛馬不相及的淺笑:“此時此刻,你難道不是應該求我,趕緊放你走,給自己留條活路嗎?”
“我信東正教的,天主說過,一切皆是命運安排。”安德烈嚥了口唾沫道:“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起,因果就已經註定,這就是我的命運。”
“那我要告訴你,我準備改變一下你的命運,你信嗎?”我眨眨眼睛笑問。
“什麼!”
安德烈突兀情緒激動的直楞起腰桿,身上的鐵鏈子再次被他掙動的發生“叮叮咚咚”的響聲,看來他對活着的渴望遠遠大過他的信仰。
“想活嗎?”我食指放到嘴邊比劃一個“噓”的手勢:“那就老老實實聽我說。”
安德烈迅速點點腦袋,野獸一般的眸子變得溫柔很多。
“我可以給你條活路,前提是你得殺幾個人。”我揪着喉結,壓低聲音道:“你出賣林梓已經是事實,這一條不管你如何彌補都改變不了,而且林梓也因爲你的變節,現在極其的被動,不用我說,你也應該可以想象到他對你的恨意。”
安德烈口鼻同時往外呼呼喘着熱氣呢喃:“是。”
“反正怎麼也是賣,那就賣的徹底點。”我點燃一支菸拋給他,邪笑道:“只要你答應我,今晚上把林梓帶來的隨從全部幹掉,我就讓你走。”
安德烈臉上肌肉劇烈抽搐:“那姚軍旗呢?他會同意嗎?”
“我需要徵求他的同意嗎?”我歪脖輕笑。
安德烈低頭沉默半分多鐘,隨即看向我道:“我知道了,你的目的就是要讓姚軍旗心神不寧,只要我活着,那他就得隨時隨地防備我的報復,王朗,你這個人比我想象中還要心狠手辣,連夥伴都能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