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的樹冠在風中搖曳出細碎的沙沙聲,幾聲鳥鳴婉轉着細碎的陽光一併落在躺在樹下的兩人身上。
葉斐與凌穹兩人並肩半坐半躺在碧色梧桐下,鼻間時青草、花卉與泥土的芬芳交織成微薰的滋味,凝聽着風聲、鳥鳴、溪泉流水聲,當下都微微放鬆下心情,直到看到路徑的遠處,賈家一行人爲止。
這一會離着賈夫人回來的時間也不過是了了半個鐘頭而已,這一行人便是前來,想必是那賈夫人的要求吧。
凌穹與葉斐的眸光微微閃動,脣邊的笑意卻是深了幾分,先前他們雖是疑惑爲何那青鏡會有動靜,但終究沒有徑直攔下人來詢問。一來,這畢竟是青鏡的問題,他們首先便是想着聯絡默然,二來,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這位賈夫人若是知道他們的存在,絕對會直接來尋找他們的。
只是之後聯絡默然,到了現在都沒有反應,那賈夫人卻是忙忙着趕了過來。此時的她依舊是一身素淨的玉色暗金繡紋子,白綾素裙,減去了不少首飾,倒是越發得顯出沉靜清素。
“小婦人賈氏,兩位公子有請了。”那賈夫人雙眼如水杏,眉眼彎彎含笑,卻是深深一禮後,看着葉斐凌穹兩人忙時起身過來見禮,便又是微微頷首,笑着道:“兩位公子來此數日,因着家宅不寧,想必宅中的丫鬟僕從等多有怠慢,且看在今日不同往日地份上,兩位見諒見諒。”
葉斐雖是起身,卻也只是隨着凌穹一般回了禮數,並不多言,便靜靜站在一側看着那賈家的人。凌穹臉上依舊是一抹令人如沐春風的和煦笑容,這賈夫人雖然說得委婉柔和,但他卻也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中,只是淡淡着道:“夫人過獎,您這位前輩在此,我等晚生後輩的怎能企及?也是我們信息閉塞,連絲毫都是不知,倒頭來不過是班門弄斧,徒惹人笑罷了。”
這話一說,那賈家的人不由得都是一愣,當下幾人相互對視幾眼,賈二公子素來耐不住性子,當下就是忍不住囓囓出來:“你們說什麼東西!”
他雖是急躁,卻也是有腦子的,先前凌穹那含沙射影的話,他沒聽懂十成,卻也有七八成,當下嚷出一句後,他便是忍不住想要跳將出來,捋起袖子就是想要動手。
那賈夫人看着忙是伸手去攔,只是她原是個弱智女流,哪裡能擋得住一個怒氣騰騰地半大小子,當下就是被推得踉蹌了幾步。
葉斐與凌穹地目光都是微微一凝。先前對於這賈夫人地猜測卻是少了不少。凌穹還是依舊我顧。倒是葉斐覺得有些訕訕。隨手伸出來就是一掌。登時便是讓那賈夫人堪堪能站好。不至於倒下來。
“夫人莫怪。”既然已經確定了幾分。又是要打聽些信息不能交惡。凌穹當下便是笑着說了一句話後。頓了頓。纔是將前後細細說道來:“先前我兩人見着天色極好。又是風清雲高。就起了興致。到了那邊地屋檐上散淡半晌。不想剛剛好遇到夫人前歸來。更是令我等驚奇地是夫人似乎才入門。便是發覺我們地行跡。”
說到這裡。凌穹頓了頓。一雙含笑地眼眸在賈家衆人身上掃視了一眼。見着都是有些微地疑惑。便又淡淡道:“卻不是我等誇口。雖然不曾刻意躲避。但想要如夫人一般迅速發覺我們地行跡。卻也是少有地。”
那賈夫人被兩個女兒堪堪扶住。聽得凌穹這麼一番話。她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意來:“兩位公子卻是好機警。但此事還當真說不得什麼。我雖是個女流。什麼武功之類地全然不知。但天生便是有些敏銳。慢說兩位離着不過百餘米。便是兩百餘米外如此目光爍爍。我也是能察覺地。此事官人兒女都是曉得地。兩位不必多想。”
“原是如此。”凌穹淡淡笑着應了一聲。回眸與葉斐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那些微地探尋之意卻是更重了些。一邊地賈家人看地如此。臉色卻是更差了幾分。當下那賈老爺便是上前來。邊是扶住妻子。邊是與葉斐凌穹兩人道:“兩位。此處雖是極好地地方。只是午膳已然過了一個多時辰。倒不如入屋吃些細點清茶。再者。這些個事在這裡說也是不大妥當。畢竟說不得哪裡就是涉及些**地事。”
點了點頭。凌穹看着葉斐已然走了幾步。當下步子略略急促些。也是並肩行來。邊還是應答下來:“大人想得周到。卻是我等疏忽了。還請入內歇息一二。”
雖然還有些不舒坦,但賈家人卻也不願意太過牴觸凌穹葉斐兩人,畢竟這件事原是有求於人的,何況素日他們言行舉止都算妥當,還
得求援的人,並非是身份不明的,因此,這麼一人便都是隨着葉斐凌穹兩人入了屋子裡。
屋子裡依舊是清透疏朗,擺設並不算得多,看這卻是有些簡單。好在推窗可見梧桐碧,隨處可聞鳥鳴溪泉聲,倒是透出一股雅緻脫俗的氣韻,與別處不同。
這裡擺設簡單,一應丫鬟等又是被葉斐凌穹推掉,只是按着時間送來茶點餐餚,因此卻是無人爲之張羅。
賈夫人看着着實簡陋,眉頭微微一皺,纔是坐下,便是淡淡側臉,與一邊隨着她的心腹大丫鬟錦葵道:“錦葵,你去看看素馨,方纔吩咐她去廚下張羅,怎麼這一會還不曾迴轉?”
那錦葵神色自若,眸光靜謐,口中卻是恭謹着應了下來,轉身便是往門外退去。
而賈夫人回頭看着這一會的氣氛不大好,便輕輕嗔視了自己丈夫並兩個女兒一眼,纔是笑着與葉斐凌穹兩人道:“兩位公子,真真是委屈着了,瞧着這屋子,連件擺設東西都沒有,雖然看着清雅,卻是略有些乏味。旁的不說,便是文房四寶、書冊畫卷,總歸是要添上幾樣。一來不失清雅,二來待得乏味之時,也有些消遣。”
凌穹與葉斐兩人聽到這些話,微微一愣後,倒是對這賈夫人多了幾分興致,這女子雖是有求於人,卻是從容不迫不亢不卑,不曾急着說起那些事,反倒是講起瑣碎事來。
想着如此,凌穹淡淡一笑道:“夫人不必如此操勞,左右不過是十數日地功夫,多有打攪便也罷了,若是這般,我等纔是自愧。”
“原是應當的,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總歸是要精心着,不然怎麼能好意思請兩位援手。”聽得凌穹的話,賈夫人微微一笑,很是自然地就是將話題轉了過來。
就在這時候,外頭的一陣腳步聲倏然響起,這聲音細細微微的,不消多久便有一陣笑聲隨之而起。
先前地腳步聲細細碎碎,彷彿醉酒之後的人一般忽而輕飄飄地忽而沉甸甸的,偏生又是聽得真切,已然讓人覺得有些悚然。而那笑聲彷彿十數個女子交雜在一起,忽而尖銳忽而沙啞,忽而細微忽而沉重,讓人聽了渾身都是不自在。
葉斐與凌穹瞬時便是起來,將賈家一行人一前一後護住,眸光炯炯,凝在門外。
一陣風猛然拂來,只聽到一陣呼呼聲,那木門倏然開啓,一個女子地身影倏然間閃現。
細細看來,曉鬟螺髻,簪着點翠絞金的蝶戀花釵,三兩朵胭脂般地海棠花隨着髮髻依次簪着,遠山似的黛眉,眸若秋水,這雲芝妝飾得極好,她衣衫依舊是淡青色蝶紋子,淺白細褶裙,臉色卻渾然不同前次見着的透着蒼白,而是微微泛出一片紅暈。
肌膚也沒了那一層黑氣,反倒白膩如羊脂玉般。整個人煥然一新,活脫脫一個很是清麗婉轉的美人兒。
此時她眉眼含笑,眸光卻是森冷如雪,只是瞪着那賈家一家人半晌,纔是轉而看向那賈夫人,臉上微微泛出一股青黑:“你果然是回來了。”
“我自然會回來,這是我的家。”賈夫人神色自若,擡頭淡淡看了那雲芝一眼,眸光一片淡然
聽到這話後,那雲芝面色一變,原是姣好的面容瞬時間竟是透出一股森然的青氣:“你的家,你的家,爲什麼我的家沒了,你的家還是好端端的,你不過是一個窮酸秀才家的賤丫頭,私奔來的雜種,竟然能過得比我好!”
喊出這一通話後,雲芝彷彿是輕鬆了幾分,臉色卻又是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冷哼道:“不過,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的,很快,你就會知道,什麼是家門破敗,什麼是生不如死!我會慢慢地來,讓你們一個個的死……”
凌穹聽了這麼一通話,眼裡閃過一絲思慮,脣角卻是微微翹起,淡淡看了葉斐一眼。就是在這個瞬間,葉斐身形如一陣清風,倏然間消失,只見數道清亮如霜雪的劍芒倏然一閃,那雲芝本是凝實的身軀倏然間便是被砍成十數段。
“啊!”一陣尖銳的嚎叫聲倏然響起,屋子裡隨之便是狂風大作,暴躁的風捲中,葉斐與凌穹手下連連抓住幾個賈家人,優勢將那些飛來的椅子案几一一拍開,半晌後,這風纔是安靜下來。
就在衆人驚魂未定之時,那邊的錦葵堪堪迴轉過來,她領着數個丫鬟纔是入門,便是覺得不對,忙忙着推門而入,當下卻是愣住了。
一屋子連人帶物,俱是狼籍不堪。