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斐與凌霄隨着那洛敷,一併沿着青石鋪的小徑緩緩而行。但數百步過去,舉目四望時,仍是看得一片霞蒸雲蔚。只不過,走得越遠,那原是死寂的林間,倒是多了幾分活潑,漸漸地有了潺潺溪泉聲,婉轉鳥鳴聲,連着拂面而來的微風,也多了幾分清新澤潤。
夕色漸漸重了,那洛敷仍是挺直了背,穩穩當當地向前走去。葉斐正是想開口詢問一句,卻是見得桃林倏然稀疏,隱隱有些翠色浸染來。
再隨着走了十來步,只轉過一帶滿是藤蘿香草的翠嶂,便是看得清潭修竹,青石香草,一色的清幽雅緻,綠意盎然。再往前看去,只見遊廊迴轉,雲石層疊,上有五間清廈連着捲棚,綠窗油壁,更是清雅幽靜,頗有些出塵脫俗。
那洛敷卻是視若無睹,徑自向前。倒是葉斐看得這滿目的翠色,不由得頓了頓,卻是想起凌穹來。這樣的地方,如果是凌穹那樣對自然狂熱的人,恐怕要一點一滴細細品味過才罷了吧。
“怎麼了?”身側的凌霄看到葉斐突然間停下來,眼中一片懷念追憶,心裡莫名地一緊,不由得輕聲問道。
被凌霄一打攪,葉斐猛回過神,侷促地點了點頭,就是側過臉,忙忙向前而去。
看到這樣,凌霄脣角一扯,臉上雖還是一片溫然和煦,但眼底卻是有些變化不定的,頓了頓,他也向前邁步而去。
洛敷自然不理會這些,自入了最左側的一間屋子,隨手提壺傾倒出三盞清茶,讓與兩人,便自坐在右側上邊的椅子上,默然相對。
凌霄見着這般,只看了葉斐一眼,見着他仍是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當下便輕輕啜飲一口茶水,眸光閃動,已是慢慢道:“洛小姐,這一處清雅非常,卻是人跡罕見,難不成並非是那白猿日常所居的地方?”
“若是那怪物常來這裡,我會執意住在這裡?”洛敷微微擡眼,神色漠然,眼裡卻是有些複雜的情緒,半日才慢慢道:“你放心,這裡是那怪物最不願意來的地方。否則我也不會讓你們到這裡來。”
凌霄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瞭然,見邊上的葉斐已經全然專注在這件事上,心裡微微有些鬆快,卻不動聲色,依舊慢慢道:“這裡對那白猿的影響是是情緒上的,還是實質?”
“聽說是先前飼養着怪物的人住在這裡,所以這白猿纔有些懼怕。”洛敷淡淡說了一句話,轉而道:“你不必想這些,如果沒有把握,我也不會讓你們進來的。”
說到這裡,洛敷頓了頓,彷彿遲疑着什麼,半晌,纔是低下頭去,慢慢道:“那怪物力大無比,又有些神通,等閒的人誰也奈何不了,卻有一個弱點。只是,這件事……”
“洛小姐,你能確定有這個弱點?”葉斐凝視着地垂下眼簾的洛敷,心裡莫名地覺得有些煩擾,不由開口道。
洛敷身形微微一僵,卻是很快就定下心,慢慢道:“這是韻姐姐說的,她也是猜出來的。只是這件事十之八九是真的,我暗中問了好些人,她們都說得與韻姐姐差不離。”
“猜測?”葉斐皺了皺眉,扭頭看向凌霄,見後者輕輕吹啜飲着茶水,意態閒然,心裡纔是安定下來。
“嗯。”洛敷點了點頭,眼裡閃過一絲黯淡:“那怪物不論做什麼,總常護着肚臍,就是睡着了,也還是不經意護着那裡。我曾經試過一次,裝着向那裡摔去,他也差點一掌拍死了我。”
說着這話,洛敷神色自若,似乎不將那頻死的痛苦放在眼中,淡定地似乎是再說着別人的事一般。這種漠然,看得葉斐也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要知道,這個遊戲是根據人性設計出來的,就算是普通的遊戲人物,也會有一般人都有的情緒,其中對於死亡,自然大多還是非常懼怕的。
這個洛敷,原是個世家小姐,身嬌肉貴,能對死亡與痛苦這麼置之度外,會是經歷過什麼纔到如今這個地步?
葉斐不由沉默下來。
看到葉斐的神色,洛敷嘴角扯出一絲冷漠的弧度,正是想說些什麼,邊上的凌霄卻是接過話頭,與她道:“既然已經是早有謀劃,洛小姐何須讓我們到這裡做客?難不成請我們到這裡來,是爲着潛入到那白猿居處做準備?”
洛敷幽深的眸子滑過一絲驚異詫然,抿了抿嘴,眼神落在那微微凸出的腹部,心裡不由生出幾分茫然。但眼神滑到手指上的一枚戒指上,卻不由頓住,想起先前凌霄所說的話來。
阿徽,阿徽,他還在盼着她呢。縱使現在她已經沒有資格再與他執手白頭,但若是能再看他一眼,能……
“那怪物在離這百餘米的一處宮闕里,那裡除了和我一樣的女子外,只有些詭異的山精水怪。”洛敷眼眸深沉,口中淡淡道:“那些山精水怪沒有神智,只能做些簡單灑掃整理的事,但對陌生人的氣味非常敏感,這件事卻是難辦。我稍後會引開一些,但你們卻是要趁機潛入。若是一個不成,便是身死當場。這樣,你們還願意去麼?”
說到這裡,那洛敷卻頗有些唏噓。
凌霄看到這樣,眼裡閃過一絲光亮,溫聲道:“洛小姐曾是見過?”
“自是見過的。”洛敷點了點頭,將先前的一件事細細地說了出來。先前卻有一個男子曾想潛入,被山精發覺,竟將那男的瞬間纏死,吸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聽到這些,凌霄細細詢問了一番,纔是淡淡道:“洛小姐,這事不必擔心,我們自有法子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